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赴而来的,确实就是在路途上赶了七天的浮山营。
近七百里地,就是用了七天的时间赶了下来。
没有人掉队,哪怕连病号也是躺在车队的大车上继续一起走,在行军做战的时候,浮山营不会丢下一个袍泽……不管是什么原因!
这七天来,全营上下历经艰辛。
冻硬了又化开了的道路。
满是积雪的道路。
破烂不堪,只能容得一辆大车行进的狭窄道路。
断掉的石桥。
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
一路上全部是露宿,不少地方的百姓听说大队官兵经过时,吓的全村全村的一起出逃,根本不可能出来供应军需。
地方官府虽然出来迎接,但开口就是军需供应困难,需要大军停下若干天后,才能把军需物资准备停当。
在这些家伙准备大捞一笔的时候,浮山营却是又拔营起寨,继续上路了。
一支有财力和物力,还有能力及决心完全靠自己解决后勤问题的军队,很多懂行的官员和大士绅都十分明白其中的可怕之处,并且为之色变。
用张守仁的话来说,此次援助济南,也是浮山营真正展露自己力量,震慑人心,吸引豪杰志士加入浮山的大好良机!
官员看到了浮山营的全部实力,动员能力,军纪,行动力,士气等等,当然,还有恐怖的后勤能力。
文官能制住武将的就是卡脖子,用后勤和军饷等问题来刁难武将。不受制的武将则拥有自己的地盘,有财富养活只忠于自己的亲兵,这样的武将就会成为封建将领,不要说普通的官员,连皇帝也很难对这样的有实力的武将下手。
左良玉,辽西将门世家,刘泽清,都是如此。
现在张守仁也是一步跨入这样的行列,除非是他造反,不然的话,以他现在的实力和地位,已经等于是不在体制之内,任由自己心意来做官和做事了。
士绅们看到的则是浮山营强大的实力,以及对各自地盘的威胁。
百姓们则是从开始的惊惧,到后来的认可,佩服,接纳。沿途百姓的消息比日行近百里的军队传递的还要快,等浮山营横穿青州府,将要到济南地界时,村庄和城镇的百姓已经不再害怕这支看着十分可怕的武装到牙齿的军队了,他们挎着蓝子,带着一些熏鸡烤鸭猪舌牛肚鸭蛋和肉包子馒头一类的吃食,沿着军队经过的地方叫卖,等浮山营找到合适的地方扎营后,这些百姓就自愿过来帮着工兵搭一把手,或是在补路造桥的时候有不少汉子过来毛遂自荐,愿意卖苦力赚一点辛苦钱。
对这样的人,浮山营也是有多少用多少……人手不足,始终是一个阻碍军队更快行进的难题,主要就是沿途的道路条件实在是太恶劣了。
登莱兵马原本就很少往山东调,平时都是小股的行人或是商旅经过,谁会介意路有多么的差劲?
大军行动,一条小道就完全不够了,这也使得浮山军人不停的在心中拿莱州以外的情形和胶莱一带的情形来对比,民居,百姓的风貌和精神状况,道路桥梁,治安,这么一比,对浮山军人坚定自己的意志,更加愿为张守仁效力起了相当大的促进作用。
等行军到济南城下时,半个山东的百姓和浮山军人,都是在心理和认识上有了很多的微妙变化。
现在,军队终于赶到了济南府城的城下。
相隔不到十里,可以远跳到横亘在大地上的巍峨高耸的城池。
这座城池,是山东的核心和精华所在,隔的老远,就能感受到城池的苍凉气息和一种难以言表的味道。
一路过来,感慨良多,很多浮山军人,就是这么看向济南城的城池。
千里驰援,无非就是为了的眼前这一刻。
这七天下来,终于是不辱使命,很多人感到安慰的就是没有让张守仁失望。
有一个军官是骑马而不是步行的话,可能很多人都坚持不下来。
有一个军官是空着手走,不停的吆喝别人,而不是帮助别人,帮着长枪手负担辎重,帮着工兵干活,帮着火铳手背弹药……每一个军官,包括张守仁在内,全部是这样,如果不是,可能很多人也坚持不下来。
有一个军官不是和他们一起睡在帐篷里,睡在野地里,吃的是行军军粮,怕是也有士兵会坚持不下来。
现在他们做到了,真的做到了。
七天时间,从胶州浮山奔赴济南,在这个时代,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奇迹!
