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去面具的司徒鄞,和他亲口说出的皇后二字,如同阵阵轰雷般,在毫无准备的众人心中骤然炸响开来,直炸得几乎在场所有的人,一时半会儿根本没法回过神来。
他,他们听到了什么?
皇后?
秦棠宁……
秦棠宁是皇后?
好端端的,国公府那位已经葬身火海的秦棠宁怎么会成为皇后呢?还有,陛下怎么会出现在百花争艳的擂台上?
平头百姓们还好,四周酒楼上的达官显贵们,脑中早已『乱』得跟一团浆糊似的了。
如果说一般与棠宁接触不深的官员们还只是茫然与疑『惑』的话,与棠宁较为亲近的国公府众人,将军府众人,卫璟、秦芊芊、纪慕清、贺兰箬等人就是满心的震惊与愕然了。
皇后,皇后,他竟然愿意让棠宁做他的皇后!
率先反应过来的贺兰箬,通红着眼看着下方格外登对的一对璧人,心脏就像是被人用手瞬间捏紧似的,疼痛使得他都快要不能呼吸了。
他是真的,再无任何希望了。
而卫璟却颇有些贪婪地看着下方的棠宁的侧脸,没有死,没有死,棠宁没有死!
没死,没死,她为什么没死!甚至现在还要做……皇后!
秦芊芊死死盯着下方的棠宁。
皇后,皇后,凭什么,她凭什么……先跟卫璟订了婚又退了婚,甚至后来还嫁给了贺兰箬,早已是残花败柳之身,她秦棠宁有什么资格做皇后!
嫉妒再次啃噬起了秦芊芊的心。
另一个包厢里的秦夫人的呼吸却一下急促了起来。
紧接着,也不知是谁先第一个反应过来,跪拜起下方的司徒鄞,高呼万岁起来。
便是这时,众人才立刻从震惊当中回过神来,齐刷刷地冲着司徒鄞还有站在他身旁的棠宁恭敬地跪了下来。
“不可能!她凭什么!”
同一时刻,一道尖利的声音忽的在众人的耳旁炸响了开来。
熟悉这声音的人顿时就识别出这声音不正是前不久,不晓得因为什么原因,忽然从国公府回了丞相府里的纪慕清,还能是谁呢。
在外人的认知中,纪慕清从来都是理智的,冷静的,高雅的。
可此时她优雅不起来,也理智不起来了。
谁也不晓得,她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皇后之位到底付出了多少,她放弃了自己心爱的恋人,在司徒鄞的折磨下担惊受怕了整整三年,又在冷宫里吃了那么多苦,甚至还被下了大牢,一度濒死。
折腾了一番,她得到了什么?
什么也没得到。
原先对她痴心不改的贺兰箬对她视而不见,甚至任由她被长公主从国公府里赶了出来,原先各种夸赞她巴结她的家人如今对她百般嫌恶,指桑骂槐,就连早年才名美名现在也通通成了骂名。
她什么都没了。
凭什么那个棠宁,已经嫁过一次人的秦棠宁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东西。
纪慕清整个人都陷入到了癫狂之中。
“你们难道没认出来吗?她是秦棠宁啊,那个前不久死于国公府大火的秦棠宁,你们当中肯定有人认出她来了是不是?一个已嫁之身,一个为了荣华富贵,就敢纵火烧了半个国公府,抛弃结发的丈夫选择入宫的贱人,她有什么资格能坐上皇后……”
她指着台上的棠宁,口不择言道。
“啪!”
纪慕清的话还没说完,她的脸被立刻被一道黑影直接扇了一巴掌,发出一声脆响来,之后更是又一连好几巴掌,甚至连牙齿都扇飞出了一颗。
这位从头而降的犬卫这才神出鬼没地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而此时的纪慕清早已捂着自己肿得不能看的脸颊,惊恐莫名地朝楼下好整以暇的司徒鄞看了过来。
“若是长了嘴却只会喷粪的话,朕想着这嘴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你说对不对?”
司徒鄞嘴角含笑,眼中却像是淬了最冷的冰,径直朝纪慕清看了过去。
曾经在后宫那三年里,被司徒鄞支配的恐惧再次降临,纪慕清的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都颤颤巍巍摔倒在了地上,才刚摔倒,像是想到了什么的纪慕清立刻调整好自己的姿势,恭恭敬敬地跪了下来,浑身不住地抖着,牙齿更是咯咯地响着。
她刚刚……刚刚当着司徒鄞的面说了什么,她……她忤逆了他,她怎么敢忤逆他!
