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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外男进来,女孩子们自然要避到后堂去,蒋丹华忍不住道:“这是哪家的客人,祖父怎么叫到内院来了?”十五六岁的少年,到了别人家里已经不能随便进二门了。若说是给主家的女眷拜寿还好说,蒋老太爷原本就要在外院见客人的,完全可以到外头去让人行礼,并不必叫进来的。
没人回答她。蒋莲华虽是姐妹中最年长的,但素来寡静少言,何况两房又不和睦,她自是不会出头去说话。蒋杏华更不必说。至于桃华,根本不认识蒋老太爷的朋友,就更答不出来了。
蒋丹华说了一句话却没人接腔,不由得悻悻,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却听前头蒋老太爷的声音带笑道:“老欧,你果然来了。这个就是航哥儿了罢?几年不见,竟长得这般高了。”
随听一个老人的声音与之寒喧,又道:“可不是,这几年正是拔个儿的时候,眼瞧着就高了。航哥儿,快来给蒋爷爷磕头。”
接着便是个少年的声音道:“欧航祝蒋爷爷松龄鹤寿,宏福大年。”
这少年仿佛正在变声期,听起来颇有点公鸭嗓,蒋丹华嗤地一声就笑了出来,连忙掩了嘴,悄悄把门帘掀起一条缝来往外瞧。
桃华也有点好奇,跟着往外看了一眼,却见一个青衣少年正从拜垫上立起来。刚才她们依次拜寿的时候还没注意,现在才发现,拜垫放的那个位置,从她们这里正好全部收入眼底。
只见这少年肤色白皙,生得十分端正,眉眼间还有一丝拘谨,立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眼也不往旁边的丫鬟们瞧。
蒋老太爷笑得十分欢畅:“真是好孩子。如今可下场了?”
欧老爷子的脾性显然跟蒋老太爷颇为相投,闻言便笑道:“去年除了服就下场了,侥天之幸,几场皆算顺利,总算中了个秀才。”
蒋钧在一旁,听见秀才二字,便忍不住拿眼去看蒋松华。这欧航才十五六岁就成了秀才,蒋松华比他还大些,至今却只是童生。今年是要再下场去试试的,若是再中不了,就不许他再出门,定要苦读一年不可。
想着又将目光移到次子蒋榆华身上,这孩子读书灵通,今年不如也下场试试手。
他这里胡思乱想着,那边蒋老太爷已经起身,要带着欧氏祖孙往外走了。蒋家男丁们便忙跟上去,蒋老太爷却悄悄拉了蒋锡,压低声音道:“仔细瞧瞧欧家这孩子。”说罢领头就走了。
蒋锡怔了一怔,半晌才猛然回过味来,下意识地往内堂看了一眼。蒋老太爷特地将这欧航叫进来行礼,莫非是——在给桃华挑女婿?
有了相女婿的心思,蒋锡这寿宴都吃得不安心起来,一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欧航身上。
不过也不用他去琢磨什么,蒋老太爷今日请的都是老伙伴们,只有欧老爷子带了孙子来,这么一个年轻人,老头子们当然都忍不住要多问他几句。
欧航正处于变声期,不知是不是也觉得自己声音不大好听,回答问话的时候总是很简洁,然而礼数周全,神态也恭敬。蒋锡本想插个话问问他的学问,结果他还没开口,蒋钧先说话了。
蒋钧毕竟是进士出身,连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对欧航颇为夸奖:“学问扎实。就是明年下场秋闱,也是大有希望。”
欧老爷子捋着胡子笑了笑:“他还小,秋闱试试手也就罢了,倒并不望着就能中。”转过头来夸蒋家几个男丁,“个个出息。”叫孙子跟蒋家兄弟们多亲近,“共研文字,方有长进。”
蒋锡心里跟揣了二十五只耗子一样,百爪挠心。直到寿宴结束,将客人都送了出去,才捉个空儿问蒋老太爷:“伯父,这欧家小公子——”
蒋老太爷饮了几杯酒,也略有了几分醉意,笑道:“你瞧着怎么样?”
