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这边的打算是,让牛邯故意战败,逃到鸡头道,在内部给予王孟军致命一击。
王孟的打算是,不支援瓦亭,坐视牛邯战败,他好趁机将牛邯的部下变成自己的部下。
双方是各怀鬼胎,都是没安好心。
不日,征西军开始向瓦亭发起进攻。瓦亭外围的防线,在征西军面前,完全是不堪一击。牛邯‘迫不得已’,只能收拢兵马,将其全部集中在瓦亭小城。
没有陇军的抵抗,征西军更是势如破竹,一路推进到瓦亭城外。
牛邯也是位悍将,面对如狼似虎的西征军,率领麾下全部的兵马,出城迎战。双方于瓦亭的东部平原,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军团战。
此战的规模,的确是浩大,征西军十万人,陇军十五万人,双方拉开架势,放眼望去,人头涌涌,铺天盖地,一眼望不到边际。
征西军的前军率先向前推进,牛邯见状,也立刻下令,前军出战。征西军这边的前军,有五万人,陇军的前军,有六、七万人。
双方的战阵逆向而行,很快,便进入到箭阵的射程。
两边的兵马,几乎是同时放箭,只见汉军阵营和陇军阵营,同一时间升起一片乌云,两片乌云在空中交汇而过,落入到对方的阵营里。
阵营当中,噼里啪啦的脆响声不断,列着整齐方阵的军兵,不时有人中箭倒地。
从外围观瞧,双方的对战,完全是有板有眼的军团战,可是身在内部便会发现,双方射出的箭矢,都是没有箭头的。
钉在人们的盔甲,充其量就是能听到个声响,完全穿透不了甲胄。
不过,即便没有受伤,但凡是被射中的将士,都有原地卧倒,表现自己已经阵亡。与其说这是一场交战,不如说这是一场大规模的演习。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弓箭箭阵又加入了弩箭箭阵,箭阵越发的密集,倒下的军兵数量也越发多起来。
两军将士,顶着对方的箭阵碰撞到一起,一时间,盾阵撞击盾阵的轰隆隆巨响声连成一片,两边的兵卒,端起手中的长矛长戟,向对面猛刺。
不过,无论是征西军,还是陇军,将士们所持的长矛、长戟,其锋芒都是用厚厚的麻布包裹住的,刺在人身,别说受伤了,连疼痛感都没有。
征西军人少,但攻势异常凶狠,与之对战的陇军将士,是成群成片的被杀倒在地。
眼瞅着前军难以支撑,牛邯急忙调动中军顶去,企图挽回己方前军的颓势。可是在牛邯调动中军的时候,征西军的中军兵分两路,分从左右,猛攻陇军的两翼。
牛邯见状,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即便这只是一场演习,是给后面王孟演的一场戏,但他也着实想看看,征西军到底有何厉害之处。
看到征西军进攻己方的双翼,牛邯立刻传令中军,兵分两路,迎击征西军边路兵马。就在牛邯全神贯注盯着前方战场的时候,猛然间,就听自己的背后乱了起来。
他不由得倒吸口凉气,回头观望,后面具体的情况,他看不清楚,不过能看到后军的旗帜,突然变得东倒西歪。
还没等牛邯弄明白怎么回事呢,一名兵卒从后方快马奔跑过来,到了牛邯近前,插手施礼,急声说道:“将军,敌军骑兵,偷袭我军后军!”
征西军的骑兵,是什么时候绕到己方背后的,牛邯完全是一无所知。
听闻己方后军遇袭,他脸色顿变,连忙说道:“传令下去,后队变前队,给我顶住敌军骑兵!”
来不及了!骑兵是最精锐的部队,而后军,则是最薄弱的兵马,其中大多为老弱病残,以后军的兵马,当抵挡住骑兵,完全没有可能。
看到一大面的幽州突骑冲杀过来,后军将士,一个个的跑得飞快,赶紧给人家让路。
演习归演习,要是真让战马给撞,不死也重伤,再者说,战马可不会让着你,一旦被撞倒,恐怕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就得被活活踩死。
这本来就不是一场搏命之战,没谁会蠢到去阻挡骑兵的冲锋。看到幽州突骑来了,陇军将士跑得一个比一个快。
后军大乱,影响到中军,中军的混乱,又直接影响到前军,很快,十五万众的陇军,前、中、后三军皆乱。
牛邯连续下达将令,陇军的混乱之势是有得到控制,但在场面,陇军已开始全面处于下风。
双方交战的战场附近,有不少王孟军的探子,将战场的局势不断地传回鸡头道。
鸡头道,薄落谷的王孟军大营,中军帐。王孟坐在帅案后,听着探子的回报,脸表情淡漠。
当牛邯率领大军,出瓦亭,迎战征西军的时候,王孟便已大骂牛邯是个蠢货,正面与征西军交锋,你真当自己统帅的是十五万精兵吗?
后来听闻牛邯部的前军陷入被动,中军被迫阵,而后军又遭受到征西军的骑兵偷袭,导致全军大乱,王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言之凿凿地说道:“此战,大局已定,我本以为,牛邯能率部抵挡汉军个三、五日,现在看来,我还真是高估了牛邯。”
说着话,王孟向手下众将伸出一根手指,说道:“一天!牛邯只能支撑一天!今晚,牛邯部的劣势将会变得更大,等到明日一早,将会溃不成军,其残部定会向鸡头道败逃!”
