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个多时辰,走完了五家重伤号,又定了一个新的小旗官的人选,张守仁的心情也是十分愉快。
让两个帮手先回去,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餐后,张守仁就是为今天晚上的客人准备晚宴。
对他这个五品高官做这种事,老张贵当然不怎么欣赏,不过也只能着这自己的家主爷胡闹。
一声传唤,匠户老林下午就带着人过来,按张守仁的图样打造器物。
老张贵就调制吃食,也是按张守仁的要求腌制在那里。
等薄暮时分,孙良栋和钱文路两个光棍先到,一进大堂,就先看到一个奇形怪状的炉子。
两头是铁片的厢身,中间凹下去很深,炉子里头已经摆好了木炭,火也升起来,木炭都烧的通红,散发着热量。
张守仁就站在这炉子后头,正在用涮子涮一排串好的鸡翅膀。
“大人,怎么叫你动手,俺来吧。”
孙良栋虽然是个泼皮无赖,人却是十分灵醒,一见是张守仁动手,立刻就要上前相帮。
“不要,你们一边先坐着,人齐了就开吃。”张守仁一边把鸡翅膀放在火上,一边笑着道:“这翅膀腌制过了,不过再涮一层蜜口感就更加的好了,你们不知道,吃这玩意,自己动手烤比较有乐趣,吃着也香甜,等学会了,你们也自己动手就是。”
说话间香气就出来了,引得两个小旗官直咽口水,模样都是变的贼眉鼠眼的,看着就是十分的好笑。
他们原本就没吃过几次好东西,况且张守仁烤制的手法十分娴熟巧妙,是把食物的香味都烤了出来。
就在这两人狂咽口水的当口,张世福等人也是全赶了来,进来一个,就是在大堂坐下来。
这百户官厅原本就是二百多年前修筑的,全部是砖石结构,十分坚固,脚底也是大块大块的方砖漫地,十分精洁干净。
正堂中椅子很多,十来张椅对列,中间是正座,放着张守仁的印信,墙上挂着的是弓箭和刀枪,就是一个武官召集部下议事的好地方。
在靠近门的地方烤肉,烟气和肉香都是飘散出去,令得人食指大动,一个个都是跃跃欲试的样子。
“瞧你们的样子,还等什么?这官厅上全是拿刀弄枪的爷们,还要学娘儿们扭扭捏捏的不成?想吃的,赶紧动手!”
“是,大人,咱们开动啦。”
处了这么多天,大家的关系也是越来越亲近,很多人都忘记了以前的张守仁是啥模样。
就算私下再说起来,也是说大人以前年轻,性子不定,现在经历大事定下来的性子才是真正的性情。
大家有这样赏罚分明的上司,又是大方好相处,性格也直爽,是军人的脾气,私下说起来都是十分的满足。
轰然一声之后,所有人都扑上烤架这边,每人或是一串牛肉,或是一串烤的焦黄的羊肉,要么就是一大串的鸡翅膀,反正都是肉食,抹了蜜在上头,又事先用盐腌制好了,加过花椒,几样味道夹杂着,是用上好的炭火精心烤制出来,油沁了出来,肉烤的焦黄香嫩,孙良栋最急,一口咬下去,被烫的哇哇直叫。
张守仁也是笑着继续烤着肉,这个玩意,当年他也是极为欢喜。一群战友搬几箱啤酒,找个山青水秀的好地方,一边烤着肉一边喝啤洒,随便聊天打屁,那种轻松随意的氛围是任何饭店也找不到的,所以穿越之后,最想要的,不过就是眼前的情形。
在此之前,他没有朋友和部下,现在其实这些人也不算朋友,而是他可资信任的部下。
好的上位,是不能和下属做朋友的。
不过,有这么一群能在一起烤肉喝酒,商量心腹事的部下,这已经足够了。
最少,那种要人命的孤独感,就是因为眼前这样的情形被削弱了很多了。这么隆冬的夜晚,外面寒风呼啸,又是年节时候,要不是这么热闹的情形,还不知道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在心头。
一边烤肉,他也是在一边数着人头。
总旗试百户张世福,四十左右,精明强干,老军伍,知道很多军中的事,包括旗号、金鼓、骑战、安营等事,是一个宝贝般的人物。
张世禄,三十左右,踏实肯干,不怕吃苦,人也机灵能干。
张世强,二十来岁,有点小聪明,身体也壮实,调教好了,是个好材料。最少,帮自己打杂什么的,这人十分用心,靠的住。
林文远,勇气足,人也大气,是个见多识广,能当方面之任的人才。
孙良栋,钱文路,这两货是一路货,孙良栋狠辣一些,钱文路要随和直爽一些,不过都是直爽的汉子。不过论身手的话,是苏万年最强,这人干过私盐贩子的,扎实练过几年武,部下之中,苏万年格斗经验最强,短刀长枪都用的不错,人也直爽,是个不错的人才。
小旗官中,最安静的就是曲瑞了。原本的小旗官中,除了张世福几个外,留任的就是曲瑞一个。
办事老练稳当,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感觉,但又能办的妥妥当当,是一个军户之中难得的人才。
再加上一个黄二,打算编十个小旗,实打实练一支强军出来的张守仁对眼前的这个班底,实在是很满意的了。
“大人,你也吃啊。”
孙良栋嘴里塞的满满当当的,一边嚼着,一边就到张守仁跟前,笑道:“俺来试试看,不信伺候不好这几个铁签子!”