蒋锡忙道:“瞧着谦恭有礼,学问也扎实。”
蒋老太爷难得地有几分自得起来:“自然。我与老欧是老交情,从前他在翰林院的时候得伤寒,是我给他诊的脉,此后就来往起来。他家数代单传,可惜独子体弱,不能读书,得了这个孙子,自是悉心培养。四年前他儿子病逝,老欧自觉年纪也大了,索性向皇上辞了官回乡——哦,欧家就在奉天县,离得极近的——守着孙子读书。你也听见了,去年刚除了服就下场,这就中了秀才。”
蒋锡听说欧老太爷是翰林,倒有些担忧起来:“只怕侄子身份低微……”他到这时候深切体会到了为什么蒋老太爷要让桃华留在京城。若是在无锡,桃华就是一个秀才的女儿,若在京城,那至少是个五品官的侄女,宫中妃嫔的堂妹,说起来名头好听很多。
“欧家人丁单薄,读书人,若一代不出仕,前头攒下的也就不算什么了。老欧自己虽是翰林,如今却也说不得……”
书香门第与勋贵人家不同。勋贵有承爵之便,哪怕一代两代的没出息,爵位暂时跑不了,到了下一代再出个能耐的,又跳得起来。可书香人家,若是有一代没出息不能入仕,上头父祖一旦归老,其影响力立刻要降下不少来。
欧老太爷自己是翰林,虽清贵,却没有多少权势。儿子体弱未能读书,他又已经辞官,到了欧航这里就得重新开始。如今欧航只能说自己是秀才,却并不能以翰林子弟自居了。如此算来,桃华在身份上也是配得上的。
“欧家家风严谨,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虽则代代单传,却未有广纳妾侍的风气。”对于单传的人家,这家风可谓难得了。
“自然,老欧只这一个孙子,又有前程,也要仔细相看孙媳的。”欧老太爷肯带着孙子来,自然是信得过蒋老太爷的人品,但女孩儿究竟如何,那也是要看一看的。只是他已经丧妻,儿媳又是寡居,今日不好到人家家中来拜寿,“过些日子天气再和暖些,正好去庙里走走。”
寺庙真是个好地方,既能上香,还能相亲。多少人家都是打着去看佛祖的借口相看,成就了无数姻缘。就是寡妇不好去别的地方,去庙里烧香却是再没有不合适的。
蒋锡当初跟李氏成亲之前,也是在寺庙里以上香的借口见过一面,此刻蒋老太爷一说自然明白,连连点头。
蒋老太爷轻咳一声:“事尚未成,不要说出去。”欧航是他在旧友之中多方筛选才找出来的,虽说他觉得跟桃华十分登对,但也要防着万一对方没有看上。若早漏了口风,最后事情没成,可不坏了桃华的名声么。
蒋锡自然是连连答应,高高兴兴将蒋老太爷送回百草斋,自己转回东院。女眷那里没外客,散得更早些,蒋柏华玩了大半天已经睡下了,桃华正在拾掇东西,看见蒋锡脸上带笑便道:“爹爹今儿高兴。”
蒋锡连忙把笑容收一收:“你伯祖父身子康健,爹爹自然高兴。你这是做什么呢?”
桃华随口道:“伯祖父寿辰也过了,等月中进过宫,咱们也该回去了,先把东西收拾收拾,免得到时候丢三落四。”唯一的遗憾就是那玉雕水仙还在靖海侯府,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拿回来。
蒋锡一听这不对:“且不必着急。过几日咱们还去庙里烧烧香什么的,来了一趟京城,没去多少地方游玩过呢。”
到底是父女两个,在一起相处了多年,蒋锡又不是个城府深沉的人,一句话说得急了点,就让桃华听出点不对劲的地方了:“去庙里做什么?”
“啊?就是上上香什么的。兴教寺啊,都城隍庙啊,听说都怪好看的。尤其兴教寺里,有玄奘法师的舍利塔呢,来了一趟京城总要去看看。”
桃华疑惑地看着父亲:“您什么时候对寺庙感兴趣了?”蒋锡在无锡的时候都不怎么往庙里去呢。
“不是带你去瞧瞧么。”蒋锡被女儿看得心虚,连忙装出最正经的模样,“那些地方爹小时候都去过,总也想带你去瞧瞧。”
这么一说桃华就不再问了,故地重游什么的,可以理解:“好。天气暖和了,柏哥儿也能带出去了。”这小子现在没一刻安生,东院毕竟小了点,可在别人家里又不好乱跑的,带他出去玩玩也好。
蒋锡偷偷抹把汗,连忙把话题转开:“过几日要跟你大伯母进宫,宫里的规矩都学了没?”
桃华一笑:“学了。其实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低头哈腰一条罢了。反正到了宫里见谁都行礼就没错。”
蒋锡对女儿的态度极不放心:“胡说……”
桃华一摊手:“大伯母就是这么教的。其实除了去见见大姐姐,别人估计也见不着。”小于氏自己进宫也就那么几次,除了强调见人要行礼,不要乱看,要恭敬之类的话,也根本没什么可教的。
蒋锡拿女儿没办法,只得点点她的脑门儿:“入宫可不是件小事,虽说是替你大姐姐诊脉,可爹心里当然是你最要紧,平平安安回来,不许出事!”