没有人欢呼,没有人吵闹,也没有什么人在自夸和自吹自擂。
所有人都静静的看着济南府城,这座城池,在这七天里无数次的出现在大家的睡梦之中,现在,它还在,仍然是在大明的控制之下……城头的旗帜和站立的军人虽然看不清楚,但毫无疑问,济南仍在明军的控制之下。
“是骚鞑子!”
“汉狗!”
城头的人能看到两边,而行进中的浮山军当然也派出了侦骑和探马,大部队距离城墙还有相当远的距离,哨官李勇新率领的马队已经抵达距离城门最近的地方。
在绕过冒着烟火的村庄时,李勇新和马队的官兵自是发现了已经惊觉不对的那些蒙古骑兵们。
“杀!”
毫无犹豫,没有退缩,李勇新率着一百多名马队的部下,犹如雷霆电击一闪,向着那些蒙古兵便是袭杀了过去。
在轰隆隆的马蹄声中,在亮闪闪的斩马刀的刀光之下,所有的蒙古兵都是慌了。
他们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悍勇的明军骑兵,居然就这么硬碰硬的冲了上来。宣大骑兵在当年也有这种风范,但已经很久不曾见宣大兵这么迅猛而果敢的冲击了。
更多时候,都是彼此的试探和隐忍,哪里如这般粗鲁直率,一点过度也没有的就杀过了来。
凶悍,强壮,马蹄踏动大地,颤抖着,呼啸着,狂卷而至!
“杀汉狗,杀汉狗!”
穿着棉甲或是皮袍子的蒙古人终于也是反应过来,看到孱弱的汉人居然也敢这么冲他们挥动长刀,这些蒙古人却感觉受到了严重的冒犯,他们迅即翻身上马,仓促间也不及整理队形,虽然看出明军人数比自己多,但长久以来的战无不胜使得这些蒙古兵格外的骄狂,虽然自己一方只有五六十人,还有十几个只是穿着皮袍子的少年,根本没有甲胃,但在此时,所有蒙古人都没有退缩,他们在嘴里发出怪啸和呐喊,手中的苏鲁锭和马槊等长兵器早早的挺在身体的右侧,左手控缰,尽量的提升着自己的马速,向着浮山骑队冲过来的地方,也是恶狠狠的撞过去!
“杀汉狗呀,他们也没有什么重甲!”
在冲撞的最后一瞬间,一个来自不知名的蒙古小部落的台吉挥着自己手中的长刀,拼命的呐喊着。
“轰!”
远在济南城头的人们,都是仿佛听到了两支骑兵队撞在一起时的砰然巨响。
从城头看,是一红一黑两支队伍,眨间之间,就这么恶狠狠的,毫无商量的彼此都是十分蛮横的撞在了一起!
一往直前,毫无犹豫的撞在了一起!
一边是穿着红色铠甲的大明王师,一边是黑色的草原狼群,前者训练精良,武器和铠甲都是装备了最好的,战斗经验也十分丰富。一边则是天生的马背民族,从成长开始的记忆就是在马背上,在马背上学会驰骋飞翔,在马背上学会了套马,牧羊,在马背上开弓射箭,射得一只只黄羊,野鸡,用来奉养自己的家人,然后就是在马背上杀戮和掠夺,成为一只只人形的野兽!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在城头上,不知人都是看呆了。边军还有一些能打的大明盛世的余烬,鲁军就是一支叫花子军队,一支比流民武装都高明不到哪里的武装,在明末战争史上,鲁军几乎没有任何亮眼的表现,最出名的刘泽清在崇祯十四年时奉命援助开封,没过黄河就被吓跑了,后来清军南下,刘部也是没有做任何抵抗就投了降,鲁军根本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战绩。
山东大汉,齐鲁男儿,说起来也是愧杀人!
这一次,在所有济南城民和闻讯赶赴城头的将领及官员们的眼前,两支铁骑,就这么恶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人沉重的呼吸声,马的嘶鸣声,马蹄踩踏在大地上的轰隆隆的声响……
先是这些声浪传到了城上,然后所有人就是看到了枪、矛、槊、戟、苏鲁锭、虎枪、纹眉刀、长镰刀等诸多武器在第一时间挺立了起来……
“杀奴!”
“杀汉狗!”
很多人发出了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声嘶喊和吼叫,然后便是大规模的兵器戳中穿着铁甲的身体的脆响,戳中棉甲的钝响,人落地时的轰然响声,被马蹄惨中时骨折的脆响,惨哼,嚎叫,就是瞬间,刚刚两支铁流就彼此穿刺而过,一直穿向彼此的反方向,而在铁骑身后,就是掉落在地上的几十具尸体和伤重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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