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猩红色的。
陆斐言的母亲,就这样躺在血泊之中。
明明前几分钟,对于未来,陆斐言与陆晚秋还一起构想过蓝图。
那时候还太小,对于死亡,还是懵懵懂懂的状态。
出事之前,陆晚秋将陆斐言藏在衣柜里,“阿言。听话。待会儿,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出来。”
小小的陆斐言,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恐惧,挚爱自己的母亲,自己将永远见不到面了。
袁国丰接到群众警报,说是老胡同里发生了一起灭门的惨案,有位美丽的女人当场死亡。
当他赶到的案发现场的时候,却还是迟了一步。
屋子里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唯独邻居抱着一个清秀的女娃娃等着录口供。
“阿sir。”邻居是英裔港民,所以称呼跟着警.匪.片里一样,操着并不纯熟的普通话,“我老公啊,听到女孩子尖叫声的时候,这火苗已经开始烧了。”
袁国丰瞧着被烧成灰的房子,还真是一干二净。
他戴上白色的手套,企图从烧尽的屋子里寻找些许蛛丝马迹,他问着那个邻居:“你老公人呢?”
“为救这孩子,被烫伤,刚送去医院。”
“......血......”
女孩子虽然没有受伤,可是这状态不对劲儿。
她蜷缩在港民阿姨的怀里,声音颤颤巍巍的,“......好多好多的血......”
“小朋友。”
作为华国研究所所长陆博士的遗孤,她的证词,对本案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袁国丰家里也有个和她差不多岁数的孩子,他轻轻地安抚着陆斐言的情绪,“能告诉警.察叔叔,你都看到什么了吗?”
“一个怪蜀黍拿着刀子......”陆斐言忽然睁开了眼睛,“妈咪为了救我,倒在了地上......”
“好冷。”陆斐言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在港民阿姨的怀里闹腾地格外厉害,“阿言......会乖乖的......”
那么小的孩子,亲眼见证母亲被人从高楼推下去,身体自然承受不住压力。
“阿sir。”港民阿姨心疼陆斐言,“我看孩子心理受了创伤,还是不要问了。”
活着,有时候,远比死亡更痛苦。
案发现场所有的证据被毁灭,他们最后只能将被害人的骨灰带回警局。
在袁国丰收队的时候,港民阿姨支支吾吾地说:“......阿sir......”
“你可是想到了——陆博士生前的仇家?”袁国丰收住脚步。
“不是。”港民阿姨摇了摇头,“这个孩子今后——”
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邻居家发生了这么个惨案,这个地方,怕是街坊邻居都不能够继续住下去了。
“你是想问这个孩子以后的抚养问题么?”袁国丰赞许地目光,“若你以后想要收养,向相关部门去提交申请,等到批下来以后,就可以拥有合法权了。”
“您误会了!”港民阿姨急切地说:“等我老公处理完烧伤后,过阵子就要回到港区,这个孩子,我们真的......”
话说到此。
瞧着那熟睡的女娃娃,袁国丰心里透明了许多。
人都是有私心、又胆小的。
每个人都怕给自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若是收养了这个小女孩,以后这仇家来找小女孩寻仇,自己也会收到牵连。
袁国丰从港区阿姨的手里接过陆斐言,“算了。以后,就由我来照顾吧。”
小帅这些日子一直嚷嚷着要妹妹,把女孩子带回去,有同龄人作伴,兴趣对以后心里的治疗,有所帮助。
“阿sir。”港区阿姨摆脱了这么个大麻烦,顿时感激涕零道,“您真是个好人。”
“若是以后,你想到什么线索。请及时联系警方。”
袁国丰将怀里的女孩换了个姿势,叮嘱道。
“yes,sir.”
