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的诏书,让岑彭牢牢控制了水战的主导权。
岑彭在荆门集结兵马,逆流而上,与蜀军在夷陵沿岸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水战。
这场水战,汉军兵力占优,但汉军的船只,无论是在数量上,还是质量上,都远不如蜀军。
水战打的也是异常之惨烈,双方的船只在江面上你来我往,不时发生碰撞,轰隆的巨响声不绝于耳。
碰撞到一起的船只,甲板上的兵卒相互持弩对射,大批的兵卒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往对方船只上冲杀。
打斗当中,从甲板上掉落江中的兵卒,仿佛下饺子似的。
船只周围的江面上,都漂浮起一层鲜红的尸体。
水战比陆战更加凶险,因为船上在打仗,水下也在打仗,双方的水鬼在水下拼杀得难解难分。
一旦船只被凿沉,或者被烧毁,这整整一船的人,基本活不了几个。
只对战几轮之后,双方将士的死伤都不下万余众。
在岸上观战的吴汉,也是看得目瞪口呆,一艘战船顶上去,都用不了一盏茶的时间,便燃起熊熊烈火。
船上的水兵,或浑身是火,或浑身插满着箭矢,惨叫着跳船入江,在江面上只起伏了几下,之后就不到人影了。
双方的水战就仿佛一台巨大的绞肉机,似乎要把江面上的一切都撕碎。
眼瞅着己方将士的伤亡越来越大,却迟迟打不开局面,岑彭也是心急如焚。
他看向周围众将,大声喝问道:“谁愿率队,冲击敌军船阵?”
要知道蜀军的船只比汉军的船只大,而且数量众多,冲击敌军船阵,那无疑是九死一生。
就在众人沉默无语的时候,一名将领跨步出列,大声说道:“大将军,末将愿率队冲杀敌营!”
岑彭定睛一看,出来请缨的这位,正是偏将军鲁奇。
鲁奇不是步兵将官,而是一名水军将官,就水战的本事,在汉军当中堪称首屈一指。
沉吟片刻,岑彭说道:“鲁将军,我只需你率部冲乱敌阵,给我军主力制造全面反扑的机会即可!”
“末将明白!请大将军下令!”
岑彭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随即指派鲁奇,组建一支敢死队,水兵数千人,船只数十条,另外,其中还有两百余人的奔命郎。
鲁奇率领着这支汉军敢死队,向蜀军船阵全速行驶过去。
蜀军的主将有两人,一人是田戎,一人是任满。
田戎是水军主将,任满是步兵主将。
目前,和岑彭打水战的这支蜀军,就是由田戎率领的。
而驻扎在夷陵的蜀军,则是由任满率领。
看到一支汉军船只向己方本阵扑来,田戎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手指着汉军那数十艘小战船,笑道:“汉贼前来送死了!”
听闻他的话,周围的蜀军将官们也都跟着仰面大笑起来。
鲁奇率领的汉军船只,虽是逆流而上,而速度奇快。
尤其是最前面的十几艘小船,在江面上行驶时,如同飞起来似的。
蜀军这边,出动十余艘大型战船拦截。
当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时,大船的甲板上箭如雨下,无数的箭矢铺盖在汉军小船上,只一眨眼的工夫,汉军小船的船体就如同长了一层芦苇草似的。
但这并未能减缓小船的速度,十多艘小船,分散开来,直奔十多艘蜀军的大战穿撞去。
一时间,就听轰隆隆的巨响声不绝于耳。
小船的船头,撞开大船的船体,船首深深插入到大船的船身内,紧接着,小船燃起熊熊的烈火,很快烈火便从小船烧到了大船。
蜀军不知道的是,这些小船就是来送死的,船舱内早已装满了一坛坛的火油,火势烧起来,浇水都浇不灭。
前来拦截的十余艘大战船,无一例外,皆燃起大火,许多蜀军水兵尖叫着,从甲板上跳入江水中。
站于主战船甲板上的田戎等蜀军将官们看得真切,脸上再没有刚才的嘲笑,而是一个比一个阴沉。
汉军这种同归于尽的战法,着实令人意想不到,用十余艘小船,换了蜀军十余艘大战穿,汉军无疑是占了大便宜。
当汉军敢死队后面的船只冲上来时,蜀军的战船畏惧,不敢继续往前行驶,而是纷纷调头,打算往回撤退。
可是大型战船的调头后撤,那是需要时间的,汉军敢死队不给他们这个时间。
汉军的船只接近到蜀军船只近前,汉兵将钩锁抛到蜀军战船的甲板上,然后人们顺着绳索,向蜀军战船上攀爬。
上来之后,双方的将士立刻厮杀到了一处。
汉军敢死队中,带头冲锋的是奔命郎。
奔命郎手持环首刀,杀入蜀军当中,真仿佛虎入羊群一般,将迎面而来的蜀军兵卒杀倒一片又一片。
蜀军战船,在鲁奇这支敢死队的冲杀之下,阵型大乱,后面指挥大局的岑彭,看准了机会,指挥己方的全体水军,向前冲锋。
其实即便是现在,蜀军在船只上依旧占据上风,但以田戎为首的蜀军水兵,完全被鲁奇这支汉军敢死队打蒙了。
眼瞅着己方船阵已乱,而岑彭又率主力攻杀上来,田戎惊慌失措,急忙下令,全军向西岸撤退。
田戎的这道命令,太要命了!蜀水军一撤,便把夷陵西面河岸上的浮桥暴露出来。
夷陵位于长江的东岸,夷陵的西面就是长江,在江面上,蜀军设置了一条宽宽的浮桥。
这条浮桥,既方便蜀军向夷陵输送后勤补给,也方便夷陵蜀军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可以及时撤退。
田戎率部逃走不要紧,这条至关重要的浮桥彻底暴露出来。
鲁奇本打算去追击蜀军,但看到这条浮桥后,立刻改变的主意,率部冲到这条浮桥近前,把船只上装载的火油,都洒在浮桥上,然后将浮桥点燃。
这一把大火,将浮桥烧了个干净。
没了这条浮桥,田戎又带着水军跑路了,驻守在夷陵,以任满为首的蜀军,一下子就变成了孤军。
打水战,吴汉的确是外行,但打陆地战,打攻城战,那可是吴汉的强项。
听闻夷陵浮桥被毁的消息,吴汉喜出望外,立刻率部,对夷陵展开了全力猛攻。
在夷陵城内的任满,把田戎的祖宗十八代都不知道问候了多少遍。
你要跑,倒是先知会我一声啊,等我率部撤离夷陵之后你再跑啊,现在你跑了,浮桥被毁,剩下我这支孤军,要如何应对?
