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粮草限制,二十万汉军聚集三辅,但却不能出兵汉阳,只得暂时于三辅屯田。
对隗嚣的战事还没有结束,刘秀也不打算回洛阳,便在长安长住下来。
汉军因粮草不足,无法攻打隗嚣,但隗嚣可没打算和汉军停战。
现在,隗嚣并没有觊觎三辅,毕竟汉军在三辅的兵力太多,隗嚣觊觎的是安定。
安定郡,本来属于凉州,后来被卢芳强占,因为卢芳背后有匈奴人撑腰,隗嚣几次出兵安定,都无功而返。
被卢芳攻占的安定和北地二郡,也就成了隗嚣心里的一个疙瘩。
现在安定和北地二郡都被冯异打了下来,已然归属洛阳,这下隗嚣的心思又开始蠢蠢欲动。
匈奴人是不好打,但汉军可不难打,不久之前,己方就在汉阳大败了刘秀亲帅的十万汉军。
眼下,不正是己方夺回安定、北地二郡的好机会吗?
对安定和北地,隗嚣是垂涎已久,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他可不打算放过。
隗嚣命令王元,率领十万大军,进攻安定。
接到隗嚣的命令后,王元心头一颤,倒吸口凉气。
在前线作战的是他,而不是隗嚣。
隗嚣以为汉军很好打,那是因为他只看到了结果,己方在汉阳击退了汉军;而王元则是汉阳之战的指挥者和参与者,他心里很清楚,汉军并不好打。
十万汉军,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贸然进入汉阳,而且还是分兵作战,己方近二十万大军,还有万余西凉铁骑,采取逐个击破的战术,最终也仅仅是折损了汉军四万来人,让接近六万之众的汉军成功撤回到三辅。
如果是正面交锋,己方二十万的大军能不能大败十万汉军,还真不好说呢!大王现在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竟然想从汉军手中夺走安定和北地,这可能吗?
王元给隗嚣写了一封回信,劝说隗嚣,现在还不是己方主动出击的时候,己方最该做的,是做好防御,小心提防汉军的再次入侵。
接到王元这份‘软骨头’的回信,隗嚣勃然大怒,于回信当中,狠狠训斥了王元,责怪他不思进取,胆小懦弱,且鼠目寸光,不顾大局。
看完隗嚣的这封回信,王元老脸通红,恨不得挖个坑,一头钻进去。
思前想后,他又给隗嚣去了一封信,这回他没有再劝说隗嚣,而是向隗嚣提议,己方在出兵安定的同时,也需出兵进攻汧县。
这是王元退而求其次的战术。
出兵汧县,是给汉军造成己方又要进犯三辅的假象,尽可能多的把汉军吸引到汧县那边,如此一来,己方在进攻安定时,就不会遭受到太大的阻力,可一鼓作气,拿下安定。
至于拿下安定后能不能守得住,这就不在王元现在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以后的事,就留到以后再说吧!这次隗嚣倒是采纳了王元的建议。
他令王捷、王孟率兵五万,攻打汧县,令王元率兵十万,攻打安定,又令周宗、行巡,率兵五万,镇守汉阳。
隗嚣手下的大将不少,光是大将军,就有王元、王捷、王遵、杨广、周宗、行巡,这些将领,都是能独挡一面的帅才。
不日,以王捷、王孟为首的隗嚣军,抵达汧县。
汧县位于三辅和汉阳的交界处,从汉阳出兵三辅,汧县是必经之地,也是最重要的战略要地。
隗嚣军兵抵汧县时,以祭遵为首的两万汉军正在这里屯田。
见到敌军大举来犯,汉军立刻龟缩进汧城。
与此同时,祭遵传书长安,向刘秀汇报敌情。
接到祭遵的书信,刘秀没敢耽搁,立刻派耿弇率领五万汉军,增援汧县。
按照王元的设想是,己方大军进攻汧县,能把三辅地区的汉军都勾引到西面的汧县那边,如此一来,北方空虚,正好给己方创造了进攻安定的机会。
可是以冯异为首的西征军,依旧留在三辅和安定交界处的漆县屯田,完全是不为所动。
隗嚣军进攻汧县,身在漆县的冯异也听说了,冯异问报信的兵卒道:“敌军有多少兵马?”
兵卒答道:“有五万之众!”
冯异听后就乐了,说道:“虚张声势,此为疑兵之计!”
己方在三辅有二十万兵马,隗嚣只派出五万兵马进攻汧县,隗嚣是疯了不成?
他是让五万将士来送死吗?