她,完了……
绝望侵占了纪慕清心头所有的位置。
司徒鄞的这一手,也叫在场跪着的所有人愈发的噤若寒蝉了起来。
然后他们就听到司徒鄞的声音再次在他们的耳边响了起来,“贺兰箬偷走了朕一个无关紧要的妃嫔,朕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怎么想要回那无关紧要的妃嫔,就干脆换了他妻子进宫,他一个我一个,公公平平,不偏不倚,你们说,朕做的对不对?”
司徒鄞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叫在场所有人的嘴角齐齐抽搐了起来。
他们就说,贺兰小公爷做下这等事,之前怎的陛下对他的处罚竟这般轻,亏他们还以为青平长公主在陛下心里的分量这般重,没曾想……
人陛下自己把买卖都做好了,关键买卖还能这么做吗?哪门子的歪门邪道?
还有,那若是陛下真喜欢这秦棠宁,大不了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进宫做个妃子就罢了,母仪天下的皇后,这不是……
“国公府里的火也是朕放的,原本朕想着让秦棠宁这个人在这世上彻底消失,进朕的后宫。但朕转念一想,凭什么,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子,是她的夫君做错了事情又不是她,做什么要被牵连,彻底消失在这个世上?更何况,若不是朕一时兴起,她还安安稳稳地做着她的正房妻子,凭什么被朕要挟一下,就只能做妃,说好听点是妃,还不是妾,她从头到尾没有做错一点事情,凭什么要由妻变妾?”
司徒鄞继续说着他歪理。
“这世上就没这种道理,你们说是不是?所以朕决定叫秦棠宁继续做她名正言顺的正头娘子,皇帝的正头娘子不就只剩下皇后了吗?她只能做正室,朕这么多年也缺个皇后,如此巧合,看来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让她做朕的皇后。”
司徒鄞笑眯眯地这么说道。
歪理,歪理,全是歪理。
一群大臣们,一个个的都在心里这般大声呐喊了起来。
只不过所有人,包括御史都不敢随意哼唧一声,毕竟换做其他人,他们怼就怼了,可面对陛下,他们敢怼,他就敢杀,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换言之,眼下他们的皇帝陛下,今日说什么立后不立后的话,丝毫没有跟他们商量讨论的意思,只是一个告知,且任何人都阻止不了的告知。
皇后啊!
这秦棠宁,还有将军府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啊?
天晓得陛下的脑子里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人家嫁给贺兰小公爷的时候是正妻,换了个人,就算那个人是陛下她也得是正妻,毕竟人家没做错什么事情。
这,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些脑袋没转过弯来的大臣们在心里暗骂司徒鄞脑子有病!
稍微精明些的官员,却很快就弄明白了,陛下扯了这么多有的没的,其实根本就是对这位秦棠宁上了心了,否则好端端的,做什么要让她入宫,还做皇后!
更『奸』猾的一些,甚至默默在心里怀疑起先前贺兰箬跟纪慕清的事情来,那莫不是这疯批自己搞出来,其实他根本就是想谋夺下臣之妻吧。
咳咳,他们老了,老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听不明白,陛下说什么就什么吧。
而这时,已经被这一系列的变故给弄懵了的棠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身旁的司徒鄞。
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自己的面纱就掉了,然后她就成皇后了,甚至连将军府嫡女的身份都曝光了,这变化,简直令人目不暇接,反应都反应不过来啊。
感受到棠宁目光的司徒鄞,说完自己想要说的话之后,转头看向身旁的棠宁,“今日出宫前,朕已经叫钦天监给我们俩算过了,要再过几月才是良辰吉时,刚好大婚需要准备的事情也很多,就再等几月如何?”
听着司徒鄞这样温柔至极的话,看着他漆黑如墨的双眸,感受到他拉着她的手掌的温热,从进京之后,就一直被放弃一直被忽视,棠老爷死后,她就再也没能感受到这样善意温柔的棠宁,红着眼,动了动唇,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惜,到最后她还是没能说出来。
便是这时,两人身侧忽然一声炸响,一道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璀璨绽放开来。
棠宁蓦地转头,烟花的光亮映衬得她本就白玉一般的脸庞愈发明艳动人起来。
“漂亮吗?”
