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袭山都城的蜀军,被困在城内,在伤亡过半又无处可逃的情况下,残余的两千多名蜀军,悉数向汉军投降。
根据云兮阁探子提供的情报,这支蜀军的主将是吕鲔,可是在投降的蜀军当中,根本没发现吕鲔的身影。
刘秀令人把一名被俘的校尉带到自己面前,没有多余的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们的主将是谁?”
那名校尉小心翼翼地看眼刘秀,支支吾吾地说道:“是……是吕鲔吕将军!”
刘秀眯了眯眼睛,俘虏当中根本没有吕鲔,难道刚刚是战死了?
或者偷偷藏起来了?
他随口问道:“吕鲔在哪?”
“吕吕将军不在城内!”
“什么?”
刘秀扬起眉毛,问道:“他不在城内?”
校尉又看眼刘秀,垂首说道:“我等只是前军,吕将军在后方的主力大军里!”
他这句话,让刘秀、李泛等在场众人无不倒吸口凉气。
这五千蜀军只是前军,后面还有更多的蜀军?
这和刘秀所得的探报可不一样。
刘秀眯了眯眼睛,问道:“你军的主力,有多少兵马?”
“有……有两万五千人。”
李泛脸色顿变,急声问道:“公孙述不是只派来你们五千人吗?”
校尉小声说道:“本来陛……本来是只派了五千人,但……但后来又加派了两万五千人。”
“这是为何?”
刘秀面无表情地问道。
校尉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来。
李泛握住肋下的佩剑,沉声质问道:“到了现在,你还敢隐瞒?”
“并非是我想隐瞒,而是朝廷的命令,我……我不敢妄加猜测。”
“你的猜测是什么,但说无妨!”
刘秀说道。
校尉吞了口唾沫,眼珠转动个不停,在不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什么。
见状,李泛大怒,将肋下的佩剑抽出一截,怒声喝道:“死到临头,你还不老实交代?”
看李泛红着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校尉身子一震,说道:“岑彭镇守南郡,南郡防御,固若金汤,朝廷屡次出兵,皆占不到便宜,若想有所建树,朝廷就必须得求变。
“这次弘农受灾,而南阳囤积有灾区急需的赈灾粮,若是能捣毁这些赈灾粮,弘农势必大乱,这必然会把洛阳的注意力吸引到弘农郡,届时,突入南阳的三万兵马将大有所为,不仅能一举攻陷南阳,还可切断南郡与洛阳的联络,让岑彭所率的南征军变成孤军。
“同时三万兵马可避开南郡西面的防线,从南郡北面攻杀进去,两面夹击之下,可破南征军。
“只要南征军一败,南阳、南郡,都可收复,进而占领整个荆州,也非难事。
“只要拿下了荆州,那么与荆州接壤的扬州、交州,都将成为朝廷的囊中之物,到时,成都、洛阳,各占半壁江山,而洛阳三面受敌,成家……成家大业可成。”
李泛听完校尉的这番讲述,冷汗冒了出来。
刘秀则眯缝着眼睛,目不转睛盯着这名校尉,问道:“这是公孙述说的?”
校尉面红耳赤地说道:“小的……小的只是一名校尉,见不到陛……公孙述,也没资格去上朝,这些……这些都是小人自己猜测的,不过也不是妄加猜测,都……都是有依据的……”岑彭在南郡西部早已布下完善的防御体系,公孙述派兵不知道攻打过多少次了,每次都占不到什么便宜,从蜀地强攻南郡西防线,事实证明,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突袭南阳,其实所需的兵马并不需要太多,五千人足矣,但公孙述却派出三万大军,而且率军的主将,还是大将吕鲔,如此安排,显然不是只为了偷袭,不是只为了那二十万石的屯粮,公孙述对这三万兵马可是寄予了更大的野心,希望能有更大的作为。
李泛转头看向刘秀,颤声说道:“陛下……”刘秀向他摆了摆手,他看向校尉,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校尉小声说道:“小的名叫士孙荣。”
刘秀喃喃说道:“士孙……这个姓氏倒是不常见。”
士孙是十分罕见的复姓,在当时不常见,到了现代,也不太常见。
刘秀问道:“你是哪里人氏?”
“小人……小人是长安人氏。”
“哦?
既然是长安人,为何会在蜀地任职?”
士孙荣苦涩道:“刘玄入主长安之后,朝中权贵,飞扬跋扈,欺压百姓,小人当年年轻气盛,曾惹上一名权贵,无奈之下,只能逃离长安,后来辗转到益州,投靠到公孙述麾下。”
从长安到益州,无依无靠,却能一路做到校尉,也算是不简单了。
刘秀看向士孙荣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之色,他问道:“你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你自己的猜测?”
“是的,只是小人一家之言,有不对之处,还请陛下恕罪!”
“我倒是觉得你分析得合情合理。”
他话锋一转,又问道:“你的家人都在长安?”
士孙荣急忙向前叩首,说道:“小人一人之过,与家人无关!陛下对小人要杀要剐,小人皆无怨言,还望陛下能饶恕小人的家人!”