桃华弯眉弯眼地答应了,看蒋锡脸上还有些发红,便催他去歇着:“醒酒汤都熬好了,爹爹喝一碗再歇着。”
蒋锡接了碗又想起蒋老太爷:“该给你伯祖父也送一碗,他回了百草斋,不知道小厮们想不想得到。”
桃华点头:“我去送。正好也跟伯祖父说说进宫的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嘱咐的。”说起来蒋老太爷进后宫的次数比小于氏不知多了多少,与其听小于氏叮嘱,还不如去请教一下蒋老太爷呢。
虽说今日家里热闹,百草斋却仍旧安安静静的,以至于桃华才走到回廊上,就听见景氏说话的声音:“崔大姑娘的病,已然换了好几位太医,外头的郎中也请了几个,都说是肝气犯胃,脾胃失调,可用了这么方子,仍旧不见好……”
蒋老太爷淡淡地道:“脾胃失调不是什么重症,太医既然开了方子,多吃几副就是了。频繁换人,倒未必就好。”
“可药吃了,实是半点作用都没有……”景氏顿了顿,把声音放得更恭敬,“儿媳想,只怕还是这些人医术不精。儿媳记得,从前父亲在宫里的时候,太后也是脾胃虚弱,都是您给开方子调理。能不能……能不能劳烦您老人家去瞧瞧……”
“那都是从前的事了。”蒋老太爷的语气仍旧十分淡漠,“何况你也该知道,咱们家现在已经不行医了。”
“那不是当初先帝说已故叔父的话嘛,并不是说您哪。再说,崔夫人也是听说过您的医术,想着悄悄请您过去瞧瞧,并不对外宣扬,也算不得行医……”
蒋老太爷并不为所动:“十几年没给人诊过脉,手都生了。这是关系人命的大事,不可轻忽。宫里太医自有好的,崔家姑娘是未来的郡王妃,要请几个好太医也不难。”顿了一顿,淡淡道,“毛遂自荐虽好,也要看是何事。”
景氏脸顿时僵住了。她刚才说崔夫人想请蒋老太爷过去,其实根本不是真的,乃是她去探望崔大姑娘的时候,主动向崔夫人提起来的。现下蒋老太爷说出毛遂自荐的话来,分明是已经戳破了她的谎言。自她嫁进蒋家来,还从没有被公公这样下过脸,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噎了半晌才干巴巴地道:“儿媳也是看着好好一个姑娘瘦成那样,心里不忍……咱们家世代行医,仁心仁术……”对着蒋老太爷淡然却又仿佛能看清一切的目光,说不下去了。
“仁心仁术……”蒋老太爷缓缓重复了一遍,忽然又笑了一笑,直接摆了摆手,“我累了,你回去吧。老二这些日子跑差事辛苦,你多费心。莲丫头和楠哥儿都不错,好生教导着,日后就是你的福气了。”
景氏木然地退出来,桃华连忙躲了,等她走出院子才在门外唤了一声:“伯祖父?”
“进来罢。”蒋老太爷见了桃华拿了醒酒汤,微微一笑,“甘草已经备下了,亏你还跑一趟。”
“就是怕他们不经心才送过来,既然伯祖父已经用了,当然最好。”桃华把汤碗放回食盒里,“也是想来问问伯祖父,过几日进宫,有什么特别的规矩或是忌讳,免得在宫里失仪,得罪了贵人。”
蒋老太爷叹了口气:“原是不该叫你去的,只是大丫头——唉,终究没个可靠的人瞧瞧,我还是不放心。”
“做长辈的不都是这样么……”桃华笑笑,“大姐姐离得远,您自然担心。”
蒋老太爷摇了摇头:“大丫头心大,跟她爹娘一样——罢了,我跟你说说宫里的规矩,横竖也就去这么一趟……”
本朝的皇宫不像后世的紫禁城那么方方正正,而是依地势呈一个不太规则的椭圆形,不过那恢宏的气势和华丽的建筑却毫不逊色。
桃华大清早的就被从被窝里拽了起来,只吃了几块点心,连水都没让喝就跟着小于氏到了西边的呈华门,这里是最靠近后宫的地方。
呈华门外并不只蒋家一辆马车,还有一辆更加华丽宽大的马车停在前面,小于氏掀开车帘看了看,低声道:“是袁淑妃娘家的车。”
桃华这段时间被小于氏又科普了一番宫里的知识,现在大概的也有个数了。淑妃袁氏,在今上还做着太子的时候就进了东宫,后来今上登基,她也就从太子良媛成了四妃之一,在后宫是仅次于皇后的高位妃嫔了。
袁淑妃说起来已经二十多岁,不是什么年轻的新人了,然而在皇帝那里仍旧颇得宠爱。据说皇帝去后宫的时候并不多,但每月里总要到袁淑妃的钟秀宫去三四天,有时候晚上没有时间,就捡着白天去看看或者一起用饭。
不要觉得三四天不算什么,在后宫佳丽十数人的情况下,这个数目是相当可观的,有时候连皇后都只有每月的初一十五,还比不得袁淑妃呢。不过很遗憾,袁淑妃虽然有孕过两次,却全都小产了,因着这个,皇帝几次想再给袁淑妃抬位份,都被皇后以“未能保护龙种,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为借口压下去了,甚至袁家在朝堂里也被于家打压,至今不怎么得意。