烟花的间隙,司徒鄞趁机在她耳边问到。
“漂亮……”
棠宁怔怔地说道,随后嘴角微微翘起。
见棠宁是真的喜欢,司徒鄞的心头徒然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满足欢喜来。
喜欢,就好。
他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一场烟花结束,跟着司徒鄞回了宫中的棠宁,这才发现先前宫外发生的事情,一直待在宫里的春绵春檀都知晓了,两个小丫头简直兴奋到都不晓得怎么办才好了,甚至春绵还抱着棠宁的手臂又哭又笑了起来。
在她看来,这是自家小姐熬出头来了。
因为小姐真的太苦太苦了,幼年被调换的事情不说,回了京城之后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卫世子,贺兰小公爷,一个两个都不是好人,还好现在又遇到了珍惜的陛下,小姐是真的要苦尽甘来了。
春绵的心思比较简单,可很快春檀就发现到了棠宁神情的不对劲起来,似是在纠结忧心些什么一样。她快速地拉了拉春绵的手臂,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屋外就有小太监恭恭敬敬地禀报说晚上陛下会来未央宫。
这下,春檀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了,只能帮着棠宁沐浴更衣起来。
这头棠宁才刚洗完澡,坐在一旁由春檀帮她绞着半干的发,愣愣出神,想着想着,她才像是终于想明了什么似的,眼神很快通透了然起来,还轻轻舒了口气。
可没一会儿她就察觉到身后之人所使的力道的不对劲,棠宁蓦地转头,便刚好与正专心给她绞头发的司徒鄞对视到了一起。
“陛下!”
棠宁惊讶地唤了他一声,刚想俯身行礼,就已经被司徒鄞扶了起来。
“刚刚在想些什么呢?这么出神?”
因为花朝节上的事情高兴到现在的司徒鄞下意识问道。
闻言,棠宁愣了下,旋即温和一笑,便恭恭敬敬地给司徒鄞行了个礼,“没什么,只是想谢谢方才花朝节上陛下为臣妾所说的话,谢谢陛下你愿意帮我恢复身份,也谢谢你一直都站在我这边为我澄清,甚至……愿意让我做你皇后……”
听到这里,司徒鄞眼中得意之『色』一闪即过,他就知道棠宁肯定会喜欢他的这个安排。
他就是要她成为他名正言顺的,皇后娘娘。
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棠宁就再次开了口,“不过,我都懂得,我也晓得我该待在什么位置,绝不会任何多余的事情。我知晓你是因为先前在国公府里跟我说,让我做你的皇后,上了文牒,以后就算得罪了陛下,你也肯定不会要了我的小命,还说要帮我好好气一气纪慕清这样的话,才会让我……也有可能你是真的需要一个皇后。什么都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不论如何,我真的很感激陛下,以后臣妾必定会给陛下做一个尽职尽责,让陛下满意的皇后。”
棠宁一脸的认真。
可她的认真却叫司徒鄞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就这么僵在了嘴角,“你以为,朕只是在履行曾经的戏言?”
司徒鄞眼中聚集的巨大风暴,叫原先心中还挺有把握的棠宁,突然开始忐忑,不知所措起来。
难道,不是吗?
她越是这样,司徒鄞就越气。
“难道……不是吗?”
棠宁试探『性』地问了声。
自然不是!
他分明是……分明是……分明是……
分明了半天也没在心里分明出个所以然来的司徒鄞突然也有些『迷』茫了,他分明是想做什么?
完全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先前一看到棠宁因为自己见不得光而落寞不已的眼神,就心里各种难受,甚至还特意为了她在众人面前演了这么一出,就为了让她开怀的司徒鄞,一时间,心头既茫然又憋闷。
特别是看到棠宁这无所适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小模样,他的心里就更闷更气了。
夜晚,躺在床上,他甚至都不想抱棠宁了。
明明之前他很喜欢抱着棠宁睡觉,因为她身上的香味总是很浓,浓到凑近些,他就会不自觉地被她安抚所有的不适与烦躁,舒舒服服地一觉睡到大天亮,可如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气,就是不想抱她。
可没想到,他不抱她。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结束之后,棠宁竟第一次主动伸出双臂,抱住他,还将她的头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了。
她这一放,司徒鄞的气就嗤的一声,跟漏了气似的,很快就漏了个一干二净。
漏完之后,他的心里就只剩下空『荡』『荡』的一片了,他是真的不晓得自己怎么了,明明以前只要抱着棠宁闻着味道他就很开心,为何现在都抱好了也不开心,不满足……
司徒鄞下意识收紧了怀抱,眼中疑『惑』更甚了。
他到底,想要什么?