李泛都差点气笑了,你区区一个阶下囚,现在还有资格和陛下讲条件?
没等李泛说话,刘秀倒是点点头,说道:“可以!”
说着话,他站起身形,抽出肋下的赤霄剑。
见状,士孙荣长松口气,而后闭上眼睛,向前叩首,做出任由刘秀斩首的姿态。
刘秀手起剑落,就听沙的一声,士孙荣首级还在,但发髻掉落,头发从他头上立刻散落下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自己散落下来的头发,然后诧异地看向面前的刘秀,颤声说道:“陛下……”“为公孙述做事的士孙荣已死,你现在,可愿报效朝廷?
汉家朝廷!”
刘秀收剑的同时,一字一顿地问道。
士孙荣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他眼圈一红,再次向前叩首,颤声说道:“小人罪该万死,该死之躯,承蒙陛下不弃,小人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
刘秀上前一步,把士孙荣拉起,问道:“吕鲔部现在何处?”
士孙荣正色说道:“回禀陛下,吕鲔率部藏匿于山都县北的山林,若做急行军,两个时辰可到山都县!”
这么快!在场众人心头一紧,齐刷刷地看向刘秀。
李泛说道:“陛下,大敌当前,山都城难以自保,得赶紧撤退才是!”
还没等刘秀说话,士孙荣急声说道:“万万不能撤退!”
李泛怒视着士孙荣,大声喝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你想让陛下被困死在山都城?”
士孙荣说道:“我部偷袭山都城,中计被困在城内,消息肯定早已传到吕鲔那边,现在吕鲔一定在率部赶往山都城,如果现在撤走,弄不好,弄不好要和赶过来的吕鲔部撞上。”
就汉军的这些老弱病残,在城内打个伏击还行,在城外与蜀军做正面交锋,那就是在找死!刘秀思虑一番,觉得士孙荣言之有理,他急声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加固北城城防,准备迎战强敌!”
李泛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点点头,说道:“陛下,微臣这就去督导将士们加固北城城防!”
事实证明,士孙荣说得一点没错,天还没有亮,以吕鲔为首的二万多蜀军,便出现在山都城的北城外。
放眼望去,灯球火把,亮子油松,北城外仿佛出现一大面的火海。
刘秀等人站于城头上,望着城外的蜀军方阵,一个个皆露出凝重之色。
李泛对刘秀小声说道:“陛下,敌军来势汹汹,此战……怕是不好打啊!”
说不好打,还是比较客气的,其实在李泛看来,这仗根本没法打。
山都城既不是战略要地,也不是什么大城,城防谈不上有多坚固,御敌本就非常困难。
加上己方将士多为老弱残兵,又哪里能是这么多蜀军的对手?
可现在己方要跑,也很难跑得掉,只能龟缩在城内死守。
李泛眉头紧锁,对刘秀说道:“陛下,依微臣之见,还是……还是向大将军求援吧!”
目前距离山都城最近的己方兵马,就是以岑彭为首的南征军。
士孙荣听了李泛的话,倒吸口凉气,说道:“现在田戎、任满等人,不是正在进攻南郡吗?”
田戎、任满、程泛等人,率军十余万,大举进攻南郡,这个时候若是向岑彭求援,那岑彭别无选择,只能率部到南阳救援天子,可南郡怎么办?
放弃了?
任由田戎、任满等人率军攻陷?
刘秀也觉得现在向岑彭求援是极为不妥的。
他缓缓摇头,说道:“此战,我部不能求助南征军,只能靠我们自己来打这一仗!”
李泛眉头拧成个疙瘩,他先是不满地瞪了士孙荣一眼,而后对刘秀小声说道:“陛下,要不,向洛阳求援吧?”
刘秀依旧摇头,说道:“不久前,京师军刚刚分出一部分兵马,驻守北方诸君,以拒匈奴,现在洛阳兵马有所不足,无力来援!”
驻守洛阳的京师军,现在还有近十万兵马,但这些兵马是不能动的,需常驻京城,确保洛阳的安全。
京城是朝廷所在,己方的大本营,万万不能有失。
“那,向刘太守求援?”
刘秀想了想,还是摇头,说道:“南阳郡军,只千余人,即便赶来增援,也是以卵击石,倘若临时征调各县县兵,东拼西揍,兵马再多,面对蜀军时,也是不堪一击。”
说了一圈,李泛突然有种感觉,己方在南阳,似乎成了一支孤军,根本找不到可以前来救援的援军。
李泛下意识地抽出手帕,擦了擦脑门的汗珠子。
刘秀转头看了他一眼,含笑问道:“李将军可是怕了?”
李泛急忙放下手帕,正色说道:“有陛下在,微臣什么都不怕!赴汤蹈火,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刘秀拍拍李泛的肩膀,柔声说道:“当年我与你从兄,比眼下凶险许多的境况,都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我们不还是安然无恙的闯过来了吗?
你,不要丢了从兄的脸面,更不能丢掉大汉将士的脸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