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骑兵向这支蜀军冲杀过来,蜀军刚刚放下的连弩又重新拿了起来,向汉骑兵放箭。
前面的骑兵被连人带马的射程刺猬,后面的骑兵依旧在全速向前冲锋,数十骑撞进蜀军阵营当中,将上千人的方阵冲得大乱。
趁此机会,一名汉骑兵校尉来到吴汉近前,翻身下马,把吴汉搀扶到马上,急声说道:“大司马快走!”
吴汉虽说连中两箭,但人还是清醒的,他对校尉说道:“兄弟,上马,我们一起走!”
那名校尉看看吴汉,再瞧瞧己方飞蛾扑火般的骑兵们,他向吴汉咧嘴笑了笑,大声说道:“大司马,我乃骑兵校尉张邯,幽州上谷潘县人!”
说完话,他抽出肋下的环首刀,暴吼一声,提刀向对面的蜀军人群冲了过去。
吴汉见状,拨转马头,要跟着这位名叫张邯的校尉一起冲杀敌军,这时候,又一队十数人的汉军跑了过来,到了吴汉近前,其中一人抢先抓住吴汉战马的缰绳,急声说道:“大司马快撤!”
这些汉军,都是隶属于云兮阁,是花非烟从云兮阁中抽调出来的精锐,负责保护吴汉的。
吴汉环视周围众人,怒声说道:“我还能再战!”
拉着吴汉缰绳的那名汉子大吼道:“大司马乃全军主将,不能与敌以命相搏,快撤!”
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冲入敌营的百余骑汉骑兵,已被杀个精光,蜀军重新布阵,快速地蜂拥而来。
那名汉子见状,对手下人喝道:“保护大司马,撤回阵营!”
众人几乎是夹着吴汉,硬拽着他,向外突围。
以吴汉为首的汉骑兵,并未能击溃袁吉军,最后从袁吉军突围出来的汉军将士,即便算上吴汉和负责保护他的云兮阁人员,也连百人都不到。
不过吴汉率部的近乎于自杀式的冲锋,倒的确大大减缓了袁吉军的推进速度,这为汉军的后撤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这一场汉军和蜀军爆发的第一场成都之战,以汉军的大败而归宣告结束。
此战,两万汉军对阵六万谢丰军,汉军非但不落下风,反而把谢丰军杀得节节败退,眼瞅着汉军胜利在望,偏偏这个时候,袁吉军及时赶到战场。
袁吉军的到来,一下子打翻了汉军在战场上奠定的优势,最后汉军不得不被迫撤回本方大营。
一战打下来,汉军折损近万人。
要知道汉军在击败公孙恢、史兴部的时候,也没死伤这么多人,此战可谓是一场惨败。
如果不是吴汉率领骑兵,冒死搅乱了袁吉军的推进,真被谢丰军和袁吉军联合起来,两路蜀军共同夹击汉军,汉军都有全军覆没之危。
此战过后,吴汉是旧伤未愈,又填新伤。
回到中军帐后,吴汉立刻下令,全军严守大营,任何人不得再出战击敌。
医官们在为吴汉包扎伤口的时候,花非烟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她来了,吴汉老脸一红,下意识地抓起身旁的袍子,向自己赤膊的身上盖了盖。
见状,花非烟都差点气乐了,问一旁的医官道:“吴公的伤势如何?”
医官急忙躬身施礼,说道:“好在箭头无毒,大司马的伤势并无性命之忧!”
花非烟闻言,也是长松口气。
吴汉是己方兵马的主心骨,如果吴汉真有个闪失,己方将士别说能不能攻陷成都了,能不能平安撤出蜀地,都成问题呢。
她走到床榻前,低头看着吴汉,颇感无奈地问道:“大司马还认为自己的排兵布阵是对的吗?”
吴汉老脸更红,憋了好半晌,他方吐出一句:“还是陛下之计,稳妥!”
事实胜于雄辩。
他以为自己杀了公孙恢和史兴,大败十万蜀军后,公孙述已经不行了,己方可以轻松攻破成都。
可现在来看,他的估计完全是错误的,正如陛下所言,即便到了现在,公孙述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其实,汉军驻守广都,对成都时时刻刻都造成直接威胁,逼着蜀军不得不主动来广都作战的策略,是最为稳妥的战术。
花非烟看着一脸羞愧的吴汉,颇感啼笑皆非,问道:“那么吴公打算何时退兵?”
吴汉咳嗽了两声,苦笑着摇摇头,说道:“现在,我军只怕想撤也撤不了了!”
见花非烟扬起眉毛,吴汉轻叹口气,说道:“我军兵力本就不多,之所以敢于长驱直入,直取成都,皆因携连胜之威,士气高涨。
“现在我军战败,两万将士,折损半余,士气低落,这个时候,哪怕谢丰、袁吉都是傻子,他们也知道要断绝我军之后路,不让我军回撤广都。”
听了吴汉这番分析,花非烟也渐渐皱紧了眉头,沉吟半晌,她问道:“那么,吴公有何应对之策?”
吴汉目光深邃,幽幽说道:“战败,未必一定是坏事,战胜,也未必一定是好事!谢丰、袁吉二贼,想取我吴汉之首级,还差得远呢!”
此战的战报,第一时间也传回到成都,一听到谢丰和袁吉联手挫败了汉军的进攻,公孙述兴奋地差点蹦起多高,连连抚掌,感叹上天相助。
不过当他仔细看完了战报的内容后,公孙述脸上的喜色消失,老脸顿是沉了下来。
吴汉只率千余骑兵,主动进攻袁吉的四万大军,袁吉明明有机会可以击杀吴汉,最后但却偏偏让吴汉给跑了,错失了这次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公孙述又怎能不气不恼?
