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以军法处置了张咨,这件事在汉军当中引起不小的震动,但不管怎么样,驻扎于小长安聚的汉军将士都老实了不少,起码没有人再敢明目张胆的去强抢民财或者强抢民女,刘秀杀张咨之举,也算是造福了小长安聚一带的众多百姓。翌
日,刘秀没有等汉军起程,先带着阴丽华以及手下众人,乘坐马车,回往棘阳。
此时的棘阳,也是乱哄哄的一团。汉军方面,已经不再满足于推选出一名汉军的主将,而是想趁热打铁,推选出一位皇帝。
目前南阳的全境,除了宛城,已全部归属于汉军。有了南阳这个物产丰富的大郡作为根基,汉军众将,野心膨胀,皆认为己方已经具备了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实力。
为了以后更能名正言顺的对抗朝廷,为了进一步网罗天下人才,招兵买马,汉军众将一致认为,己方应该推举出一位汉皇,顺应天命,全面高举光复汉室的旗帜。如
此一来,己方再对阵莽军,更能师出有名,也更能得到天下百姓的支持。
对于这件事,柱天系的人支持,绿林系的人也支持。
可是,到了讨论具体该推选谁为皇帝的时候,柱天系和绿林系的矛盾又爆了。柱
天系这边,其核心的领导层自然是南阳的刘氏宗亲。而
南阳的刘氏宗亲,大多数人都支持刘縯做皇帝。这也很容易理解,刘縯是带着他们造反的人,刘縯又是领着他们打下南阳郡的人,不推举刘縯,还能推举谁?
可是对于绿林系的人来说,大多数人都反对刘縯做皇帝。
刘縯在汉军,乃至在整个南阳郡,威望都太高,也太众望所归,根本不是绿林系能拿捏得住的,倘若让刘縯做了皇帝,以后绿林系不可能有好果子吃,好日子过。
对于这件事,绿林系的内部也没少开会。以王匡为的绿林系,是坚定不移反对刘縯做皇帝的,和王匡等人唱反调的就是王常。
王常在绿林军内也有自己的根基,有一大批忠于他的心腹部下,这些人的意见和王常一样,都是强烈支持刘縯做皇帝的。
双边人争执不下,吵来吵去,可是到最后也吵不出个能让双方都满意的结果。总
之,目前的棘阳,汉军内部的矛盾越激化,柱天系和绿林系的勾心斗角,还有绿林系内部的意见分歧,现在都混在了一起。
表面上看,棘阳是在汉军的统治下,风平浪静,一片祥和,实则是暗流汹涌,已到了权利之争的关键点上。
恰恰是在这个时期,刘秀和张卬等人返回了棘阳。尤
其是张卬的回归,打破了棘阳目前诡异的平衡。在
绿林系内部的会议中,张卬对于自己出兵宛城,被岑彭杀得落花流水之事,只是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他着重说的是刘秀杀张咨的事。
张卬站起身形,走出自己的坐席,来到会场的中央,环视在场众人,说道:“张咨犯了什么罪?只不过抢了个小丫鬟而已!张咨可是偏将军,能看上那个小丫鬟,是她的造化,可刘秀呢?跟我连招呼都没打一声,把张咨就直接给杀了,他眼里还有我张卬吗?还有我绿林兄弟们?就这么鸡毛蒜皮大的一点小事,他就能把张咨给杀了?”
说着话,他看向王匡,说道:“匡哥,王将军,我们弟兄,都是在新市,最早一批跟着你造反闯天下的,多少次的出生入死,就算没有功劳,它也有苦劳吧?”
王匡低垂着头,脸色难看。张卬这么说,等于是在打他的脸,更确切点说,刘秀做的这件事,就是在他的脸。
张卬继续说道:“现在只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刘秀就把张咨杀了,以后呢?真等到刘縯做了皇帝,刘秀杀的可能就是我张卬,可能就是你王匡、你王凤、你王常、你陈牧!”他一边说着话,一边抬手指着在场的众人。在
战场上,没看到张卬有多大的本事,现在他倒是来了威风,典型的窝里横。
在场的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太自然,满脸的愤恨之色。他们当然不是恨张卬指着自己,点名道姓的大喊大叫,而是恨刘秀太不给己方面子,恨刘縯在刘秀的背后撑腰。王
常沉声说道:“张卬,就事论事,你不用扯那些有的没的,张咨强抢民女,按照军法,理当处斩!”张
卬气得大叫道:“那是个丫鬟,是个奴婢!以张咨偏将军的身份,即便收她做个通房,都是在抬举她!”王
常还要说话,猛然间就听啪的一声巨响,王匡拍案而起,凝声说道:“欺人太甚!他刘秀、刘縯兄弟欺人太甚!谁做皇帝都可以,唯独他刘縯不行!倘若让刘縯做了皇帝,你我弟兄,以后都他娘的没有活路了!”
