傍晚时分,从新野南下的清军,裹挟着大量百姓,全部来到樊城之下。
十万清兵,四五万百姓,在汉水北面,扎下绵延不绝的营寨。
夜幕之时,樊城与城下的清军大营纷纷点起一根根火炬,防备着对方的偷袭。
在清军的牛皮帅帐里,几支牛脂大蜡,将帐内照的通明,阿济格、鳌拜、吴三桂、牛金星等人都坐在帐内,一盆盆的水煮肉,就直接摆在案台上,散发着野蛮的气息。
“哈哈哈~”
一声声放肆的大笑在帐中响起,阿济格用匕首从盆里切下一大块肥肉,放入嘴中嚼了几下,大笑道:“今日鳌统领两箭便让城上明军鸦雀无声,大涨我大清士气,实在大快人心啊~”
鳌拜闻语,向阿济格微微拱手道:“王爷过讲了,不过明军确实不过尔尔,哪里是我大清的对手。勒克德浑居然让明人击败,真是我大清的耻辱。”
阿济格闻语,脸上不禁一阵抽搐,要说勒克德浑是多尔衮的心腹,而他又是多尔衮的兄长,理应是多尔衮一派,但事实上却是他这个兄长,与多尔衮、多铎的关系并不好,多尔衮对多铎甚为宽厚,对他却十分严厉。
前一段时间,阿济格便应为侮辱顺治为“孺子”,而被多尔衮则罚,这让他感到十分不快,与多尔衮更加疏远。
“不错,勒克德浑根本不配**新觉罗的子孙。”阿济格愤愤的将匕首插在猪肉上。“摄政王用人不明,重用小辈,今本王重临湖广,必一举扫荡王彦,让朝廷知道,这战场之事,还是要靠我们这些可靠的老将。”
阿济格心里确实有气,他将李自成逼入死地,又迫使左梦庚十五万众投降,对满清立有大功,但多尔衮却没有给他相应的赏赐,再者多尔衮对待博洛、勒克德浑的态度,都十分宽容,他这个大哥反倒成了外人,他心中自然难以平衡。
鳌拜等人闻语,立马附和道:“王爷神威无敌,战无不胜,必定大破襄阳。”
阿济格见此满意的点了点头,“这襄樊二城,号称天下雄城,昔日蒙元数十万大军,攻拔此二城,吕文焕守五年,粮尽援绝而降,今本王下此二城,却要让天下侧目,诸位可有对策。”
鳌拜道:“明人都是草包,王爷直接发兵攻打,我大清勇士,旦夕之间,便可破城。”
吴三桂在大帐之内,一直眼观鼻鼻关心的坐在一旁,身前的水煮猪肉也基本未动,身为汉人,他对吃的理解和要求,要比野蛮人高上许多。
阿济格是大清朝的一员猛将,但他并非智将,而且性格比较粗鲁残暴,对于吴三桂多有蔑视之意,所以吴三桂轻易不言。
这时他见阿济格与鳌拜两人,一问一答之间,便要敲定攻城之策,见阿济格明显赞同鳌拜的话语,却不禁双眼一眯,抱拳说道:“王爷、鳌统领,这襄樊二城乃是少有的坚城,两城分立于汉水两岸,明军以浮桥相连,大清兵攻樊城,襄阳之兵可随时支援,若只是一味强攻,恐非但不能破城,还会使大军势颓也!”
阿济格与鳌拜闻语,不禁微微皱眉,脸上漏出不快之色道:“平西王以为该如何攻城?”
这次清兵发兵十万,其中八旗兵两万二千五百人,绿营兵一万七千五百人,吴三桂之兵六万人。
阿济格、鳌拜要强攻樊城,八旗兵自然不会参与惨烈的攻城,而这次绿营兵少,攻城的重担必定落到吴三桂的身上。
身为三万关宁铁骑和三万辽镇步军的领袖,吴三桂自然不能看着手下人马,被毫无意义的消耗,所以即便阿济格心中不快,他依然视若无睹道:“以本将之见,王爷当命一军,前往汉水上游,伐木造船,而后借着江水之急,命士卒乘船顺江而下,撞毁浮桥,孤立樊城,而后方可强攻也!”
平心而论,吴三桂之言,确实是打破樊城的好方法,阿济格闻语,微微思考便觉得有理,但鳌拜却道:“王爷,湖广明军二十余万,今守襄樊二城者,不过三万多人,其必然是想先集合优势之兵,攻下武昌,然后再回师襄阳。吴大将军想要上游造船,要花多长时间,武昌城里的勒克德浑又能守多久呢?”
湖广战场上,王彦主力攻拔武昌,剪除明军东面的威胁,清军主力攻打襄阳,欲从北面夹击王彦。
两军之间,比的就是一个速度,看谁先攻下城池。
如果王彦先拔掉武昌,那他便可从容回援襄阳,将清兵挡在鄂北,如果清兵先破襄阳,那王彦难免在两面夹击之下折戟沉沙。
阿济格自然明白这样的道理,他听了鳌拜之语,遂即便将吴三桂的建议抛到脑后,点点头道:“明军虽是草包,但勒克德浑本王更加信任不过。我大清虎狼之师,被勒克德浑这头绵羊带领,却不知能守武昌几日时间,本王必须要解救被困武昌的大清健儿。攻城之策,便按着鳌统领之言,明日强攻樊城,一举破城。”
“喳~”
帐内鳌拜等人见阿济格做出决定,遂即行了个满礼。
吴三桂见此,脸上却是一沉,心中闷闷不乐,阿济格要强攻,死的却是他手下将士,他对这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满人,着实没有一丝好感。
乱世之中,手中有兵才是安身立马的本钱,吴三桂虽然封王,但这个王其实没有什么价值,满人之中,爵位比他低的鳌拜之流,依然常常对他不敬,他想要保持威严,还得靠手下弟兄给他撑腰,所以他对麾下兵马异常珍惜。
这时阿济格果然出言道:“我们满人善于骑战,汉人善于城池攻守,明日攻打樊城的重任,本王便交予平西王全权负责,城破之后,按着惯例,全城屠绝,鸡犬不留!”
吴三桂心中虽然不愿意拿部下性命来换取樊城,但这时也只得抱拳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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