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起床,穿上一件袍子,走出寝帐。
外面的张昆、龙渊等人看到刘秀出来,纷纷躬身施礼,说道:“陛下!”
“嗯!”
刘秀点下头,边活动胳膊,边问道:“在谈论什么,这么热闹?”
张昆吓得一缩脖,没敢接话。
龙渊等人则是看着张昆,笑而不语。
没等刘秀再发问,傅俊和来歙走了过来,向刘秀拱手施礼,说道:“陛下!”
“平身!”
“陛下恢复得如何?”
傅俊关切地问道。
刘秀伸了伸筋骨,说道:“已无大碍。”
稍顿,他说道:“早饭后,召集众将,到中军帐议事。”
“是!陛下!”
傅俊连忙应了一声。
刘秀问道:“昨日可有战报?”
傅俊说道:“建威大将军已与捕虏将军、讨虏将军合兵一处,不过,我方的兵马只有三万,而敌军的兵马超过六万,此战的局势,不容乐观!”
刘秀沉默了一会,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等刘秀回到寝帐的时候,发现洛幽还躺在床榻上。
他迈步走上前去,低头看了看,洛幽装睡装得并不成功,起码不时抖动的眼皮出卖了她。
刘秀笑了笑,伸出手来,掐住洛幽小巧的鼻子。
过了一会,洛幽便受不了了,张开小嘴,哈哈的吸着气。
她睁开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刘秀,糯糯地说道:“陛下。”
“日上三竿,该起床了。”
洛幽脸色涨红,小声说道:“昨日,婢子……婢子……”刘秀随口说道:“你睡得很沉。”
还把我的胳膊压了一整宿。
洛幽一轱辘从床榻上坐起,亮晶晶地美眸眼巴巴地看着刘秀,小声问道:“陛下不怪罪婢子?”
刘秀笑了,说道:“昨晚,是我准你在榻上睡的,怪你什么?
快起来吧,洗漱、吃饭。”
对吃喝用度,刘秀都不是很挑剔,草草吃过早饭,刘秀去到中军帐。
他进来时,大帐里已坐满了人,文官武将,悉数到场。
看到刘秀进来,人们齐齐起身,拱手施礼,异口同声道:“陛下!”
刘秀居中而坐,向两边的众人摆摆手,示意大家都坐。
等人们纷纷落座之后,刘秀直截了当地说道:“数日前,我部在开头山遭到大批敌军的偷袭,营盘被破,一万将士,只逃出来三千余人;建威大将军部,于陇县作战不利,现与捕虏、讨虏两位将军合兵,以三万将士对阵六万余敌,形势不容乐观;辅威将军进攻秦亭,奈何秦亭守军众多,战事迟迟未有进展;”说到这里,刘秀又看向傅俊,说道:“积弩将军率部进攻陇关,可陇关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我部也是久攻不下。”
说到这里,刘秀轻轻叹口气,己方的分兵作战,就目前来看,是全线失利。
他扫视中军帐内的众人,问道:“对于眼下之战事,诸君可有良策?”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低垂下头。
仗打到这一步,己方已处于全面劣势,再打下去,己方的战损只会越来越大。
中军帐内鸦雀无声,过了许久,还是傅俊开口说道:“陛下,微臣以为,敌方准备充分,而我方预敌不足,此战……已难有胜算。”
听闻这话,人们的脸色同是一变,头垂得更低。
其实众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但这种话却没人敢说出口,战事还没有结束,就说己方没有胜算了,这是动摇军心的言论,深究起来,完全可以被治罪严惩。
刘秀看向傅俊,问道:“那么,依子卫之见呢?”
傅俊正色说道:“撤兵吧!陛下,趁着我军现在还有全身而退的机会,需当机立断,撤出汉阳,如此,也是最大限度的止损。”
刘秀看着傅俊,沉默未语。
文官那边,来歙干咳一声,说道:“陛下,微臣觉得傅将军言之有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而现在,我军对敌方所知甚少,反而敌方对我军却是了如指掌,我军又是在敌境作战,取胜已……已十分渺茫。”
等来歙说完话,大帐里又变得鸦雀无声。
刘秀揉着下巴,目光闪烁个不停,此时他的大脑也在飞速的运转,考虑己方到底还有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可无论怎么想,怎么推演,己方真的都难以取胜。
思虑再三,刘秀深吸口气,侧头说道:“张昆!”
“奴婢在!”
站于一旁的张昆急忙躬身施礼。
“拟旨,传令建威、捕虏、讨虏、辅威各部,全部回撤,退出汉阳,返回三辅!”
张昆呆呆地看着刘秀,没有立刻接话。
这次己方征伐汉阳,可是天子御驾亲征,哪怕是从其它地方紧急抽调兵力,己方也不能撤退啊,这也太有损陛下的威名了。
他躬着身子说道:“陛下,三思啊……”刘秀斩钉截铁地说道:“拟旨!”
“陛下……”“我让你去拟旨!”
刘秀皱着眉头,不悦地看向张昆。
张昆不敢再多言,向刘秀欠了欠身,应道:“奴婢,奴婢这就去拟旨。”
他话音刚落,傅俊已起身离席,向刘秀跪地叩首,朗声说道:“陛下圣明!”
