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老六这么一说,王二却笑道:“能不能当这个盟主又如何?老子造反也不是为了当甚么皇帝不皇帝的,不过是活不下去了,这才带着兄弟们搏一条出路,混口饭吃。
至于以后,能招安就招安,不能招安,就这么痛痛快快的把这辈子过完算球。”
老六闻言,却是失望不已。
这个带头大哥是个扶不起来的,自己尽心竭力的替他谋划,到头来想的不过是招安了事,到时候自己又如那梁山上的吴用一般,怎能逃过一杯毒酒?
正所谓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老六咬咬牙道:“若是大哥真的想一心招安,那么就必须争一争这个盟主的位置。”
王二虽然觉得自己脑子没有自己这个兄弟好用,但是也不是个傻子,闻言便好奇地道:“怎么说?正所谓出头的橼子先烂,若是哥哥争得了这个盟主,岂不正好吸引了朝廷大军的注意?
就算是以后得以招安,只怕也是难逃一死吧?”
老六心道,不这样逼你一把,你他娘的真想着招安,老子们怎么办?岂不是跟着你去死?
打定主意要把事情搞大的老六笑道:“大哥却是迷了眼!
争了盟主,若是朝廷招安,大哥大可以跟朝廷谈条件。只要咱们裹挟的人足够多,朝廷便不免忌惮我们三分。”
王二却嗤笑道:“你才是读书读傻了的。
你没听说之前林丹汗来我大明宣府打草谷,也是裹挟了数千百姓?那皇帝可曾眨过眼?不还是带着大军冲击了过去,这才打的林丹汗北逃?”
老六当然知道这事儿,经过崇祯皇帝诏告天下的诏书那么一宣,整个大明谁不知道当今天子是个爱民的,同时又是个刚强无比的?
哪怕是造了反,老六也是对崇祯皇帝的那封告天下子民诏记忆深刻:“林丹汗叩关宣府,裹挟百姓千人。大明子民,生而高贵,纵死亦不能为人奴隶。朕不得已,亲率大军击之,纵然伤我百姓,亦不得已而为之。朕亦屠林丹汗所部鞑虏数万,筑京观于宣府之外,以为率兽食人者戒。”
如此赤裸裸的宣示武功,赤裸裸的叫嚣着大复仇主义与华夷之辩,虽然整封诏书里面的文采连自己都觉得狗屁不通,哪怕换成个童生来写都比崇祯皇帝写的要好,但是心中就是觉得提气。
纵然自己现在造反,亦是暗自佩服不已。
如今这种局面,谁也没有把握崇祯皇帝会不会再像面对林丹汗的时候一样发疯,别管是自己亲自来还是命令手下的大将们不管不顾的冲击,到时候裹挟的百姓越多,自己死的就会越惨。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或者说已经是骑虎难下之势,老六也只得斟酌一番后道:“大哥有所不知,当今皇帝虽然能带兵冲击林丹汗,却不会同样的带兵冲击我们。
当今天子最重视的是什么?小弟认为是华夷大防。只从皇帝诏告天下的诏书中就能看的出来,他带兵冲击林丹汗所部的原因是“大明百姓生而高贵,不可为人奴隶”,但是咱们不一样啊,咱们也是大明的百姓,只是因为活不下去了才造反不是?
再者说了,您看看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又杀了多少贪官污吏?以上种种,无不说明了皇帝是个重视百姓的,到时候咱们裹挟的越多,实际上也就越安全。”
王二闻言,也是觉得颇为有些道理。只是仍然半信半疑的道:“此言当真?莫非是你在哄我?”
老六笑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咱们不管裹挟了多少,到时候只要找一个靠山,弟弟担保没事。”
王二讥笑道:“你是不是傻?咱们现在干的是杀官造反的大事,谁敢给咱们当靠山?再者说了,咱们辛辛苦苦弄来的这些粮食和金银珠宝,不分给兄弟们,难道还要送给那些个贪官去求庇护吗?”
