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败回本阵的史歆,面红耳赤地来到吴汉近前,插手施礼,说道:“末将无能,请……请大司马责罚!”
吴汉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面无表情地说道:“赵毅的武艺和力气,都不在你之下,你不敌于他,也实属正常。”
说着话,他从战马的得胜钩上摘下虎威亮银戟。
见吴汉要亲自上阵,数名汉军将官催马上前,插手说道:“大司马,请准末将出战!”
吴汉挥下手,说道:“你等都难敌赵毅,还是我亲自出战的好!”
说着话,吴汉双腿一磕马腹,战马哒哒哒的跑了出去。
赵毅没见过吴汉,但对于吴汉的传闻可听不过不少。
头顶银盔、身披银甲,相貌俊美,气质不凡,一杆虎威亮银戟,横行天下,难逢敌手。
现在从汉军当中出来的这名武将,和传言中的吴汉几乎一模一样。
随着吴汉越来越近,赵毅眯缝起眼睛,用手中的战戟一指吴汉,大声喝道:“来将通名报姓!”
“吴汉。”
吴汉轻飘飘地说出自己的名字。
虽然已经猜出来人很可能是吴汉吴子颜,但听到对方亲口说出‘吴汉’二字,赵毅的心头仍是一紧。
他深吸口气,大声说道:“我乃虎威将军赵……”不等他把话说完,吴汉也不耐烦地打断道:“行了,不必报名,我战戟之下,无名之鬼,不知凡己,也不差你一个!”
听闻这话,赵毅胸口的怒火一下子冲到脑门,他大吼一声:“吴贼你找死!”
说着话,他催马上前,一戟劈向吴汉的头顶。
嗡!战戟的锋芒划破长空,发出刺耳的呼啸声。
吴汉面色不变,不慌不忙,将手中银戟向上一横,迎接对方的重击。
当啷啷——战场的中央,乍响出霹雷般的铁器碰撞声。
吴汉的胯下战马,哒哒哒地向后连退了三步。
主动出招的赵毅,亦受反震之力,双手的虎口像是要裂开般的刺痛。
不等他再攻第二招,吴汉单手抡戟,横扫赵毅的腰身。
赵毅心头一震,连忙收戟格挡。
当啷!战戟与战戟的碰撞,冲击力让赵毅的战马横着移出三步。
要知道,这还只是吴汉单手持戟的一招。
赵毅暗暗咋舌,吴子颜果然名不虚传!他心中正惊叹着,吴汉的第二戟又到了,挂着破风声,向他的胸前直刺过来。
赵毅不敢抵其锋芒,急忙拨马,侧身闪躲。
沙!战戟的锋芒蹭着他胸前的甲胄掠过,磨出一连串的火星子。
赵毅大吼一声,挥戟反刺吴汉的面门。
吴汉将战戟向外一拨,当啷,赵毅的一击被弹开。
双马交错而过,紧接着,两人各自拨转马头,逆向对冲,当啷,随着两马接触,两杆战戟又撞到一起,爆出好大一团的火星子。
这是两人对战的第一个回合。
吴汉和赵毅,走马盘旋,战到一起,叮叮当当的碰撞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吴汉是愈战愈勇,战戟的速度越来越快,力道也越来越重,反观赵毅,逐渐落入下风,鼻凹鬓角都是汗珠子。
两人也就战了十个回合,赵毅已被逼得险象环生。
当他二人再次碰到一起的时候,吴汉挥戟斩向赵毅的脖颈,赵毅向后仰身,险险躲过这一击,紧接着,他直起身形,顺势向前一刺,战戟锋芒直取吴汉的胸口。
吴汉侧身闪躲,沙,战戟从他肋侧刺过,不等对方收戟,吴汉一缩手臂,把对方战戟的戟杆紧紧夹住,而后,他另只手持戟,向赵毅的胸口反刺过去。
一瞬间,赵毅惊出一身的冷汗,他急忙侧身,也是险险躲开银戟的锋芒,不等吴汉收戟,他一伸手,把吴汉银戟的戟杆也抓住。
现在的情况是,吴汉夹住了赵毅的战戟,而赵毅也死死抓住了吴汉的银戟,两人各自发力,他俩胯下的战马在地上直转圈。
感觉赵毅的力气还真是不小,吴汉哼笑出声,他深吸口气,使出全力,将两杆战戟一并向上撅。
对面的赵毅,感觉两支战戟似有千钧之力席卷而来,要把自己挑离战马,挑飞到空中。
赵毅心头大骇,哪里还敢继续与吴汉角力,急急松开两把战戟。
随着赵毅的松手,他的战戟,连同吴汉自己的虎威亮银戟,全部落到吴汉一人的手中。
失去了武器,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赵毅的脑门流淌下来,他急急拨转马头,调头就跑。
吴汉嗤笑一声,将自己的虎威亮银戟向地上狠狠一戳,拿起赵毅的战戟,运足臂力,对准赵毅的背后,狠狠投掷过去,喝道:“还给你!”
嗖——战戟划破长空,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破风声,直奔赵毅的后心飞去。
听闻背后的动静,赵毅的身子向前趴伏,紧接着往旁一歪,整个人,几乎是斜挂在马鞍子上。
哚!飞落下来的战戟没有刺中他,倒是深深地钉在地上。
其力道之大,半个戟头都没入到泥土当中。
这从天而降的一戟,别说把赵毅吓得眼前直冒金星,就连他胯下的战马都吓得一哆嗦,咴咴嘶鸣,跑得更快了。
看到赵毅战败,连武器都被吴汉夺走,最后仓皇败退回蜀军本阵,汉军将士士气大涨,人们齐齐振臂高呼:“大司马!大司马!大司马!”
