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歆问道:“大将军,我们是要和贾览于圈阳、圈阴之间打一场大混战?”
冯异走回到沙盘旁,低头看着沙盘,缓缓摇头,幽幽说道:“只有傻子才会扬短避长!”
“大将军,那我们?”
冯异抬起手,制止住韩歆后面的话,他微微皱着眉头,目光在沙盘上扫来扫去。
过了许久,他眯了眯眼睛,说道:“兵分两路,一路主攻圈阳,将城内的敌军逼出城,另一路,则主攻圈阴。”
耿舒眼睛一亮,满脸兴奋地说道:“如此一来,我们便可把贾览的部众全部困在圈阳和圈阴之间。
他们若不往外突围,就会被活活困死在那里,他们若是往外突围,那么他们挖掘的沟壑,也就毫无用武之地了!”
冯异点点头,说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说完话,他揉着下巴,喃喃说道:“只是,很奇怪,匈奴兵都去了哪里?”
赵匡接话道:“应该早就逃回北方了吧?”
冯异若有所思地说道:“未必!奥日逐王在并州吃了这么大的败仗,折损了这么多的兵马,无论换成谁,都会心有不甘,何况他是堂堂的匈奴王?”
韩歆眉头紧锁地说道:“可是,根据我方的探报,匈奴人既不在圈阳,也不在圈阴。
如果匈奴人没有回北方,那他们现在哪里?”
冯异的目光落回到沙盘上,久久未语。
好半晌,众将面面相觑,皆是一脸的疑惑。
耿舒突然开口问道:“大将军,匈奴人会不会躲藏在长城里啊?”
要知道圈阴的北方,相隔五十里就是长城。
听闻耿舒的话,众将忍不住皆笑了出来,说道:“匈奴人又怎么可能会躲在长城里?”
提到长城,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那是用来抵御匈奴人的,说匈奴人躲在长城里,这着实是有些匪夷所思。
冯异闻言,心中一动,目光立刻落到沙盘上。
沙盘没有显示长城,耿舒讲解道:“大将军,圈阴北面五十里,便是长城,五十里的距离,对于匈奴骑兵而言,连一个时辰都用不上。”
冯异抬起头来,看向在场众将,问道:“你们认为,耿将军所言可笑吗?
匈奴人真是就不会躲在长城里吗?
别忘了,这一段的长城可是在并州,这里可是在卢芳的掌控当中,而卢芳又是被匈奴人一手扶植起来的,匈奴人躲在长城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听闻冯异的话,众将脸上的笑容僵硬住,开始认真思考耿舒的话。
越是细琢磨,越觉得确实有这种可能。
韩歆正色说道:“大将军,如果匈奴骑兵真的藏在长城,我军在进攻圈阴的时候,很可能会遭受到匈奴骑兵的袭击。”
冯异想了想,说道:“我军分兵两路,一路为主,将士七万,主攻圈阳;另一路为辅,将士两万,主攻圈阴;另,耿将军单独一路,率我军全部骑兵,埋伏于圈阴附近,只要匈奴骑兵来袭,耿将军可立刻率部迎敌,将其击溃!”
对于冯异的布置,众将皆无异议,齐齐应了一声。
冯异继续说道:“进攻圈阳,我来指挥,进攻圈阴,韩将军指挥。”
“末将遵命!”
韩歆插手施礼。
冯异制定好了己方进攻的策略,当晚无话,翌日,汉军起营拔寨,继续西进。
在冯异的安排下,汉军成了三个部分,其中兵马最多的是冯异亲率的主力大军,直奔圈阳。
兵马数量次之的是韩歆率领的两万将士,绕过圈阳,直奔圈阴。
至于耿舒率领的骑兵,则是一路南下,绕了好大个弯子,才悄然向圈阴接近。
汉军的斥候在打探贾览部的情报,贾览部的斥候也同样在打探汉军的情报。
贾览的斥候没能打探到以耿舒为首的骑兵动向,倒是发现了西征军分兵两路的战术。
斥候们第一时间把消息传回圈阳,向贾览禀报。
贾览听后,眯缝起眼睛,扫视左右的属将,问道:“诸位将军怎么看敌军的分兵作战?”
贾彪率先说道:“敌军主力,进攻圈阳,分兵两万,进攻圈阴,如此战法,是要与我军决一死战啊!”
“没错!抢占圈阴,就是不想给我军留退路。”
贾览看了看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诸位别忘了,我们现在面对的对手,可是征西军,敌军的主将,可是冯异。
冯异很可能已经料到了我军的战术,他分兵进攻圈阴,目的恐怕不仅仅是阻断我军的退路,更是想把我军困在圈阴、圈阳之间,只困不打,让我军挖掘的沟壑,都成为无用功。”
众将闻言,脸色同是一变,如此说来,己方现在岂不危矣?
一名将领急声说道:“将军,既然如此,我军就绝不能弃守圈阳了,得留在圈阳,抵御敌军才是!”
贾览问道:“只凭我们现在的这些兵马,能抵御得住敌军主力吗?”