就在司徒鄞各种困『惑』之时,缩在他怀中的棠宁却轻挑了挑眉。
按照她的人设和经历,受了两次伤害之后,会自我怀疑,不敢相信,甚至主动给司徒鄞立她为后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否定他就是对她有好感,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再则,司徒鄞也需要一个契机来点醒他。
虽说棠宁现在看不到对方的好感度,但也知道对方的好感十有八-九正卡在一个瓶颈期里,皇宫环境的关系,自幼情感的缺失,使得司徒鄞好像并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这对棠宁来说,可不太友好啊!
花朝节之后,因为棠宁死而复生的关系,外加司徒鄞立后的那套言论,叫整个京城再次纷纷扰扰了起来。
虽然大家都猜到了,棠宁的进宫十有八-九是被迫,甚至极有可能是为了救出当时还在牢里的贺兰箬。
但那可是皇后啊!
那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有多少人会羡慕会嫉妒,嫉妒这种情绪是最不讲道理的。
果不其然,各种各样有关于棠宁的传言就再次被传了出来。
什么她不守『妇』道,刻意勾引陛下,水『性』杨花,身边的男人从卫世子,换到贺兰小公爷,再到陛下,极有可能是那祸国的妲己褒姒转世之类的话,很快就传扬了起来。
对此,司徒鄞并没有制止的意思,毕竟人的口是封不住的。
只不过一旦有人批判了棠宁什么,他便立刻发动自己所有的犬卫,能将那人所有的私隐都能扒得一干二净,公之于众。
这有权有势的人,哪个背地里没点事,就算没事,司徒鄞也能给你造谣!
这一招招的很快就搞得整个京城都没什么人再敢轻易说棠宁什么什么了,倒是偶尔会在背后骂她一句妖后。
谁料司徒鄞听了这个称呼之后,还得意起来了,毕竟他是暴君,棠宁是妖后。
妖后暴君,一听就是一对。
可以说,听了司徒鄞这套歪理的棠宁,简直都开始无奈了,这人脑回路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
司徒鄞这一波波『骚』『操』作,使得一帮子大臣们终于不再将视线投注在棠宁的身上了,毕竟他们可算是看明白了,陛下他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谁劝都不好使,他就是要让秦棠宁做他的皇后。
先前司徒鄞的不正常,下头的这些官员也小有耳闻,如今见他对秦棠宁这么一副宝贝得不得了的架势,个别人的心思就活起来了。
既然陛下正常起来了,还愿意为了美人什么都做,他们是不是也该让后宫再充实充实一下了。
毕竟这么多年来,陛下都没有子嗣,这也就意味着将来后宫里头,谁要是能生出小皇子来,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太子!
秦棠宁一个再嫁之身,现在之所以将陛下『迷』得这么神魂颠倒,也不过就是仗着她绝『色』的容貌。
这以『色』事人者,能有几时好。
待有朝一日,陛下对她没兴趣了,他们就不信她这个皇后还能做得下去,到时候就是他们的机会啊!
这么想着想着,这些人的心思也越来越火热。
火热到竟第一次在朝堂之上提出选秀甚至子嗣的事情来。
他们这边刚提,司徒鄞便沉着脸朝他们看了过来,然后气呼呼地就回了后宫。
几乎同时,正在后宫里,同样听闻了此事的棠宁则轻挑了挑眉。
选秀,吗?
她想,她的契机来了。
于是待司徒鄞一出现在她的面前,棠宁便立刻面『露』犹豫挣扎之『色』来,最后到底还是把自己心里酝酿了半天的话说了出来。
一个尽职尽责的皇后,自然要帮皇帝充实他的后宫。
几乎一听到棠宁的请求,司徒鄞便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目光如电地朝棠宁看了过来,随后伸手就掐住了她的下巴,将她整个人都压倒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陛下……”
春绵、春檀见势不妙,刚想开口求情,就立刻被司徒鄞直接赶了出去。
“选秀?你也想让我选秀?”
明明表情各种凶狠,他的心里却不由得掠过了一片已经快要将他整个人都淹没了的委屈来。
她为什么……
看他委屈,棠宁却差点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眼中却仍旧布满了害怕与不知所措。
她不想他选秀啊,她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看看你司徒鄞到底能为我做到何种地步罢了,她不仅不想选秀,她连宫里头还住着的这些都想遣散出去呢。
她要他司徒鄞,从现在开始只能守着她一个人。
妖后,是吗?
那她就妖给他们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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