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花颜在针灸扎到第十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转醒了,直到最后一针落下就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只是她没敢睁眼,因为刚想睁眼时就听到了扎针的人开口说话,当时就懵了,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救她的人会是白鹤染?这到底是要救她还是要杀她?
不过现在整明白了,白鹤染是在救她,而且救她的原因也说了,是因为她能给叶氏和白惊鸿添堵。
白花颜要气炸了,特别想骂白鹤染,可青草借着帮她整理头发时悄悄地提醒说:“忍忍,命在人家手里。”她这才勉强没有发作。可现在白鹤染叫她了,她无奈之下只能把眼睛睁开,却不知道这个态应该怎么个表法。
白鹤染笑了开,“五妹妹这双眼睛跟白惊鸿生得还是有几分像的,毕竟你们的生母是姐妹,待你再长大几岁,姿容就算不及白惊鸿,应该也不会差上太多。”她说着又对迎春道:“回头给五小姐送些滋养的补品来,女孩子嘛,三分靠长相七分靠保养。保养得好了,将来长大不见得就比白惊鸿差。”
这话让白花颜很是有些心动,可白鹤染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更加激动。她听到白鹤染说:“除了补品,也记得把六殿下送我的那对琉璃杯也给五小姐送过来。东西是好东西,但我留着也没什么用,我看那杯子晶莹剔透的,正适合五妹妹。更何况六殿下同五妹妹站在一处时,我怎么瞅都像是一双碧人,配得很。所以那琉璃杯子啊,只有送到五妹妹这里来,才算是发挥了最大的价值。”
“你说得都是真的?真把那杯子给我?”白花颜再也装不下去了,直接就睁了眼。先前还因高烧胡言乱语的人,这会儿就像是已经好了,神智也清醒了,也不喊冷也不喊疼,都能听明白六殿下啊琉璃杯啊这些话了。
青草在边上惊讶得不要不要的,这二小姐简直是神医啊!刚刚她还在怀疑这扎了一身的针,是不是要弄死五小姐,可这眨眼的工夫五小姐就好了,简直就是奇迹。
白花颜却顾不上什么奇迹不奇迹的,她只是急着追问白鹤染:“你快说啊!那杯子是不是真给我?”
白鹤染点点头,“当然,我一向说话算话。”
“你不跟我抢六殿下?”
“我抢他做什么?”白鹤染失笑,“这些话又是白惊鸿说给你听的吧?呵呵,你也不想想,六殿下同十殿下比,哪个比较好看?哪个比较得宠?哪个比较有势力?”
白花颜张了张口,没应,但傻子都知道这个答案,那肯定是十殿下更胜一筹了。
白鹤染摊摊手,“所以啊,我放着皇上赐婚的十殿下不要,跟你抢六殿下做什么?”
“也……也是这个理。”白花颜嘟囔了一句,心里对白惊鸿也起了疑。
白鹤染继续给她灌输真理:“你因那对杯子起了怒,继而想要对付我,甚至想要淹死我。可是结果呢?你想想,一旦我死了,最终得利的会是谁?”
迎春在边上接了话:“府上两个嫡女,死了一个得利的自然是另外一个。这个嫡女该有的一切自然要转到那个嫡女身上去,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转给一个庶女。”说完,冲着白花颜俯了俯身,“奴婢说话实在,让五小姐不爱听了。”
白花颜没理她,但也认真地想了一会儿,也觉得迎春说的话很是有理。
“仇恨都是白惊鸿为你树立起来的,可实际上六殿下不过是给我送了对杯子而已,能代表什么呢?只能说六殿下是个聪明人,因为九殿下十殿下都站在我这头,更有皇上身边的近侍公公江越也在,他在这种时候不选择站队,不向我示好,那只能说他傻,认不清楚形势。”
白鹤染继续给她洗脑,“这人哪,不能光长岁数不长脑子,遇事总得多听听多看看也多想想,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必须得自己去分析方能下出结论。而不是别人怎么说你就怎么听,到最后被人打包给卖了,你还得帮着人家数银子呢!”
白花颜一激灵,今儿是怎么了?为什么竟觉得这个死贱人说的都是对的?