老六此刻只恨自己手中没有一把羽扇,否则自己此时岂不是有如诸葛之亮?
老六笑道:“大哥莫非忘了前些日子的唐王殿下?唐王殿下正在陕西招募一些流民,虽然没来咱们这里,但是咱们也可以过去投靠不是?
到时候只要咱们答应招安,再要求入了唐王军中去海外,保证终身不踏入大明的土地半步,到时候唐王殿下必然大喜,只要求得唐王殿下去寻陛下求个恩典,这事儿便算是成了。”
直到这时,王二才觉得老六说的事儿靠谱。
毕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自己也没想着推翻了皇帝自己干,那些说甚么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的都是些二傻子才能说的出来的。
要是不信,看看历史上有多少人造反,又有几个是成功的从造反开始就当了皇帝的?
自己虽然傻,却也懂得出头的橼子先烂,或者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打小听来的故事里边就已经说过了,先造反的通常没有好下场,都是后造反的才有可能当皇帝。
自己现在的情况不就是先造反的么,自己被皇帝抓去一刀砍了,搞不好还得活剐什么三千六百刀,家人也难逃一死,搞不好九族之人也剩不下一个。到最后皇位也落不到自己的头上,这一切是何苦来哉?
倒不如像老六说的这般,先把声势造起来,等人多了,再寻个招安的路子,跟着唐王殿下去海外开国。
自己怎么着也算是有过带兵的经验,不怕在唐王那里不受重用。至于说终身不踏入大明国土半步,那也总比全家九族死光了要强得多吧?
心中打定了主意,王二便嗯了一声,接着道:“便依着老六的主意罢。咱们先把人调回来打蒲城,然后再向北去,争取早点儿和高迎祥他们会合,争一争这个盟主之位。”
老六眼珠一转,又接着道:“哥哥且慢。”
王二好奇地道:“不是依着你的意思办了?还有甚么事?”
老六道:“哥哥想要争这个盟主,首先就得有个名号才行。您看那水泊梁山上的好汉们,不都是打着一面替天行道的大旗么?咱们也得有个名号才是。
就算不往前,只看眼前,那高迎祥自号闯王,咱们不也得有个名号?只有名号响了,才能让更多的人来投奔咱们,声势也才能造的更大不是?”
王二抓了抓头发,郁闷地道:“这个可就是为难哥哥了。老六你也知道哥哥没读过甚么书,这名号怎么起,哥哥是真的弄不来。不如你替哥哥想一想?”
老六嗯了一声,沉吟了半晌才接着道:“咱们不如也学那宋公明,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毕竟咱们造反也只是为了杀贪官,除污吏,替百姓们求一口吃食罢了。
至于名号么,那高迎祥既然已经称了闯王,哥哥不妨自称是秦王。”
看了看王二的脸色颇有些不满意的意思,老六又接着道:“若是哥哥不满意秦王这个称号,那就换一个便是。
咱们既然是杀贪济民,不如便唤做济王如何?总得有个名号才成。”
王二本身便没有读过书,被老六一番忽悠下来,只就对称王意动不已,如今又听到杀贪济民这个说法,当下便高兴的抓耳挠腮道:“好,济王这个称号好,以后老子就是济王!”
事实证明,人的心一旦大了,就再也小不回去了。
老六一开始造反的时候还颇为有些担心吊胆的意思,等到杀光了白水县县令戴永怡的满门老小,又从其中抄出来许多金银珠宝,再加上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老六便觉得这才是人生。
没错,银子随便自己怎么花,反正都是抢来的,再也不用摇头晃脑的读那些甚么子曰诗云,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活,相反,现在几万人都要看着自己的脸色过活,这才是真正人该过的日子啊,至于以前,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如今自己出的这个主意,只要一步步的执行下去,等到了跟闯王高迎祥会合在一起之后,这个满脑子想要招安的哥哥,还是让他突然间暴毙,或者让他去跟官兵血拼吧。
到时候自己再继承了这个甚么济王的称号,带着手下的兄弟们好好的与天下英雄争锋一番,这才不枉了人世间走一遭!