都不用仔细琢磨,冯异便敢断定,这五万敌军的进攻,只是虚张声势,隗嚣军一定另有所图。
果不其然。
隗嚣军进攻汧县不久,以王元为首的十万隗嚣军便兵出陇坻,侵入安定,十万大军,兵分两路,一路走鸡头谷,一路走薄落谷,齐头并进,挺入安定。
目前,汉军在安定没驻扎兵马,安定的兵马,都是各县的县兵。
十万隗嚣军,几乎是一走一过,便攻占了安定西部的鸟氏县,而后大军以鸟氏为跳板,顺着泾水南下,直奔阴磐。
阴磐是安定南部的战略要地,如果阴磐被隗嚣军所占,那么就等于切断了三辅到安定的路线,隗嚣军可以放心大胆的于阴磐以北的地区折腾。
隗嚣军的速度很快,攻占鸟氏后,完全是马不停蹄的向阴磐方向进发。
不过,隗嚣军的速度快,却快不过西征军。
阴磐位于安定郡与三辅的交界附近,相隔不远,就是西征军屯田的漆县。
安定郡可是冯异收服的,安定郡各县的官员,都以冯异马首是瞻。
隗嚣军大局来犯,安定地方官员的书信,像雪片一般传到冯异手里,可以说隗嚣军在安定的一举一动,冯异都了如指掌。
确认王元的目标是阴磐,冯异立刻率领征西军北上,进入安定,抢先一步抵达阴磐,十万大军,于阴磐城外派兵列阵,拉开架势。
当王元率领十万大军,进入阴磐县,抵达阴磐城的时候,正好看到了严阵以待的西征军。
冯异和王元,他俩算是老熟人了。
以前,隗嚣归顺汉室,冯异和王元是同盟战友,两人曾一同用兵,对付蜀军,屡次将蜀军拒于三辅之外。
现在,隗嚣和刘秀决裂,归附了成都公孙述,冯异和王元也就由同盟战友变成了不共戴天的敌人。
阴磐之战,双方兵力相当,都是十万。
隗嚣军的长途跋涉而来,西征军是以逸待劳,严阵以待。
首日,双方并未交战,王元下令,安营扎寨,择日而战。
结果这一等就是数天。
王元并非在瞎耗时间,他是在等王捷、王孟那边能有所进展,只要王捷、王孟能在汧县取得一场大胜,哪怕只是占据一定的优势,都有可能把征西军引走,即便只引走一部分征西军也是好的,己方这边也能有取胜的把握。
不过令王元失望的是,王捷和王孟一直没有对汧县的汉军发起进攻,现在汧县的局势是,王捷、王孟的兵马驻扎在汧县西部,祭遵的兵马驻扎在汧城城内,耿弇的兵马驻扎在汧县的东部。
双方就这么一直耗着,谁都不采取主动进攻。
汧县战场陷入僵局,这令王元心急不已,让王元领十万兵马,和冯异率领的西征军硬碰硬,他又实在心里没底。
王元率部抵达阴磐后,迟迟不肯出兵进攻,这让隗嚣十分不满,同时,隗嚣手底下的官员们也纷纷弹劾王元的不作为。
像赵秉、苏衡、郑兴、申屠刚、杜林等文官官员,连番向隗嚣进谏,说王元不肯主动进攻,实属心怀叵测,要么是打算拥兵自重,要么是与刘秀私通。
王家在隗嚣手下,是最大的一个派系,光是大将军,王家就占了三位,王元、王捷、王遵,至于军中将领,王家人就更多了,像王孟、王宗等等,数不胜数。
隗嚣手下的官员,很多人早就看王家人不顺眼了,现在终于来了机会,他们当然是鼓足了劲的弹劾。
在隗嚣身边,也有王家人,大将军王遵。
只不过王遵属于典型的人在曹营心在汉。
隗嚣叛汉,依附公孙述,这让王遵对隗嚣是大失所望,他一度打算辞官不做,去洛阳投奔刘秀。
但王遵的身份太特殊,他是最早一批跟随隗嚣起兵的铁杆心腹,王遵和隗嚣的关系,就相当于冯异和刘秀的关系,他去洛阳投靠刘秀,人家未必会信,弄不好,都得直接被人家拉出去砍头。
思前想后,王遵也就没有草率行动,继续留在隗嚣的身边,打算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去投奔刘秀。
上次,来歙和马援之所以能成功逃出凉州,也全靠王遵的帮忙。
隗嚣对王遵还是非常信任的,他询问王遵,王元在阴磐的按兵不动,是不是真像众官员说的那样,是要拥兵自重,或者暗中与刘秀私通。
王遵的回答是,他和王元虽为同宗,但私交并不深厚,走动也很少,彼此之间,更谈不上有多了解,王元心中有什么打算,并不会对自己讲。
他的这个回答,看起来好像是说了等于没说,完全没有实质性的内容,可实则并不然。
要知道,王遵和王元可是同宗,现在王元都被人指责说是要拥兵自重,是要暗通敌军了,作为同宗,他却不为王元说一句话,这不就恰恰说明王元确实有问题吗?
听了王遵的回复,隗嚣当时没感觉怎样,可过后他仔细一琢磨,顿是惊出一身的冷汗。
如果王元真的是想拥兵自重,或者暗通刘秀,那可就大事不妙了,王元麾下可是十万大军啊!没过两天,隗嚣便迫不及待地派出大将军周宗,令他即刻前往安定,替换下王元,接管己方的十万大军。
当王元在大营里看到周宗,看到周宗带来的大王令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临阵换将,此乃兵家之大忌啊!再者说,自己在安定也没犯任何过错,而且还打下了鸟氏县,保证了己方大军的后勤补给,大王为何突然要用周宗替换下自己?
王元的脸色瞬息万变,沉默许久,他看向周宗,沉声问道:“周将军,你这是何意?
临阵换帅,你不知这是军中大忌吗?”
周宗和王元是老熟人,老交情了,他苦笑着摇摇头,心里嘀咕,临阵换帅,你以为我愿意来吗?
如果不是大王有令,我才不会来这里呢!他没有回答王元的问题,而是问道:“王将军,你已抵阴磐多日,为何按兵不动,为何迟迟不肯出兵进攻?”
王元现在已经窝火到了极点,肺子都快气炸了,他手指着东边,大声咆哮道:“我军现在对阵的可是西征军!是以冯异为首的西征军!是那么好打的吗?”
周宗眉头紧锁,不悦地说道:“你冲着我喊什么?”
王元深吸口气,强压怒火,说道:“我本想王捷、王孟能在汧县有所作为,引走西征军,哪怕只引走西征军的一部分也好,我对这一战可更有把握。”
他把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地向周宗解释了一遍。
周宗听后,这才恍然大悟,喃喃说道:“原来如此!可是,你的打算,大王不知,群臣也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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