任满还在心中叫骂田戎的时候,吴汉率领的汉军便到了夷陵城外。
随后,吴汉挥着着汉军,对夷陵发起进攻。
以任满为首的蜀军,数量并不少,兵力在三万左右。
三万蜀军,有城防做依托,应对吴汉率领的三万多汉军,应该不处于劣势才对。
可实际上,在浮桥被烧毁后,蜀军的军心就已经大乱,对于蜀军而言,浮桥没了,等于是后路没了,现在,他们如同是被困死在大江东岸。
在军心大乱、士气低落的情况下,纵然任满率部拼死抵挡汉军的攻城,但还是于事无补。
吴汉率领下的汉军,攻势如潮,一拨接着一拨,强大的冲击力转化成强大的压力,压得蜀军都喘不上气来。
三万汉军,攻打三万蜀军驻守的夷陵,两个时辰,汉军攻破城防。
汉军的速度就是这么快,吴汉领到的汉军,就是这么凶狠。
撕开城防,城外的汉军如潮水一般涌入城内。
即便现在汉军破城,如果蜀军军心不乱,与汉军死战到底的话,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但战场上没有如果,夷陵之战,已经完全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入城的汉军犹如出笼的猛虎,四处追击仓皇逃窜的蜀军。
汉军破城用了两个时辰,汉军全面占领整座夷陵城,也仅用了两个时辰。
三万蜀军被汉军全歼!就连蜀军的主将,在成家朝廷里担任大司徒之职的任满,也未能跑掉,被汉军斩杀于乱军当中。
夷陵是吴汉攻破的没错,但夷陵之战的大获全胜,主因还是在岑彭的水战打得好。
岑彭先打跑了田戎,导致夷陵浮桥暴露在汉军的眼皮子底下,浮桥被毁,又直接导致夷陵蜀军全军大乱,给了吴汉一举攻克夷陵的良机。
只此一战,蜀军元气大伤,不仅折损了大司徒任满,而且还折损的数万兵马,其中包括大小战船近百艘。
夷陵之战过后,蜀军在南郡再无立足之地,也不敢继续停留在南郡,蜀军全线溃败,向益州方向逃窜。
岑彭、吴汉在南郡的大获全胜,消息很快也传到了汉阳。
不久前,耿弇就非常笃定的说,吴汉到了南郡之后,蜀军必败,纵然蜀军在南郡有十多万的兵马,但转瞬之间就会灰飞烟灭。
虽说夷陵之战,岑彭是居首功,但蜀军确实是败得很快,而且败得一塌糊涂。
岑彭目前正率领着南征军和水军,全力追击逃窜的蜀军,估计很快就会杀出南郡,挺近益州。
而己方在汉阳这边,还迟迟没有进展呢!耿弇再次和来歙、盖延碰头,他主动提出,既然来歙和盖延都主张稳扎稳打,而他自己又主张出奇兵,那么,他们就分头行动,双方同时出兵。
来歙和耿弇的战术出现分歧,两人久久谈不拢,硬凑在一起打仗,也着实是别扭,最终来歙决定采纳耿弇的策略,他和盖延率部打武都郡,而耿弇率部偷袭汉中。
且说来歙和盖延,二人率部,从汉阳进入武都郡。
目前,逃到公孙述那边的王元,就在武都,他奉公孙述之命,与环安共守武都郡。
得知来歙和盖延二部进入武都郡,王元和环安皆是心头大惊,第一时间向成都传书,请公孙述派兵救援。
现在的公孙述,已经是焦头烂额,本来己方攻入南郡后,连续攻占巫县、夷陵、陵道等要地,处全面占优之势。
哪知突然之间,峰回路转,己方由全面占优,变成了全面溃败。
更让公孙述痛心不已的是,大司徒任满竟然战死在夷陵。
任满可是公孙述的心腹大臣,既有能力,对他又忠心耿耿,任满的战死,如同斩断他一条膀臂,公孙述能不痛心疾首吗?
己方在南郡全线溃败,且溃败之势似乎要涌入益州,这已让公孙述心急如焚,现在,来歙、盖延又率领汉军,攻入武都,武都告急,他根本无兵可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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