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一路上,汽车都以极快的速度行驶，车窗外景物飞速倒退，快到模糊成一片。
清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下一秒忽然路口的尽头就冒出一辆车,顾谨深没刹住车就撞上去，来个车毁人亡。
参加李旭宵的泳池趴,她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想要气叔叔的心思,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她只是想让叔叔多在乎她一点。
而现在事情似乎超出了预期，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那张紧绷的侧脸，青筋凸起的手背,无声地告诉她，叔叔已经不是一点点生气了,压抑的愤怒几乎快到爆发的临界点。
清瑶缩在顾谨深的西装外套里,不说话也不敢动。
生怕自己一句话或者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就刺激到了他。
汽车一路疾驰到达泊港公馆,清瑶裹着西装外套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回家后,清瑶站在玄关处没动。
无措地拉着西装衣襟,悄悄抬眼看向顾谨深。
顾谨深始终未发一言,坐在沙发上一杯接着一杯喝酒。
是烈性的白兰地,没加冰。
空气中是压抑的窒息感,清瑶就这么站了几分钟,那种窒息感无孔不入地扼住了她的喉咙。
终于,她慢慢挪动了一下脚步。
“叔叔……”
话音刚落,顾谨深放下酒杯,冷然开口。
“回房间去。”
“我不想在你面前发火。”
清瑶沉默了半晌，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叔叔为什么这么生气？是因为我穿了这件泳衣还是因为我跟李旭宵出去参加泳池趴？”
“我说过，李旭宵他不适合你。”
“叔叔不是说我交不交男朋友和你没有关系吗？为什么还要管他适不适合我？”
“没有关系？”顾谨深声音骤然一低，手里的玻璃杯几乎快被捏碎。
“你是我从小宠到大的孩子,生病了是我照顾你，每次家长会是我去参加，从来舍不得让你受一点委屈，你还叫我一声叔叔，你说跟我有没有关系。”
清瑶身形微颤，紧紧咬着嘴唇。
是啊，在她晦暗的童年里，是叔叔代替了她去世的爸爸，给她温暖和许多美好的回忆。
不止是生病时额头温热的手掌，还有每一张成绩单上的家长签名。
连她第一次来例假，都是叔叔照顾她的。
十二岁，一个懵懵懂懂的年纪。
在看到内裤上的血迹时，她很慌乱无措，她知道那是什么，却从来没有人告诉她应该怎么做。
害怕的时候，她只想去找叔叔。
叔叔抱着她安抚，带她去洗澡，教她小翅膀该怎么用。
后来，她偶尔也会想，叔叔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也会懂这些。
直到有一天，她在叔叔的书房看到了《8-16岁女孩生理知识手册》，里面还认真做了一些批注。
清瑶从回忆里抽离，有些恍惚。
那些画面一帧一帧地刻在她的回忆录，每当她落寞时回想的美好记忆里，大多都是叔叔。
清瑶几步上前，站在他跟前忍不住提高嗓门。
“叔叔再宠我那也是小时候的事！可是现在叔叔一点都不在乎我了！”
“我不在乎你？”
顾谨深从沙发起身，居高临下地审视她。
“我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给你，你说我不在乎你？”
“骗人。”清瑶仰头不甘示弱地与他对视，“叔叔生日那天我去找你了，我买了蛋糕，还给叔叔准备了礼物……”
她越说越难过。
“可是我在办公室门口却听到你跟秦叔叔说，我交不交男朋友跟你没有关系……”
顾谨深微怔。
“那瑶瑶听完了没有。”
清瑶摇头，赌气说：“我为什么还要听下去，我都快要气死了。”
“后面你没听到的话是，叔叔不想你这么早谈恋爱，就算不谈恋爱也没关系。”他轻轻将她拥进怀里，“叔叔可以照顾你一辈子。”
不高不低的声音，穿透她的心脏，敲下一记重锤。
一辈子。
和叔叔在一起一辈子吗。
可是她不想以小侄女的身份和他在一起一辈子，而是以一个能光明正大亲吻他的女人。
她眼神微动，靠在他胸口闷声道：“那……优优姐呢？”
“她怎么了？”
“叔叔是不是喜欢她？”
“没有。”
清瑶无意识地揪紧他的衬衫衣角：“那叔叔为什么要同意和优优姐拍那个宣传片。”
“我并没有同意。”
“可是那个宣传片里明明有叔叔的背影——”
话说一半，她忽然停住了。
背影。
宣传片里出现的那几秒只是一个背影，并没有看到脸，她当时太过伤心没有仔细看，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和叔叔有点不一样。
虽然很像，却没有叔叔的那股子冷感。
所以杨晗优是找了一个和叔叔背影很像的人，来制造话题度。
然而网友并不会注意那么多，理所应当地以为那就是顾谨深本人，兴奋地磕着“幽深夫妇”的这对cp。
顾谨深解释：“因为我们和杨伯伯的关系，我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
清瑶渐渐收敛了脾气，静静地靠在他的胸口没说话。
这时，手机响了一下，打破满室寂静。
清瑶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是李旭宵的。
没事吧，到家了吗。]
在泳池趴被顾谨深怒气冲冲地拉走，估计李旭宵也怕她出什么事。
清瑶随手回了个“没事”。
没事就好。]
清瑶刚想关闭手机，下一秒，就收到李旭宵发来的新信息。
还有，你今天很漂亮。]
清瑶头皮一紧，手指也忍不住颤了颤。
她缓缓抬眼看向顾谨深，果然见他盯着自己的手机聊天界面，脸色沉郁。
本以为顾谨深的怒火又要燃起，然而他只是不着痕迹地松开她。
淡声道：“回房间把衣服换了。”
落地窗前，顾谨深眺望远处霓虹光晕，执着酒杯，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稍烈的白兰地，灼得他喉间发烫。
清瑶对着他的背影出神了片刻，然后倒了一杯温水，慢慢走到他身前，递给他。
“别喝酒了，喝点水吧……”
顾谨深没拒绝，抬手去接水杯。
在他即将碰到水杯的时候——
清瑶却把杯子移开，转而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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