此时同组的探员抱着装有受害人骨灰的盒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对袁国丰说:“头儿。能够整理的,都整理好了。”
……
雪肆意飞舞。
记忆里的那天,雪也很大,视线里的所有景物,都被蒙上了色彩。
小袁帅趴在窗前,静静地等待着父亲归家。
“帅帅。”袁母走过来,为他披上一件厚厚的棉衣,“窗口那边都是有风的,如果吹感冒了,就不好了。”
“妈。”小袁帅用力地擤了一下红红的鼻子,“爸爸说,今年会回来陪我过圣诞节的。”
袁母慈爱地抚摸着袁帅的小脑袋,“你爸爸是大英雄,平时工作繁忙,你要体恤他。”
“哼。”
小时候的男孩子,总是顽皮的,袁帅总是闹腾地厉害。
最后,袁母只能换了种方式劝慰袁帅,“外面风雪大,说不定你爸爸因为道路被封上了,没办法回来。要不,你先去床上睡会觉?等到明天雪化了,天气放晴了以后,爸爸回家再给你补办个圣诞节?”
“妈妈。”小袁帅皱着脸,用他的矛去戳袁母的盾,“爸爸是大英雄!
大英雄的话,怎么会因为这点儿雪就被阻止呢?!”
他从很小就是认准一件事情,同样也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我要等爸爸回来过圣诞节。”袁母拗不过,可若是放任小袁帅继续在窗前,万一着了凉,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不心疼,谁心疼。
于是,干脆将袁帅抱回了客厅,自己陪着小人儿,一起耗着。
冬天,本就是容易困乏的。
袁母很快打了哈欠,为了使得自己意识清醒,她从沙发上起身,去厨房接了杯水。
而小袁帅听到了门口熄火的声音,很开心地就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张牙舞爪兴奋道:“是爸爸回来了。”
“小帅,别跑得那么急。”
正喝着水的袁母,差点儿没呛到自己。
小袁帅跑到玄关,踮起脚尖,拉开了房门。
“帅帅。”袁国丰的怀里裹着一个粽子样的小姑娘,他冲着霍柏年笑了笑,“爸爸今天处理了一桩大案子,耽搁了。”
男人边说,边单手扶着袁帅的后背,“别杵在门口冻着小妹妹了。”
到了客厅,袁母跟袁帅一样,专注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妹妹。
“小帅。你不是嚷嚷着,想要个小妹妹?”袁国丰抬起下巴,指了指陆斐言,“以后,你就是大哥哥了,要好好地照顾小妹妹知道吗?”
陆斐言被放在了沙发上,对于这个陌生的环境,心里警惕得很。
“嗯。”小袁帅重重地点了点头。
“老袁。”有些话,不能够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袁母有很多疑惑,“你来一下卧室。”
上楼的每一个脚步,被袁母踩得都很重。
阖上门以后,袁国丰勾起唇角淡淡的微笑,“那个孩子,叫陆斐言。是咱们华国研究所陆博士的千金。”
“那她……怎么会在我们家里?”
“小萍。”袁国丰的目光向下沉了几分,“今天我出外勤,你知道遇见什么事了吗?”
“陆博士遇害,惨不忍睹。”
“什么?”袁母脑海里闪现出那些场景,胃里涌现出阵阵酸楚,“现在人,怎么能残忍到这种程度?!”
“刚刚送孩子去医院检查的时候,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因为亲眼看到自己的母亲倒在了自己面前,心里上的伤估计要花好长时间,才能够愈合。”
“老袁。”李萍并不是那种不通情达理的女人,“若是你想要收养这个孩子,我没什么意见。”
“你不是刚好也很喜欢女儿?”袁国丰揽着李萍入怀,“这个圣诞礼物,还满意吗?”
李萍羞红了脸,“都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了,谁还在意节日啊。”
“不。”袁国丰摇了摇头,“这是仪式感,我们不搞特殊化,但是还是要注重这些的。”
“是是是。”李萍顺着袁国丰的话接了下去,“袁队长说得都有道理。”
而楼下,小袁帅盯着面前这个陌生的小妹妹,心底莫名地开心。
这个妹妹,长得可真小啊,比那幼稚园的小玲都要小上一团。
他歪着小脑袋,傻呵呵地伸出温热的小手,“小妹妹。我叫袁帅,以后就是你的哥哥了。”
陆斐言冷着脸,并不想给霍柏年搭话。
这下子,袁帅的气势,如被针戳破的气球一样,一下子瘪了下去。
他不甘心地抓着陆斐言的头发,嚷嚷着:“你这个女娃娃,怎么那么不乖。”
“小帅!”袁国丰雄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爸爸怎么说的?”
