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中军,好威风,好杀气啊。”
就在丘晓林仍在怒吼着下令差役打人撵走住户的时候,几哨浮山兵悄没声的从几条街道和巷子口处出现。
步骑皆有,旌旗飘扬,军容齐整,一出现,就是与丘中军领着的那几十个鲁军家丁有鲜明的不同之感。
尽管这些家丁都穿着棉甲,戴着头盔,但就是不如浮山军人的那股子精气神,两边一对上,彼此都站在场中时,那种鲜明的差距,立刻就是十分鲜明明显的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是张游击?”
丘晓林的眼睛立刻瞪大了,尽管在事前已经做好准备,但再一次面对张守仁的时候,他还是变的惊慌失措起来。
在登州的那一次见面经历,实在是给丘中军留下了极为不美好的回忆啊……
“呵呵,是我。”
张守仁却是如老熟人一般,他策骑向前,跨下高大的乌云踩着碎步,以昂然之姿,一直来到丘晓林的身前。
在张守仁上下打量之下,丘中军不免有些恼羞成怒,当下冷哼一声,对着张守仁道:“张游击,难道还想重演一次六百破三千?那一次的事,是我家大帅不愿多生事非,也是给刘军门一个面子,不然的话,当时我们也有万八千人,你六百人能济得甚事?今大帅率兵就在往济南的途中,你擅杀丘参将,就等着大帅怎么发落你吧。”
一个好牌手,哪怕就是一手好牌时也该不露声色,而眼前这丘中军虽然生的一副好皮囊,人长的十分漂亮好看,但明显是一个脾气很坏,不恤民生,而且也没有本事的一个纨绔废物。
一番话说出来,又挑衅张守仁,又是把自家底牌露的干干净净,这般蠢货,张守仁也懒得和他多说,当下敛了笑容,冷然道:“百姓居处都是这般的陋室,遮风挡雨罢了,丘游击你把他们赶出来,叫他们往何处去?万一冻饿死一些,皇上圣明烛照,你如何交待?”
先搬出皇帝来,大帽子一压,丘晓林的脑子顿时一滞,张守仁也不给他辩解的机会,当下便令道:“请丘游击和他的部下回营里头去住吧,不要在这里扰民,城外鞑兵窥伺,我们自己乱起来,成什么话。”
说罢,他便是打马离开,在身后却是留下三哨人马,将几十个鲁军家丁围在当中,所有浮山兵的眼神中,都有暴虐与兴奋之色。
打这些人渣,而且不必留手,对经历过浮山训练的人来说,这是何等的快乐。
仗不是天天有的打,人渣也不是天天遇得着,被调来办这种差事,真的是好运道。
很快,在张守仁身后就是鸡飞狗跳的声响,然后便是鬼哭神嚎。
老百姓先是呆征征的看着,接下来,便是一片叫好的声音。
浮山兵入城,肃清乱兵和匪徒,杀人太多,虽然是为了百姓着想,但张守仁等领兵将领和浮山兵的形象就太残忍和硬朗了一些,使得百姓不敢亲近。
这十天驻守下来,军纪十分之好,又有杜绝疫病传播和多设粥厂的善举,无形之中,张守仁的形象在济南城中心中已经有了转变。
此时为了城门处的百姓,浮山兵和鲁军大打出手,捎带手还打跑了刚刚在百姓面前如狼似虎的各衙门差役和帮闲,这一下,民心是真真正正的落在了浮山营这边。
到处都是叫好声,颂扬声,张守仁一路悠然而行,身边的内卫却是十分紧张……百姓们已经纷纷凑上前来,嗑头的嗑头,作揖的作揖,嘴里也都是感激的话语,虽然如此,安保却是要提防的,万一有哪个是清军或是鲁军的死士,揣着匕首冲过来,急促间防患不住的话,那就是后悔莫及了。
内卫们组成了一道道坚固的防线,把百姓隔开了,这些家伙都是出生入死的汉子,做这种事就嫌生硬了,每个人尽量在脸上挤出笑来,但笑容比起恐怖,配上刀疤等脸上明显的有恐怖加成的标识时,更有止小儿夜蹄的功效。
好在张守仁是一直在微笑,在马上向着四方人群拱手致意,这使得百姓们忽略了内卫的强硬态度,对张守仁和浮山营有了更加深刻鲜明的印象。
“张大人,留在俺们济南不走了吧。”
“是啊,咱济南人给大人上万民伞,凑万人上书,请朝廷留大人驻守济南。”
“大人是好官啊,留在咱济南了吧。”
人群是越来越多,张守仁今天是有意教鲁军和城中的官员把事态闹大,然后自己来坐收渔翁之利,用意是十分功利,不过看着眼前那些颤颤巍巍的老人和眼神中满是好奇之色的孩子,他心中也是大为触动,但也只能在马上抱拳,不停的笑道:“留不留济南,那是朝廷的事儿,咱当兵的只能听着朝廷的令,教到哪儿就去哪儿……”
正热闹间,对面传来疯了一样的锣声,骑在马上,视力可以及完,分明是十几乘轿子正排开两边的百姓,向着这边疾冲过来。
张守仁心中一动,原本是要继续前行,索行就带住缰绳,在原地与百姓们继续攀谈起来。
没过一会儿,果然是张秉文等人赶过来,一下轿,张秉文便是不顾面子的叫起来:“张游击,你怎可如此擅作妄为?鲁军即将回援,要城下房舍也是无奈之举……”
一句话出来,张秉文见四周人脸色怪异,顿时也知道大为不妥。
鲁军就是要住房子,人家浮山兵现在还住在城下的窝铺里头!