听闻王孟的话,在场诸将无不是暗暗咧嘴,牛邯统帅的可是十五万大军啊,哪怕是十五万根的木头立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让人家砍,一天也砍不完啊!
征西军的战力,怎能凶悍到如此地步?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纷纷说道:“将军,等征西军打到鸡头道,我部……我部还能否抵挡得住啊?”
王孟倒是毫无惧色,含笑说道:“我军早已占据鸡头道险峻之地,别说是冯异率军来攻,哪怕是刘秀亲自率兵来攻,敌军也打不进来!”
他的信心十足,倒是极大的安抚了众将恐慌的情绪。希望,真能如将军所言,己方可以把征西军抵御在鸡头道之外。
瓦亭的战事,依旧在继续。双方的交战已打成胶着状态,谁都撤不下来,即便天色逐渐变黑,双方也只能硬着头皮,咬着牙关,继续作战。
只不过到了天黑之后,双方的战事已远没有白天那么激烈,前方的将士,都是一手拿着武器,一手拿着干粮,啃两口,吼两声,让外面的探子知道,他们还在持续激战就好。
这时候,两军交战的中心地带很有意思,汉军将士吃的是干粮,有些兵卒身还带着肉干,陇军那边则是吃的炒面,而且每个人的粮袋里,炒面就一小把,两三口就吃没了。
陇军将士饿得干瞪眼,看到对面的汉军大口大口吃着干粮,眼睛都快绿了。
有了年纪的老兵油子实在是忍不住了,大步流星地向外面走去。还没走到近前,身已先被汉军的长戟长矛捅了好几下,虽然没有破甲,但也被捅得胸口发闷。
“你怎么还过来了?”看到这名陇军老兵被捅了好几下还不倒地装死,对面的汉军发出不满地嚷嚷声。
“兄弟,你们还有吃的吗?给我匀点吧!实不相瞒,我已经有五、六天没吃饱肚子了!”
汉军兵卒面面相觑,一名队率走前来,问道:“瓦亭没有粮食吗?”
“呵!”老兵忍不住苦笑,摇头说道:“只十万人的粮食,现在要十五万人来吃,又哪能吃得饱啊?!我们天天喝糊糊,也就今天,才发了点炒面!”
说着话,他把粮袋拿出来,向汉军队率晃了晃,说道:“每人就发这么多!”
汉军队率定睛一瞧,细长条的粮袋,只有一个底是鼓的。
看看面黄肌瘦的老兵,再瞧瞧他的粮袋,汉军队率二话不说,摸了摸自己的身,他的干粮刚才已经吃光,他回头问道:“谁还有干粮!”
很快,便有一名汉兵把一大块干粮递了过来。队率直接递给老兵,说道:“吃吧!”
老兵吞了口唾沫,向队率一躬到地,而后结果干粮,狼吞虎咽地往嘴巴里塞,看他吃东西的样子,简直都吓人,被噎得直翻白眼。
汉军队率见状,禁不住劝道:“慢点!慢点!不够吃,我们这里还有呢!”他都怕对方被干粮给活生生噎死。
“嗯、嗯、嗯……嘘嘘(谢谢)……嘘嘘(谢谢)……”塞了满嘴干粮的老兵囫囵不清地说道。
看到老兵要到干粮了,周围的陇军兵卒纷纷前,可怜巴巴地问道:“兄弟!汉军兄弟!你们还……还有干粮吗,也……也也给我们分点吧!”
过来的人数太多,队率见场面要失控,赶紧去向级军侯禀报。双方正做着演习,对面的将士突然过来要吃食,汉军军侯也不敢私自做主,只能报军司马。
军司马又报校尉,校尉报偏将军……
经过层层的报,最终,有汉军兵卒送过来好几袋子的干粮。
看到干粮,汉军没怎么样,陇军兵卒则像发了疯似的,争先恐后的扑前来,好在有汉军在维持秩序,不然,估计这几袋子的干粮,瞬间就会被抢光。
得知前军有干粮吃,后面的中军可不干了,纷纷向前拥挤,前军、中军,简直都乱成一团。
消息很快也传到牛邯这里,听闻前方的状况后,牛邯苦笑,环视周围众将,哀叹道:“是我无能啊!让弟兄们终日饿着肚子……”
“将军——”
牛邯摆了摆手,现在他非常庆幸,自己有率部归顺天子,归顺汉室,不然的话,自己麾下的这十多万的弟兄,不知得饿死多少人。
知道麾下将士们厚着脸皮去向汉军要粮吃,牛邯并没有下令阻止,面子固然重要,但也没有肚子重要,能让将士们填饱肚子,丢了脸面又算得了什么?!
牛邯派出自己的一名心腹将领,去往对面的汉军中军,求见冯异,向冯异表明己方目前所面临的困境,请求汉军,趁着现在天黑,多分发给己方将士一些粮食。
冯异接见了牛邯派来的将领,听闻牛邯部的处境后,冯异倒也没小气,当即令人筹备干粮,集中送到陇军阵营。
汉军送来的粮食,真堪称是一场及时雨,这么多天来,陇军将士也是第一次吃饱肚子。许多兵卒在吃饱之后,都瘫坐到地,站不起来了。
不过人们也没有干歇着,不干活,都是坐在地大吼大叫地吆喝着,好像战场的中央,依旧是在发生着激烈的对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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