小袁帅低着头,有些委屈,“不可以欺负妹妹。”
“那你是怎么做的?”
好气。
爸爸为什么对那个新来的小妹妹这么好。
“快向妹妹道歉!”
小袁帅被袁国丰严厉的目光,吓得哇哇哇地哭了。
李萍心疼孩子,跃过袁国丰,“到底谁是亲生的啊?怎么一回到家,就这么凶孩子。”
奇怪的是——
无论袁家的动静如何大,陆斐言始终缄默不语,冷眼望着面前的一切。
李萍是想要个女孩子不错。
但是面前的这个陆斐言,身上跟带了邪气似的,让她很不舒服。
于是,抱着袁帅就先回浴室洗漱,准备睡觉了。
“小言。”袁国丰单手抱着陆斐言,“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叔叔跟阿姨,就是你的爸爸和妈妈。”
孩子刚刚经历过那样的事情,冷一点儿,没什么。
以后,有的是机会。
夜里。
雪还没有停。
小袁帅觉得口渴,于是跳下床,想要去楼下接一杯水,缓解自己喉咙的干涩。
他怕吵醒父母,他小心翼翼地拉开房门,刚到楼梯拐角处,就看到了新来的小妹妹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动也不动。
以前,小袁帅不听话的时候,袁母总会吓唬他说,夜里会有鬼吃掉不听话的孩子。
而面前的这个陆斐言,如同鬼,一样阴森可怕。
但是袁帅胆子大,爸爸告诉过他小妹妹的名字,于是他一屁股坐在陆斐言的身边,“小言。我能够这么叫你吗?”
陆斐言仍然不说话,袁帅绕过她,从客厅里找到一个毛毯,给陆斐言披上,“你一直坐在这里,会生病的。”
她不说话,他就一直说话。
到了最后,陆斐言的喉咙终于蹦出个词儿,“吵。”
男孩当场就蹦了起来,兴奋地说:“你说话了!小言。你说话了!”
……
此时糟心的顾北琛,难得因为袁帅的回忆,勾起了唇角。
对陌生人高冷,的确是他们家的阿言能够做出来的事情。
男人盯着正对面的石英钟,在心底计算着阿言失踪的时间。
手机里忽然弹出了一条彩信,图片上的阿言闭着眼睛,面色惨淡。
“吗的。”顾北琛爆了句粗口,打断了袁帅的回忆。
“怎么?”
“阿言被绑架了。”顾北琛边说,边切断了袁帅的通话,从信息中调出那个陌生的号码,一记变声处理过的男声笑道,“顾北琛。”
“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男人发出诡异的笑声,“你不妨先听一听,这段音频。”
——“这些年,你对我究竟有没有感情?”
——“我们要是没有感情,怎么会在一起那么长时间?”
——“媒体上不是说,你跟姓顾的,恋爱了好多年?”
——“那些都是骗人的。”
话听到这儿,男人又咯咯地笑了起来,“若是媒体知道,陆斐言跟其他男人......”
“这些话,我得亲耳听阿言给我说。”顾北琛单手整理了一下领口,“毕竟阁下也没有用真的声音,我有权利提出质疑,不是吗?”
“顾北琛。”男人大概没想到顾北琛竟没有在第一时间恼羞成怒,他的鼻尖发出冷哼,“别不知好歹。”
接着,电话被挂断。
顾北琛将这个号码,第一时间转发给了袁帅,“麻烦追踪一下ip地址。”
而后,他抓起大衣,推开了房门。
二十四个小时已经过去,现在就是追踪的关键时期。
霍柏年电话切进来:“袁队长。”
“什么事?”袁帅皱着眉,吩咐着手底下的人:“这个号码要交给技术部,我要在第一时间知道地点。”
“小言的事情……”霍柏年支支吾吾着,干脆跳了个话题。
“袁队。”霍柏年的声音从听筒出来,“今早我手下的人说老胡同口附近发现了一具女尸,凶手作案手法,极其残忍。”
“没错。”袁帅顿了顿:“上面已经下令,让我们重案二组,停止手头所有的事情,与上次明星割.舌案一起并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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