王匡说着话,目光如电的环视在场众人,被他的目光扫过,人们纷纷低垂下头,即便是王常一系的绿林军将领们,也都是沉默不语,不再吭声。
王常还要说话,坐在旁边的成丹拉了拉他的衣袖,微微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了。
成丹也是支持王匡,反对推举刘縯的,但他又一直和王常共事,两人带领着下江军,在南郡出生入死,私交深厚,有过命的交情。
现在正是群情激奋之事,倘若在这个时候,王常还要坚持己见,执意支持刘縯,弄不好都会引起公愤。
成丹可不愿意和老兄弟王常撕破脸,毁了两人这么深厚的兄弟之情。
王常看看王匡等人,再看看自己的部下们,禁不住长长叹息了一声,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见到连最支持刘縯的王常,此时都沉默不语了,王匡眼中的精光更盛,再次重申道:“谁做皇帝都行,只有他刘縯不行!”“
那么,刘秀呢?”张卬突然蹦出一句。王
匡眼睛一瞪,斩钉截铁地说道:“自然更不行!”张
卬点点头,心满意足地回到自己的坐席,跪坐下来。他
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只要刘縯、刘秀两兄弟做不了皇帝,得不了势,以后,他早晚能找到机会,出这口恶气,为冤死的兄弟报仇。王
凤苦笑道:“现在的问题是,不选刘縯,我们还能选谁?”
陈牧哼笑一声,嘀咕道:“这个皇帝,为何非要从柱天军里面选,就不能从我们绿林军里面选吗?”王
凤差点气乐了,问道:“孟坚,难道选你吗?”选
我也未尝不可嘛!陈牧原本还想打趣两句,但见到王匡等人都脸色阴沉,知道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他耸了耸肩,嘀咕道:“可惜,我不姓刘啊!”现
在的局势很明朗,人心思汉,天下百姓,大多都已忍受不了王莽朝廷的苛政,支持光复汉室,认为汉室江山为正统。那么要选皇帝,只能从刘氏宗亲当中挑选。
会场内寂静下来,人们皱着眉头,面色凝重。
王凤提出来的是个很严峻的问题,不选刘縯,还能选谁?
无论选谁,那都是刘家的人,都不会站在己方这一边,而且在刘家人里,除了刘秀,真就没有谁的声望能与刘縯相匹敌了。就
在众人冥思苦想的时候,突然传出轻笑之声。人们纷纷寻声望去,只见朱鲔正乐呵呵地坐在那里,摇头晃脑。
“长舒,你在笑什么?”王匡皱着眉头问道。朱
鲔笑道:“我在笑诸位,我们绿林内部,明明有个现成的人选,可大家竟然都没想到他。”听
闻这话,王匡等人的眼睛同是一亮,后者绕过面前的桌案,走出几步,目不转睛地看着朱鲔,问道:“长舒,你说的人选是?”“
刘玄。”朱鲔一字一顿地说道。“
谁?”也不知道是王匡没听清楚,还是没想起来刘玄这个人是谁,茫然地看着朱鲔。
朱鲔含笑说道:“我绿林的更始将军,刘玄!”“
他?”
“就是他!”朱鲔肯定地点点头,说道:“先,刘玄是我绿林的人,其次,刘玄是有假包换的刘氏宗亲,单凭这两点,我们就该支持刘玄做这个皇帝!”
见在场众人一个个面露惊讶之色地看着自己,朱鲔乐呵呵地问道:“刘玄有功吗?”陈
牧嗤之以鼻,说道:“他有个屁功!如果不是我们抬举他,就凭刘玄那个鼠辈,他能成为我绿林军的将军?”“
那么,他在刘氏宗亲里的威望、地位高吗?”朱鲔又问道。
这回王匡都乐了,说道:“柱天军起兵的时候,他不在,柱天军一路北上,攻城拔寨的时候,他也不在,在柱天军,在刘氏宗亲里,刘玄能有什么威望,又能有什么地位?”
“是啊,这个刘玄,要功劳没功劳,要声望没声望,要地位也没地位,那么,一旦由他做了皇帝,他以后得依仗着谁啊?”朱鲔笑问道。众
人先是一怔,而后都反应了过来,王匡面露喜色地说道:“他只能倚靠我们!”
朱鲔打了个响指,笑道:“没错!是我们把他抬上皇位的,他若想坐稳这个皇位,就只能重用我们,倚靠我们。大家可以想一想,是让一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的刘縯做皇帝好,还是让一个事事都依赖我们的刘玄做皇帝好?”
这还用判断吗?当然是让刘玄做皇帝好了,这对己方而言,也可以保证己方获得最大的利益。王
匡眨眨眼睛,突然抚掌大笑,嘴巴咧开好大,两眼放光地赞叹道:“舒文良策也!”王
常实在是有些坐不住了,也听不下去了,刘玄是什么人?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子。
为了自身的利益,就要把这么一个废物给抬上皇位?这是在选皇帝,还是在玩过家家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