中军帐里的其他文官武将也都纷纷离席,向刘秀叩首,齐声说道:“陛下圣明!”
仗打到这一步,撤兵是最理智的选择,倘若为了颜面,为了置气,坚持不退,要坚持打下去,弄不好,十万将士都得葬送在汉阳郡。
议事结束后,刘秀特意留下傅俊。
没有旁人在场,两人都轻松许多,刘秀还特意让张昆煮了一壶茶,他和傅俊边喝茶边议事。
傅俊说道:“陛下,此次作战不利,皆因我军情报不力。”
刘秀亦有同感地点点头,说道:“是啊,敌军在汉阳布置了多少兵力,明里暗里又有哪些部署,甚至敌军防御重点在哪,我方都是一无所知。”
傅俊正色说道:“我军从洛阳来到长安,在长安只暂做休整,便挺入汉阳,对于这里的一切,我军毫不了解。
如果,此战由征西大将军来打,微臣觉得,绝不会出现现在这种状况。
征西大将军在三辅驻守多年,在汉阳郡内,早已安插了诸多的耳目,汉阳郡的风吹草动,征西大将军必能在第一时间知晓。”
对于傅俊的说法,刘秀深以为然,没有冯异的辅佐,他们在汉阳郡,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傅俊继续说道:“陛下,臣以为,我军暂时的撤退,并非是向敌军认输,而是暂避锋芒,等到征西大将军率部赶回三辅,我军再出兵汉阳也不迟,只是……”说到这里,他停顿住,颇有顾虑地眼看刘秀。
刘秀笑问道:“只是什么?
子卫但说无妨!”
“只是如此一来,人们可能会说,陛下的领兵征战,远不如征西大将军。”
说到这里,傅俊垂下头。
刘秀先是一怔,紧接着仰面而笑,说道:“只要能取胜,只要能把我军将士的伤亡降到最低,即便说我不如公孙,我亦欣然接受。”
他的这点心胸和肚量还是有的,如果刘秀是妒贤嫉能之人,他的手下也不会云集这许多的人才了。
在和傅俊汇合的第二天,刘秀便向全军各部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不得不说,刘秀的决定,已是非常之果断,但即便如此,汉军各部想要全身而退,亦非易事。
尤其是耿弇、马武、王霸这三支汉军,已深入到陇县,在撤退的过程中,必然会遭受敌军的围追堵截。
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接到刘秀的诏书后,耿弇、马武、王霸立刻收拢兵力。
隗嚣军那边反应也快,看出汉军在回缩兵力,有撤退之苗头,六万余众的隗嚣军,开始有条不紊的向汉军这边逼近,两翼突前,中军拖后,摆出一个口袋阵的架势。
对于己方要如何撤退,耿弇和马武、王霸出现了分歧。
马武和王霸都认为己方的撤退应该走大路,如此,己方方能以最快的速度撤回到陇关一带,与陛下汇合。
不过耿弇认为这样不妥,敌军在大路上必然会设置层层的堵截,己方若由大路回撤,弄不好就会被敌军堵在半路,这时后面的追兵再追杀上来,己方将士有全军覆没之危。
所以,耿弇认为己方应该走小路,虽然路程远一些,也崎岖一些,但会更加的安全。
马武和王霸听了耿弇的建议后,皆是眉头紧锁,马武说道:“伯昭,我军的辎重可不少啊,你选的小路多为崎岖之山路,我军的辎重如何搬运?”
耿弇说道:“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带不走的,全部遗弃。”
王霸说道:“如此一来,我军的损失就太大了!”
耿弇说道:“辎重没了,可以再买再造,与全军将士的生死存亡相比,区区些辎重又算得了什么?”
马武不服气地说道:“走小路绕行回三辅,会大大拖慢我军的速度!”
耿弇说道:“我军的速度固然会慢下来,但敌军的速度能快得了吗?”
马武和王霸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耿弇说道:“我是大将军,你二人都听我的,走武山,先至秦亭,与臧宫将军汇合,再由秦亭至陇关,与陛下汇合!真出了问题,一切都由我承担!”
王霸沉吟片刻,问道:“那么,我们留守在街泉和清水的将士呢?”
“放弃城邑,让将士们自行向三辅撤退!”
耿弇斩钉截铁地说道。
马武摊着双手,说道:“街泉和清水二城,我们就这么拱手相让了?”
耿弇眯缝着眼睛,说道:“敌军肯定希望我们能死守此二城,如此一来,敌军便可对我军分而击之,围而歼之!”
王霸点头,说道:“以当前之局势,街泉、清水二城,我军的确是守不住了,只能放弃!”
马武禁不住长叹一声,愤愤不平地说道:“这打的是什么仗,太让人窝火了!”
耿弇和王霸对视一眼,脸上也都露出黯然和无奈之色。
在耿弇的坚持下,三万汉军开始向武山方向撤退。
汉军的撤退路线,倒的确是让王元没有想到的。
王元预料到汉军会退,不过他预料的是,汉军会走大路撤退,毕竟速度快,撤退起来也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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