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苏婳宛现在非常郁闷,为什么郁闷呢,因为她没死成。
都说咬舌自尽咬舌自尽,她明明咬了舌头,为什么命依然没尽?虽然气若游丝,可游丝也是丝,就生生拽着她的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看着白鹤染,目光中全是乞求,求她不要施救,求她干脆一针扎死她。
可白鹤染不但没有扎死她,反而还将那半截舌头塞回她口中,同时针阵变化,不但变了位置,其中三根还被拔了下来。然后那三根被拔下来的针,就在苏婳宛惊恐的注视下插进了她咬剩下的那小半截舌头上……
苏婳宛差点没疼死,可她这会儿已经顾不上疼了,因为疼已经被惊讶给取代,她发现那半截舌头居然随着三根针的扎入,开始跟嘴里剩下的肉进行融合。
这是在她认知范围之外的事情,不只是苏婳宛无法理解,就是在场的其它人也无法理解。特别是落修无言燕关这三位,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落修几乎脱口而出:“真是见了鬼了。”
君慕凛一巴掌拍到他脑袋上:“就不能是见了神仙了?有这么说自己家主子的?”
落修欲哭无泪,这种时候,鬼跟神仙有区别吗?意思不都是跟人类不挨边儿?
燕关看着白鹤染给苏婳宛接舌头,震惊之余却有些无奈。他其实不希望苏婳宛被治好,因为对这位苏夫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印象。虽然之前那些年也是当着未来的礼王妃待着的,可是这次回来苏婳宛性情大变,跟从前完全就是判若两人。这才几日光景,就把他家殿下折磨得不人不鬼,这简直该死。
可是白鹤染已经出了手,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她看着苏婳宛瞪圆的眼睛,淡淡地道:“很震惊是吧?舌头自己能接上觉得很神奇?其实也没有多神奇,是我用金针刺激了伤处的神经,让那些已经被你牙齿切断的神经再生起来。所以看起来神奇,道理说通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但我必须告诉你的是,咬舌自尽这种事当真不靠谱,下回真想死,不如用刀抹脖子,脑袋一掉,一了百了。”
苏婳宛不能说话,只能看着白鹤染在她舌头上一会儿一针一会儿一针的扎。没用麻沸散,就这么生生的扎,疼得她浑身冒汗。
白鹤染却还在给她讲道理:“你看,只是用针扎你就疼成这样,咬的时候比这可疼千百倍呢!所以我告诉你,咬舌自尽不靠谱,单从这咬断舌头来说根本就要不了人命,而之所以还有那么多人因为咬断了舌头而死,那多半都是疼死的。当然,也有一部份当时只是疼晕了过去,过后失血过多而死,反正没一个是单纯的因为咬舌自成了尽。”
大约过了一柱香工夫,苏婳宛舌头上切断的神经已经全部接好,虽然还是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但那也不过是熬些日子而已,日子久了自然会慢慢好起来。
落修又没忍住,问了句:“王妃,要是胳膊腿断了,也能接好吗?”
她瞅了落修一眼,“理论上是能的,不过也要实际情况实际处理。”
“那头呢?被砍了头的人王妃能不能再给接上?”
“……你真当我是鬼呢?”还砍头再接,她又不是孙猴子。“要不把你的头砍下来试试呗,这事儿以前我没干过,但按说道理都是相通的,所以保不齐也能接头。用你的试试?”
落修吓得连连后退,以手护头,“不用不用,属下不好奇了,再也不好奇了。”
君慕凛白了他一眼,“是没什么可好奇的,当初染染也治好了灵犀的伤,异曲同工之妙。”
听他这样说,四皇子九皇子也都想起了昔日君灵犀被白惊鸿一刀插入后心时的危急。不但心被刀穿,还牵出了一直隐而不发的顽疾。当时就是白鹤染出手,不但治好了要命的伤和病,甚至就连伤口都奇迹般地当场愈合。
心脏都能医好,何况舌头。如此一想,便也的确是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了。
金针收起,白鹤染站起身来,低头看了看还坐在地上的苏婳宛,冷冰冰地道:“怎么,还等着本公主亲自扶你起来?之前我同四哥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我可以接上你这条舌头,但接好之后我也要将你带走。至于带去哪里,做什么,那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了。”
苏婳宛下意识地看向君慕息,谁成想白鹤染挪了一步,将她的视线严严实实地挡了起来。
“别看了,看也没用,这本来就是救活你的条件,四哥点了头,就没理由反悔。”
苏婳宛特别不能理解,“你如此不待见我,何苦又要救我?就让我死去不是最好的结局吗?只要我死了,就一了百了,只要我死了,一切能能回到从前啊!”