人心都是肉长的,要不是年三十那天,浮山兵如奇迹般的赶了过来,这济南城早就不保,还谈什么鲁军回援?
“咳,”张秉文自知失言,改了温和口吻,向着张守仁柔声道:“国华将军,凡事过犹不及。你与丘帅的争执,本官会秉公调停,你有援城大功,这是抹杀不得的……”
他说是公正,但其实明显还是在偏帮丘磊一边。
大功不是首功,现在已经不公,丘磊进城后,他的“秉公调停”就更加是笑话。
在场众人,对张秉文都有不齿之意,只是顾忌方伯身份,不会有人做仗马之鸣。但对张守仁来说,眼前一切已经足够。
当下冷然一拱手,答道:“既然如此,随方伯处置,那闹事的丘游击,也交给方伯。不过,末将在这里有一句话,无论如何,要告诉方伯知道。”
“唉,国华将军请说。”
“鲁军军纪散漫,装具亦差,将领更是无能……能否真的驰援而来,尚属未定之天……”
一番话就说的在场众人,不论是官员幕僚还是吏员百姓,心中无不感觉痛快。
鲁军的无能,是实实在在摆在众人眼前的,这些方面大员,所见有时还真的不及百姓清楚明白。
当然,这话对张秉文等人来说不算舒服,但明朝有一个规矩,就是“大小相制”,也就是小的低品级文官,可以毫无顾忌的监察高级将领和高品级的文官,比如七品的巡按,上到总督巡抚,总兵副将,皆在他监察的范围之内。
至于武将系统内部,亦是如此,凡大将与地方守备游击一类的中低级武官将领争执,朝廷必定是要站在低品武将一边,否则的话,朝中上下担心高级武将打压和吃掉小营头来壮大自己,这种行为,算是祖宗传下来的驭下之道,二百多年来,十分有效。
不过这是建立在法度完好的情形之下,现在这会子,手握重兵,蓄养亲兵家丁的武将越来越多,象吴襄那样,在皇帝面前公然承认有三千私兵家丁的大将已经不少,军阀藩镇化已经势所难免,只是多年积习下来一时难改,张秉文等人一想到“大小相制”的祖制,一时间就不好出声了。
好在张守仁也不是骂街的人物,神色淡淡的说了几句后,便是拱手道:“不过既然方伯相信丘某人,末将也不好多说,不过,末将的兵马,只负责西城,其余各处,就由本城民壮和鲁军负责了。”
他的嘴角,有明显的讥诮笑意,但张秉文等人听说浮山营愿让出大半地盘,顿时就是喜出望外,哪里还会挽留!
“走吧,”张守仁面色沉静,甚至还有淡淡的微笑,在他的命令之下,丘晓林等人被放了出来,同时城上城下所有的浮山士兵开始收队,跟随他们的将主,向着城西方向行去。
“呸!”
头发散乱,似乎被人按在地上强bao过的丘游击悲愤交加,看着张守仁离开的地方,小声骂道:“等大帅来了,咱们新帐老帐一起算!”
……
……
到了午末时分,城中所有的浮山驻军几乎都集结到了西城,只有一些辅兵留在粥厂维持秩序。
鲁军虽有要进城的消息,但现在城中异已力量已经被张守仁荡涤一空,就算消息很恶,但在张秉文等人的压制之下,城头的民壮多半还被稳在城上,整个城池的防御,并没有悲剧性的崩溃下来。
只是在调动途中,消息传到浮山营上下,那些不明内情的士兵听说鲁军压迫而来,而城中官员竟是如此待浮山与他们敬爱的大人,并且北门一带之事也传扬开来,一时间,军心民气,都是十分的沸腾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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