袁淑妃位份远在蒋梅华之上,她的娘家人进宫,马车自然要排在蒋家前面,而且进了宫还有小轿可乘。至于蒋家人,那就只好走路了。
从呈华门到蒋梅华的居处并不算远,问题是进宫的人还要先去太后和皇后处行礼——毕竟这两位是后宫之主——之后才能去看自己要看的人。
抬着袁家人的轿子在几个大力内侍的肩上很快就远去了,小于氏和桃华则是跟着领路的小内侍在后头步行。桃华倒是不怎么在意,这时候太阳虽然已经升起来,但后宫不像前朝,为了怕什么刺客行刺,连树都不大栽,偌大的广场到了夏日都会被晒得发烫。后宫的建筑更接近园林,假山流水,花木扶疏,走在其中只觉得空气清新,颇为惬意。
小于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桃华。她这是第三次进宫了,可仍旧有些战战兢兢,走在路上都忍不住要紧张,生怕碰上哪位妃嫔会失了礼数,想不到这个隔房的侄女倒是从容自若,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进了皇宫,究竟是无知者无畏呢,还是当真胆子大?
说起来皇后才是后宫之主,但太后却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而且这个时候皇后一般也在太后宫里,因此小内侍直接就把人带去了寿仙宫。
到了那里,桃华一眼就看见了停在宫门外的轿子,宫门处却站着一个中年妇人,身边也跟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
“是袁夫人。”小于氏低声说,脚下有些踌躇起来。
袁淑妃在宫里被皇后刁难,她的娘家人进宫自然也没有什么好待遇。小于氏早就听说过,袁夫人每次来拜见太后和皇后的时候,不是在寿仙宫就是在凤仪宫,总得受些冷遇。
说起来外命妇进宫,只要求见的不是太后和皇后,这两位后宫身份最贵重的女人是不必都接见的,只要让人在宫院中行个礼也就是了。然而袁夫人进宫,总是会在两宫那里等上半天,才会被人接进去行礼。譬如说现在,她坐着轿子比蒋家人快得多,可是现在小于氏和桃华都已经到了,她还在宫门外站着呢。
守门的内监笑眯眯地迎着小于氏道:“蒋夫人,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正在里头跟人说话,蒋夫人稍候。”
小于氏暗暗地叹了口气。她根本也没指望过能见到太后和皇后,如果这两位肯行个方便,只要让她进去行个礼,之后就可以直接去看蒋梅华了。当初蒋梅华有孕的时候,于氏就说过她们太着急了,当时她还对婆婆的话有些不以为然,没想到现在果然验证了,她跟袁夫人,大概已经是相同的待遇了。
桃华泰然地站在一边。寿仙宫绿树成荫,即使站在宫门外也不怕太阳晒,目光所及,还能看见门内几株盛开的玉兰花,很是赏心悦目。既然如此,站一会就站一会儿呗。
不过看起来袁夫人和她身边那个少女似乎都没这么好体力,两人都在不时地移动着重心,显然是站得脚痛了。
桃华眼睛往两人裙下溜了溜。本朝说是承大唐遗风,但其实许多地方还是受了宋朝的影响,比如说有不少人家,都喜欢给女儿裹脚。虽然这种裹脚是从三五岁就开始,并不是桃华以前听说的什么折断脚趾那么变态,但毕竟裹了脚的女子走路不便,也不好久立。
袁夫人穿了一条较为厚重的裙子,一直垂到地上,看不清什么。但那个少女穿的却是一条最近又时兴起来的旋裙,后头开衩,所以桃华站在那里正好能看见,她裙下的绣鞋窄而小,分明是裹过脚的,难怪站不住呢。
寿仙宫里忽然传来了说话声,有人从正殿里走了出来。听见声音,连桃华都有点精神一振,抬头往前看——虽然她不怕站,但总这么站着也实在没意思。
可惜走进众人视线里的并不是出来传召的内侍,而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身后倒跟着个内侍,但显然不是来传什么话的,而是一个劲地道:“二公子慢些走,慢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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