诸般计议已定,老六便对着王二拱了拱手道:“哥哥且先自己吃酒,小弟这就去安排一番,咱们早点儿把蒲城打下来才是正事。”
王二此时尚且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已经准备好了取自己而代之的打算,闻言只是高兴地道:“好,一切就有劳兄弟了。”
老六闻言,便躬身退了出去,吩咐手下人各自去准备王冠与诸多仪仗,又命人去调回围攻孝童的大军。
王二这边在做着准备,就连府谷王嘉胤、宜川王佐挂也都在各自准备着。
其实在王二称王之前,府谷的王嘉胤就先一步称了王了。
王嘉胤的想法很简单,你高迎祥能称闯王,老子本来就姓王,又如何称不得王?因此在听到高迎祥自称闯王的消息后,王嘉胤就打出了义王的名号。
既然自己活不下去了,干脆反了他娘的就是,但是其他的人呢?不还是照样要受这些贪官污吏的盘剥?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事情往大了搞,到时候只要自己争得了天下,便一定要让这天下的穷苦人儿都有口饭吃才是!
现如今自己手下已经两万多人马,也算是一股不小的势力了,不是说关外的建奴还不满万么,自己两万人马,岂不是要比建奴强得多?
到时候这些腐朽了的官兵还经得住自己一击?先从这陕西开始,只要一步步的打下去,早晚就能解救了这天下的百姓。
只是想着想着,王嘉胤就将目光投向了宜川方向。
王佐挂那个混账造反至今,早就忘了自己是为什么造反了吧?
听说他的手下现在奸淫掳掠什么坏事儿都他娘的干绝了,自己早晚都得除了他才是,否则这陕西的老百姓都要让他给祸祸完了!
现在陕西几处造反的人里,都在各自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只是苦了陕西知府马维骃,每日里盼着大军速速进剿,否则这陕西可就真的要不成了。
而此时的杨鹤,由于早就有所准备,因此在任一真那个死太监和苗守陌前去宣旨之后,便立即带着大军开拔了。
苗守陌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分头行动抓人的那些家伙们还没有消息传来,万一到了杨鹤与那些叛军对阵之时还没有抓到人,这脸可就丢大了——不管是崇祯皇帝的脸面还是锦衣卫的脸面。
而被崇祯皇帝派到陕西抓人,准备凌迟几个官员后再招抚百姓的锦衣卫们此时就更加的蛋疼了。
白水县的县令戴永怡戴大人已经被举旗的王二给先行一步剐掉了,九族之中,只有妻儿跟着戴永怡在白水县一同跟着遭了殃,剩下的九族亲眷和父母都还在老家,要另行锁拿。
府谷知县胡青寒和宜川知县戚乘忌也没好到哪儿去,同样的是整个县衙里住着的人跟着倒霉。
至于安塞的举人老爷褚师臣,这货就更倒霉了一些,九族之人早早的就被人宰了个精光。等到暗中潜入的锦衣卫来到褚家庄的时候,剩下的只有满地灰烬还有鸡毛狗血。
等到撒出去的锦衣卫的总旗小旗甚么的都返回麻陂山上向朱刚复命的时候,就是跟在崇祯皇帝身边,大小风浪见过无数的朱刚都觉得头疼。
眼下这种情况换谁来,只怕都想不到会是这么个操蛋局面。
皇帝点名要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全家死了,更过分一点的九族都死光了。
这他娘的算什么事儿?
皇帝要人,人却死光了,这是说锦衣卫的大爷们无能还是怎么的?
朱刚沉吟了半天,才决定先给崇祯皇帝报信,说明下现在的情况,接着又吩咐道:“赵全,你带人去将这几个家伙的九族,从他们的老家都给弄来。”
等到赵全走了之后,朱刚才恨恨地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道:“便宜了这几个孙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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