公孙述随即下诏,不仅斥责袁吉无能,同时也斥责了谢丰,六万大军,竟然挡不住两万汉军,简直是群废物。
挨了公孙述责骂的谢丰和袁吉,倒也知耻而后勇,全力向吴汉军大营发起猛攻,当然,他二人也算计到了隔江那边的刘尚部,特意分出一部分兵马,去进攻刘尚军大营,如此一来,即便刘尚军想增援吴汉军,也无能为力。
战事到了这一步,汉军已处于全面劣势。
好在吴汉军的营盘还算坚固,军中剩下的一万将士,拼死抵御大举来攻的蜀军,将蜀军的攻势一波波地打退了回去。
蜀军攻势如潮,汉军亦是做殊死抵抗,双方的交战已经不单单是比拼战力,更是在比拼意志力。
激烈的战斗已经整整持续了三天,这三天的时间里,蜀军日夜进攻汉营,战斗惨烈,双方将士的伤亡都已不计其数。
期间,刘尚军还有抽调出三千将士,紧急增援吴汉。
第三天的战斗,蜀军的攻势比前两天还凶猛,简直是不要命的往前攻杀,就连负伤休养的吴汉,这时候都亲自登上寨墙,直接指挥将士们守营。
战斗至此,汉军在苦苦支撑,蜀军又何尝不是如此。
汉营寨墙的外面,蜀军尸体叠叠罗罗,堆积如山,地面上的泥土都快被血水浸透。
一支蜀军再次攻破汉军的营防,冲杀到寨墙上,不远处的吴汉见状,手持战戟冲了过去,到了蜀军人群近前,一戟向前刺出。
噗!战戟穿透一名蜀军的胸膛,去势不减,又刺在第二名蜀军的胸口,吴汉断喝一声,向外一挑战戟,两名蜀兵,一并向外飞出。
吴汉挥戟,与蜀军战到一起,成群成片的蜀军被虎威亮银戟斩翻在地。
正在吴汉带领着汉军,与蜀军浴血奋战的时候,一身戎装,顶盔贯甲的花非烟也上到寨墙上,她手持佩剑,与汉军并肩作战。
看到花非烟,吴汉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杀开一条血路,到了花非烟近前,大声质问道:“花……你怎么上来了?”
四周全是敌军,这时候他自然不能再称呼花非烟为花美人,让敌军听了去,她就得成为受攻击的首要目标。
花非烟连出数剑,挑翻了对面的两名蜀军,而后对身旁的吴汉说道:“自然是来和吴公一同御敌的!”
“简直是胡闹!”
吴汉气得脑仁疼,他抡起战戟,将冲过来的一排蜀军全部扫倒在地,说道:“我军能不能守住大营还未可知,安全起见,你现在赶快撤到江东大营!”
刘尚那边虽然也在遭到蜀军的围攻,但进攻刘尚的蜀军,要比进攻吴汉的蜀军少得多,花非烟去刘尚那边,也更安全一些。
花非烟说道:“吴公撤,我方能撤,吴公若不撤,我便奉陪到底!”
“你……”吴汉气得直翻白眼,但又拿花非烟无可奈何。
把这拨蜀军杀退之后,吴汉拉着花非烟的胳膊,从寨墙上下来,眉头紧锁、面沉似水地说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花美人还是不听将令,可别挂我不客气!”
花非烟笑问道:“吴公还会杀了我不成?”
吴汉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我会派专人,押你回东岸!”
他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再次传来咚咚咚急促的擂鼓声。
吴汉下意识地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长地嘀咕道:“谢丰和袁吉这两个小儿,简直都疯了!”
自他入蜀以来,就从没见过蜀军有这么疯狂的时候,不要命的日夜进攻。
他嘟囔了一句,而后目光再次落回到花非烟身上,沉声说道:“立刻回营帐,就花美人的武艺,也只配在营帐里待着!”
花非烟从来都不是以武艺、身手见长,应付几名江湖人还可以,但要在千军万马中厮杀搏命,她可是差得远了。
吴汉重新回到寨墙上,继续指挥汉军御敌。
战斗从上午,打到下午,又从下午打到傍晚,直到天色黑下来,进攻的蜀军主力才撤退,只留下小股兵力在汉营外进行骚扰、佯攻。
当晚,吴汉把众将齐齐招入中军帐,包括花非烟之内。
他环视众将,说道:“蜀军日夜攻营,我军将士,精疲力竭,已是强弩之末,江西大营已断然坚守不住,我军必须回撤!”
听闻这话,众将虽惊,但内心深处,又都有如释重负之感。
仗打到现在,己方别说取胜了,连自保都难,回撤江东,再由江东回撤广都,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了。
可是,以吴汉那么刚烈的性格,能做出主动撤兵的选择,着实是令人意外。
花非烟说道:“现,营外还有蜀军在佯攻,我军若撤,必会被蜀军发现,到时蜀军追杀上来,我军要如何应对?”
以汉军目前的这点兵力,有坚固的营防做依托,抵御蜀军的进攻都十分困难,一旦失去营防辅助,正面对敌,又岂有胜算?
吴汉点点头,说道:“所以,我需要一支敢死队,击溃营外佯攻之蜀军,为我军的撤离,争取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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