“回到从前?”她几乎都听笑了,“苏婳宛,别以为自己很聪明,你糊弄不了我。想用死亡的方式让四哥记你一辈子,你的爱情就如此狭隘?自己过不好,就也不让别人过得好,偏偏这个人曾经让你芳心倾许,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喜欢的人?你到底懂不懂什么是爱?”
她说着苏婳宛,但同时自己也在思考,究竟什么是爱?苏婳宛不懂,她难道就懂吗?
“我也不懂。”白鹤染实话实说,“除了君慕凛,我没有爱上过别的人。而我跟他一路顺遂,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甚至就连丁点坎坷都没有,所以我也没有机会太仔细的去研究到底什么才是爱。但是我却知道,不论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像你这样给他添堵,让他受伤害。爱一个人就得希望他好不是吗?哪有你这样的,想尽了一切办法把他也拉下深渊,让他比你更不好,这样你才会快乐?”
白鹤染一边说一边摇头,“你这根本不是爱,你只是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省得黄泉路上孤单。就算到最后他不能陪你一起下地狱,你也要让他带着愧疚活下去,直到哪一天他把心神熬空了,人熬废了,咽下最后一口气,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她转过身,先看向了落修和无言,但最后却是跟燕关开了口:“燕关,帮我把人拖出去,扔进我的马车里。从今往后这位苏夫人跟你们礼王府再也没有关系,告诉礼王府的所有人,从来没有一位苏夫人在礼王府住过,过去那几日只不过是他们做过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就睁开眼睛往前看,谁也不许回头。”
燕关一点儿都不带犹豫地上前去拖拽苏婳宛,也没看自家主子,闷声闷气地把人拖到了府门外,在默语惊讶的目光中扔进了马平川赶着的车里。
白鹤染几人也走了出来,四皇子没送,无言从默语手里接过之前那个丫鬟,拎着坐上马往阎王殿方向去了。她小声问君慕凛:“你说我是不是下手太重了?话说得也太不客气了?四哥能承受得了不?可别想不开半夜自杀。”
君慕凛揉揉她的小脑袋,“放心吧,四哥没你想的那样脆弱。到是你,把个大活人弄自己身边儿,怎么养?这要是以前的苏婳宛,你同她在一处我绝无二话,可现在这个,我是真放不下心了。要不这么的吧,我跟你一起回去,两个人盯着总比一个人稳妥。”
“给你脸了是吧?”她眼睛立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花花肠子,一口一个婳宛姐的,怎么着,对她还存着怜悯?还是从前就有好感,这会儿不忍心了?想跟着我回家,然后趁我睡觉你好多看她两眼,两个人最好再叙叙旧,谈谈心……”
“你可拉倒吧!”君慕凛实在受不了她这张嘴,“我跟她有什么旧好叙的,有什么心好谈的,要谈也是跟你谈。我说染染,你是真不懂还是成心气我?”
“你说呢?”她眨眨眼,“我也问问你,你当真只是担心我?不觉得有点儿假吗?就凭一个苏婳宛,我还收拾不了她?用得着你来护驾?君慕凛,你是想去看着我吧?是怕我借由她跟四哥走得过近,你醋坛子打翻了。”
九皇子实在看不下去这俩人搁这打情骂俏了,骑上自己的马,回了慎王府。
白鹤染跳上马车,冲着下方扬声道:“认识一个人再了解一个人到爱上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我这个人一向不喜麻烦,所以不会再自找麻烦。君慕凛,你该相信我。”
他笑了,“逗你的,我怎么会不信你。我说跟着你回去也不是为了看着你,不过就是想同你多待一会儿,多亲近亲近,就这点私心。好了,快回去吧,我不去就是。但你还是要多加几分小心,苏婳宛虽不是你的对手,可越是这样越是容易少了防范,被人钻了空子。”
她点点头,“放心吧,我自己会小心的。你早点儿回去,明天痨病村那头最后治一日,后儿就可以摘了牌子,自由出入了。到时候我们还有许多事要做,可不能误了正事。”
她说完回到了马车里,马平川打了马,车厢从他面前经过时,他听到他们家小丫头在车里吩咐默语:“把她那两颗灌了毒的后槽牙拔了,别一会儿再咬个毒,我还得费劲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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