以五万打七万,而且还是守城之战,听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可是,贾览麾下的这五万兵马,都是东拼西凑来的,是以县兵、郡军这些地方军为主。
地方军疏于操练,说白了,就是一群乌合之众,而征西军可是以战力彪悍著称,在征西军的强攻之下,己方这五万人真的能守得住圈阳吗?
贾览对此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撤兵!”
贾览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军立刻向圈阴撤兵,配合匈奴骑兵,一举歼灭进攻圈阴之敌军!”
在场众将先是一惊,紧接着,皆面露喜色。
对啊,自己怎么把匈奴人给忘了。
匈奴人所在的长城,距离圈阴只有五十里,在汉军攻城的时候,匈奴人突然杀到,定能杀汉军一个措手不及,而后己方大军在趁势冲杀过去,那不就成了棒打落水狗了吗?
己方又岂有不胜的道理?
贾览的战术立刻被麾下众将所接受。
贾览率部,没有在圈阳严防死守,而是等到汉军兵临城下的时候,全军将士由圈阳的北城门撤出,直奔圈阴方向而去。
同一时间,韩歆率领的两万汉军业已突进到圈阴,圈阴当然不是一点守军都没有,贾览在圈阴这里布置了三千兵马,加上圈阴自身的县兵,合计有三千五百人。
望着前方的圈阴城,韩歆没有多余的废话,立刻下令,全军攻城。
两万征西军将士,在韩歆的指挥下,对圈阴城展开了全力猛攻。
韩歆率部进攻圈阴的同时,早已躲藏在长城内,以奥日逐王为首的五千匈奴骑兵,直奔圈阴赶来。
匈奴骑兵的特点就是速度快,五十里的路程,匈奴骑兵仅仅用了半个时辰。
当他们快要接近圈阴的时候,韩歆正在圈阴城下率部攻城呢。
眼瞅着匈奴骑兵要从攻城的汉军侧翼杀上来,可就在这时,反倒从匈奴骑兵的侧翼先杀出一支兵马,这正是以耿舒为首的汉骑兵。
正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奥日逐王恨耿舒恨得牙根痒痒,耿舒对匈奴人也恨进了骨子里。
见面之后,奥日逐王立刻忘了自己的任务,命令麾下骑兵,调转方向,全力冲杀汉骑兵。
以耿舒为首的汉骑兵,和以奥日逐王为首的匈奴骑兵,双方于圈阴的西北方,展开了一场骑兵对骑兵的正面交锋。
这种针尖对麦芒的碰撞,没有任何的投机取巧可言,双方比拼的就是各自的真实实力。
双方的马队逆向行进,很快便碰撞到了一起。
顷刻之间,嘭嘭嘭的碰撞声连成了一片,双方许多的骑兵,都是连人带马的撞到一起,马儿是嘶鸣声,人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耿舒手持战戟,一马当先、身先士卒的冲锋陷阵,一大群的幽州突骑紧跟在他的背后,死命的往前冲杀。
耿舒率部,一口气攻入匈奴骑兵的中心地带。
这个时候再看耿舒,他的后肩、后腰以及大腿,各插着一支箭矢。
但耿舒好像完全没感觉似的,依旧向前猛冲猛杀,周围攻上来的匈奴骑兵,纷纷被他的战戟扫于马下。
奥日逐王躲在一群匈奴骑兵的后面,看着不远处,在人群里左突右冲,如入无人之境的耿舒,他暗暗咬牙。
他是真的很想冲上去和耿舒拼命,但他也清楚自己的半斤八两,就凭他的本事,恐怕在耿舒面前都走不过三个回合。
他眯了眯眼睛,向旁勾了勾手指头,说道:“拿弓来!”
一名随从立刻将一把长弓递给了奥日逐王。
奥日逐王接过弓箭,捻弓搭箭,透过人群缝隙,偷偷瞄准了耿舒。
停顿那么片刻,他勾着弓弦的手指一松,就听啪的一声,一支箭矢飞射出去,直奔耿舒的胸口。
这一箭是从人群当中飞出去的,十分隐蔽,当耿舒发现这支冷箭的时候,箭矢已经到了他的近前。
他没时间细想,也没时间用战戟格挡,只能尽力地侧了侧身子。
噗!箭矢射在他左肩偏下的位置,箭头穿透他身上的甲胄,深深的嵌入到皮肉当中。
这一箭,若是再往下一点,就得射中他的心脏,若再往旁一点,也得射中他的心脏动脉,总之,无论往那个方向再偏差一点,就得让他一命呜呼。
“将军——”看到耿舒胸口中箭,后面的幽州突骑们纷纷大吼一声,催马上前,把耿舒护住。
耿舒坐在马上,身子有些摇晃,缓了一会,他一抬手,把箭矢抓住,猛的向外一拔,箭头上的倒钩,都挂着肉丝被他一并扯了下来。
耿舒死死咬紧牙关,硬是一声没吭,他举目看向藏于匈奴兵中的奥日逐王,怒吼一声,分开手下的将士,催马直冲过去。
没想到,这么致命的一箭都没能杀掉耿舒,对方反而还生龙活虎一般向自己而来。
奥日逐王浑身发毛,急忙调转马头,同时对身边的众兵卒说道:“拦下他!速速拦下他!”
说着话,他先催马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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