吴汉提起虎威亮银戟,向前一挥,大喝道:“大汉将士,随我杀敌!”
“杀——”吴汉一呼百应,汉军战阵在吴汉的振奋下,齐齐向前推进,人们一边前进,一边用手中的长矛击打盾牌,齐声喊喝道:“杀!杀!杀——”四千多汉军的推进,让对面两万之众的蜀军大惊失色,前排的兵卒下意识地连连后退,与后方的兵卒碰撞到一起,一时间,蜀军阵营大乱。
战败的赵毅也没心思再与汉军决战了,他抽出肋下佩剑,连连挥动,大喊道:“撤退!全军撤回大营!”
蜀军阵营倒也干脆,听闻赵毅的命令,立刻后队变前队,全军急急撤回己方的大营,而后辕门紧闭,大批的蜀军登上寨墙,一个个捻弓搭箭,端起弩机,严阵以待。
吴汉本来就没打算与对方硬碰硬的决战,见蜀军逃回大营,他高举起虎威亮银戟,下令停止追击。
望着前方的蜀军大营,吴汉嘴角扬起,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鼠辈!”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战蜀军不敢打,那么接下来的仗,这支蜀军更没法打了。
打仗打的就是士气,这次蜀军以两万大军,对阵己方四千人,尚且不敢力战,等刘尚再率军赶过来,蜀军就更不敢再战,只能龟缩在大营里,闭门不出。
实际的情况,也正如吴汉所料,不日,以刘尚为首的汉军,和吴汉部汇合一处。
汉军大营的规模,也随之扩大了一倍有余。
现在,吴汉大营这里有一万五千的汉军,广都城内,还有三万多汉军,这两股汉军,一南一北,把三万之众的赵毅军夹在当中。
兵力上,蜀军已经完全处于劣势,士气上,蜀军更是低落,全军将士,如丧考妣,战略上,蜀军处于被汉军的包夹当中,局势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全军覆没。
对于赵毅而言,他已经没有机会再率领将士出营作战,只能龟缩在大营里死守。
但坐吃山空,军营里的粮食就那么多,等到粮食耗尽,他们这三万将士,他们出营死战,要么被活活饿死。
前方的战报传回到成都,又是令成都朝廷一片惊骇。
乐坚战死,三万大军,逃回来两万人不到,而赵毅部被困广都附近,三万将士,被五万汉军南北包夹,生死系于一线。
公孙述又没辙了,向朝堂内的文武大臣们摊着双手说道:“这可……这可如何是好?
谁能去解赵将军的被困之危?”
大殿内,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公孙述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罗英身上,问道:“罗将军可有良策?”
罗英封号虎烈将军,爵位平夷侯,是公孙述麾下四大虎将中的第一号,也是最早追随公孙述,助公孙述奠定益州根基的肱股大臣,开国功臣。
听闻公孙述叫到自己的名字,罗英出列,拱手施礼,说道:“微臣以为,吴汉围困赵将军,却围而不攻,其目的是以赵将军为诱饵,引我成都兵马前往广都救援。”
在成都这边作战,蜀军是主场,占有地利的优势,而去到广都作战,汉军是主场,汉军占有地利的优势,这其中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影响战事的成败,不外乎三大要素,天时、地利、人和。
地利作为左右成败的三大要素之一,又岂能不重要?
吴汉的做法无疑是非常明智的,他不愿意在成都附近,与己方决战,而是想利用赵毅,把己方的兵马都引到广都,然后他在广都与己方决一死战。
在罗英看来,吴汉用兵的本事,完全不次于岑彭,甚至比岑彭更歹毒,更阴狠狡诈。
听闻罗英的话,公孙述有些傻眼,他难以置信地问道:“罗将军的意思是,朕……朕就不救赵将军了?”
罗英向公孙述躬了躬身子,沉默未语。
他的沉默,就等于是默认了。
当乐坚和赵毅分头向广都进军的时候,当乐坚部被吴汉出其不意的击溃,而赵毅又没有及时作出撤退的时候,这场战事的胜负,其实就已经有了定论。
现在赵毅就是个大火坑,己方无论有多少将士都不够往里面填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白白牺牲将士们的性命呢!这是罗英心里的真实想法,伤五指,不如断一指,现在朝廷就应该果断的舍弃赵毅。
罗英心中所想,和公孙述心中所想,是完全相反的,公孙述眉头紧锁,不救赵毅,那赵毅就得死在广都,与他陪葬的还有三万将士啊!公孙述的额头冒出汗珠子,幽幽说道:“倘若无人能解赵毅之危,那么朕……就只能御驾亲征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大臣们无不倒吸口凉气,纷纷拱手劝说道:“陛下不可!”
“陛下不可啊!”
御驾亲征,对于刘秀来说,那就如同家常便饭一般,洛阳朝廷的大臣们,也都习以为常。
但对于公孙述可言,御驾亲征可是件稀罕事,成都的大臣们闻之色变。
这时候,一员武将突然跨步出列,向公孙述拱手,震声说道:“陛下,微臣愿率两万兵马,去往广都,解赵将军被困之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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