“吃货。”
张守仁白他一眼,果然是把烤架给让了出来。
他闲闲的过来,老张贵就立刻赶来,把一壶烫好了的好酒送了上来。
“这是打淮上那边弄来的曲酒,我最喜欢喝它。”
喝了一口来自淮安府那边的曲酒,张守仁的神色就是更加的放松起来了。这是他来自后世灵魂的家乡酒,那股子味道,和后世相差并不多,一口酒入口,虽未勾起乡愁,但也足以叫他身心愉悦。
在场的人都很有默契,并不打扰张守仁,只是也把几壶酒传送着,大家不用杯子,就是直接用嘴豪饮。
年节时候,再不好好喝上几口,这一年也算虚度,没有意思了。
酒果然是男人之间的媒介,几轮酒下肚,各人脸上都是红扑扑的,有人便先说话了:“大人,俺想过了,你手头虽然有几百两银子,这阵子用的都不少了。咱们堡里这么多人,总不能就靠你的赏银来过好日子。这几天,俺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大家抱成团来生发?说起来,咱们这浮山地界,除了海就是树,田很薄,淡水河都不多,地里打井出水都是有咸味,想屯田种粮食,这太难了些。经商,咱们的本钱实在不多。想来想去,咱是没辙,不知道大人有什么章程?要说是熬盐,以后咱们就是死在滩上,也要比以前多熬一些盐出来,这才对的起大人的栽培和赏赐。”
这么长篇大论的,除了烤肉时翻动签子时的响动和油滴下木炭的刺啦声响之外,就再也没别的声音了。
这些下属的武官,果然是有良心,也是有想法的,说话的人是张世禄,条理清楚,句句清楚,肯定是事前几个人碰头商量好的。
看来年三十这几年也不是人人都在吃喝过年,也是考虑过年后的前途问题。
这好日子刚刚开始,谁也不愿又回到以前那样一年二年的熬盐吃苦,然后一年赚几两银子落不下手,还要欠债的那种生活了。
但究竟该怎么做,未来的路线怎么去规划,这些人却是真的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
所有人都是停下吃喝,目光灼灼,都是看向张守仁。
这位副千户大人,论年纪是年轻的叫人嫉妒,但论起心机本事,这阵子下来,所有人都是服气了。
哪怕是人生经验最丰富的张世福也是如此,在以前,海边熬盐和出售这一大块几乎就是他负责提调,张守仁就在家等钱就行了。
堡里的大小事,也经常有人寻他这个总旗官来接手处理,各家各户有什么矛盾,也是他来调解。
说起威望,原本张世福的威望就不低。
但现在,一切的核心都是归到了张守仁这边,而所有人也没有嫉妒的想法,大家都知道,在场的人都是比张守仁差的太远了,所以所有人都瞧着这位年轻英武的副千户大人,唯愿张守仁能拿出一个切实的主张来。
就张守仁自己来说,这阵子考虑的最多的还不是练兵,也不是给军队装备武器,或是发展地盘什么的想法。
饭是一口一口的吃,路是一步步的走出来的。
要想一步登天,立刻就打地盘当统帅,来钱还快,那就不是现在的路子,而是直接去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去了。
凭他的经历和所受的教育,身处的环境,无论如何,这条造反的路走不得。
最少,他将来就算篡夺明朝政权,建立一个新的世界,也是在伤害百姓最少,最稳当的法子之下来进行的,象烧杀抢掠那种事,张守仁天生就有着反感,这一点,无论如何改变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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