“另外,我必须得提醒你。”白鹤染的脸板了起来,又道:“眼下白惊鸿病得不轻,能不能救得回来都不好说,而且就算救回来了,脸面也丢尽了。到时候无论是二夫人也好父亲也好,肯定都不会放过你。”
她一边说一边开始动手拔针,“你这身子我调得差不多了,再躺两天就能痊愈。至于白惊鸿那头……五妹妹,珍重吧!姐姐能为你做的也就只是这些了。”
她说完,起身要走。白花颜终于害怕了,一把抓住她的袖子大哭道:“二姐姐,救命啊!白惊鸿要是出了事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我死定了!二姐姐救救我,我不想死。”
白鹤染摇头,“我救不了你,是生是死,看你自己的造化吧!你不如求求老天爷,或许能更管用些。”她说完再不多留,带着迎春快步出了门,只留下白花颜在屋里哇哇大哭。
门外,小叶氏也早就醒了,正准备往这边来看白花颜。才走到门口就看到白鹤染出来,又听到了里头白花颜很是有力的哭声,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女儿有救了。虽说不知道白鹤染怎么救的,但肯定是能让她女儿活下来。
于是她来到白鹤染面前,跪下磕头,“妾身谢谢二小姐救命之恩,来世做牛做马都会报您的大恩大德。”
白鹤染看着她,摇了摇头,“今生都没过明白,还许什么来世。你的人生过成什么样完全取决于你自己,我希望将来面对每一次选择时,都能够更加慎重,多想想自己,也多想想你的女儿。进去看看吧,好好想想自己这些年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白鹤染离开竹笛院,离了老远还能听到小叶氏在哭。迎春问她:“二小姐真的觉得叶姨娘和五小姐能够醒悟么?”
白鹤染失笑,“怎么可能。十几年养成的心性,怎么可能因为一次落水、因为我一次施救、再因为我这一番话就能有所改变。许多想法在她们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除非叶氏彻底倒台,否则那小叶氏绝不可能不听她姐姐的话,白花颜也绝不可能跟我一条心。”
“那小姐为何还要救她们?”迎春急得直跺脚,“奴婢这会儿到是觉得那个小大夫说得真对,这种人不该救,反正都是自己作的,自生自灭最好。”
“一个白花颜,成不了气候,也坏不了大事,没必要跟她置气。她才十岁,能懂什么?无外乎就是大人怎么养孩子怎么长,说到底都是叶氏作的孽,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白家的孩子又没了一个。”
她把这句话说出来,却换了迎春的一声疑惑——“咦?为何二小姐也这样说?之前老夫人也说了这么一句,但奴婢没听懂。”她一边说一边苦笑摇头,“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自从跟了二小姐以后,这好奇心就收也收不住。但奴婢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更不能说。”
白鹤染没在意这些,只是问迎春:“你也没听懂祖母的话吗?”
迎春面色有些凝重,“奴婢是真没听懂。在府里十几年了,白家就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在,什么叫又失去一个呢?”
二人之间现了一阵子沉默,半晌后白鹤染说:“不懂便不懂吧,但愿以后有机会弄明白。至于白花颜,我还是那句话,她跟白惊鸿是不同的,我不会由着她一次次作恶,但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没了性命。估且给她一个长大的机会吧,待她长到白惊鸿那般年岁,有了自己的思维,明了这世间道理,若还是如现在这般,那我便不会再姑息。”
迎春有些吃惊,这一刻似乎对眼前的二小姐又有了新的认识。她曾经以为二小姐这辈子只能是个病秧子,后来又认为二小姐可能是回来报仇的,要一笔一笔收了白家欠她的债。
不管是二夫人也好还是老爷也好,又或者大小姐和五小姐,所有曾经加害过她的人,她都要将对方曾施予过她的伤害加倍讨要回来。在二小姐眼里,除了老夫人和四小姐那几个人以外,其它人在她眼里,根本不是亲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可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其实二小姐很爱这个家,也很爱她的兄弟姐妹。虽然表面上看不出,可一旦遇了事情,她还是不会见死不救。
就像今天给五小姐治病,当着五小姐她会说是为了留一命给叶氏添堵,可实际上却还是记着她们是姐妹,还是记着五小姐跟大小姐是不一样的。
迎春感叹:“小姐心里其实是希望五小姐能和您一条心的吧?奴婢明白,您是从前被欺负狠了,所以才逼迫自己坚强起来。”
白鹤染的脚步乱了几拍,心突然狠狠地拧了一下,疼得她眉心一下子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