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白鹤染从来没想过大年三十的清晨,她就要开始为一家人的生命安全担忧。
且这种忧虑是来自皇宫的,来自被她称为父皇的天和帝的。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多心了,居然已经开始安排善后,难道就笃定了今晚宫宴一定会发生意外?还是笃定了白兴言同李贤妃那件事情已经暴露吗?
君慕凛昨晚已经回京了,如若京中有什么变故或是动向,他应该派人来通知她才是。
要么是她太敏感,要么是事情隐得太深。白鹤染心里想着,再看看岐黄,突然就有些后悔要带岐黄进宫。因为万一这场宫宴要生出事端来,岐黄是没有自保能力的。
可是这丫头一听说能进皇宫如此激动,她话都说出去了,这会儿就不好反悔。
但总归还要再多做些准备,至少也给自己多一层保护。白鹤染起了身,快步往门外走去。
岐黄在后头追着,为她插上了发簪,这才急着问:“小姐是要去哪?还没用早膳呢,奴婢这就是传早膳来吧!”
她点头,“去吧,我上默语那儿看看去,早膳不急,或是先放屋就好。”
岐黄去吩咐早膳了,白鹤染则直接进了默语的房间,进来得急,还把默语给吓了一跳。
“小姐,这一大清早的您怎么来了?”默语说着话就要起身,却被快步走过来的白鹤染给按住了。默语从她的眼中看出忧色,心下一惊:“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鹤染点点头,但又摇了头,“是我预感要出事,但也只是我的预感,还不确定是不是准确。不过既然有了预感就要做万全的准备,你这伤怕是不能好好养着了。”
默语赶紧表态:“小姐放心,奴婢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无论是跟着小姐回京,还是留下来保护公主府,奴婢都没有问题。”
白鹤染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下心态,这才又道:“原本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回京的,但公主府这头又实在放心不下。我哥哥还在这里,我不能扔下他不管。虽说天赐镇上也有许多百姓,但若祸只及我,或是及我们白家,那就跟百姓无关。百姓虽住在天赐镇,但他们也是东秦的子民,皇家不会对百姓下手,这点无需担忧。但我哥哥以及这府里的人,就不好说了。”
默语心里愈发的紧张,“小姐,究竟出了什么事,怎么会严重到这种程度?”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难不成是十殿下反了?还是文国公反了?”
她摇头,“都不是,是白家有一个隐瞒了多年的罪行,足以被灭九族。”她拍拍默语的肩,“先不说这些,我有能力自保,但也必须对身边的亲人做出安排。你躺下来等我一会儿我去取了金针为你施针阵,以保证你的身体状态能迅速恢复巅峰。”
默语听话地躺下,白鹤染去了又回,再回来时手里就提了药箱,里头装着她的特制金针。
“原本想让你通过内服外调和针阵相结合的方式把伤养好,同时也能让内功更加深厚几层。可惜现在没那些时间了,我必须得用另一种方法让你快速恢复起来。你放心,结此针阵不会伤你根本,不会因为是拔苗助长就对你日后练功有影响。它只是让你失去了内功加深的机会,其它的一切如常。”白鹤染说,“我需要你留下来保护公主府,别的人我不放心。”
默语一边由着她家小姐在自己身上结针阵,一边点着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会护好大少爷,也会护好红大夫人。只是咱们府里其它的人呢?”
白鹤染想了想,说:“一会儿我会给大家放假,就说是过大年了,所有来帮工的,有家的,都可以回家去过年。但还剩下一些死契奴才,就没地方可送了。不过想来如果只是白家的祸,应该殃及不到他们,下午我回了京会再做些安排,总不会让她们吃亏就是。”
“小姐。”默语实在不放心,“您总想着不让别人吃亏,那您自己呢?奴婢虽然不知道白家到底有什么大罪能祸及九族,可如果真是如此,那您还回去干什么?不是自投罗网吗?”
“我不回去怎么办?别的人不管了?”白鹤染轻叹,“这要是换做一年前,我刚从洛城回来的那会儿,我可以潇洒地离开,不带一点儿顾虑。因为那时候没有感情,白家的所有人对于我来说都是可以冷漠视之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在一起生活了一年,我也有了疼爱我的亲人,也有了割舍不下的亲情。我一走了之容易,可是她们呢?就不管了吗?”
默语没了话说,是啊,还有亲情在,她知道她家小姐看重老夫人,看中红夫人,还有府上两位小姐,甚至包括三小姐的生母林氏都要成为被保护的对象。可她家小姐也才不到十五岁,皇家要跟白家算帐,她一个人又能护住多少?
“小姐进宫一定要带上小雪和剑影。”默语见劝不住她,只好退而求其次,“小雪武功好,剑影可以隐在暗处,如果可以,最好把花飞花也给带上,又或者让花飞花留下来保护少爷,奴婢随您进宫。总之奴婢就是不放心您回京城,奴婢怕……”
“怕什么?怕再也见不着我了?”她失笑,“怎么可能。我只是回京安排,但也只是做我力所能及之事。我仁慈了一整年,行医济世,西抚青州,都记得我是一代神医,却忘了其实我只是个毒女。行医是看我心情所为,使毒才是我的看家本能。放心,我不会有事。”
默语不再说话了,小姐决定了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她只能留下来好好守着红忘少爷。她知道自己肩上的担子也重,虽然府里还有个花飞花在,但要护的人也多啊!红忘,罗氏,还有府上那么多下人,万一真出了大事,她也是要做出取舍的。
结针阵的同时,白鹤染也将一枚药血状的东西塞到默语的嘴里。说它是药丸状,是因为只是形状跟药丸相同,但默语却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药丸。那东西是深红色的,入口即化,带着一股子浓烈的血腥气息,下意识地就让她呕了一下。
白鹤染赶紧提醒:“忍住,不能吐,我以血凝成的药丸,吐了你就亏大了。”
默语惊了一下,药丸这时却已经完全融入体内,她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之前结的珈也开始脱落,珈下的皮肤光洁如初,伤疤不留一丝痕迹。
一个半时辰后,针阵完毕,白鹤染将针全部取下,这才告诉默语:“起来活动一下吧,也躺了几天了,活动活动筋骨。你放心,所有伤势都已痊愈,不够任何后遗症。”
默语一边感叹她家小姐神一样的医术,一边也站起身来。果然完全好了,一点儿都不觉得自己一个多时辰前还是重伤在身的样子。
治好了默语,是白鹤染给公主府留下的保障。虽然很希望这个保障用不到,但越是临近宫宴时辰,她就越是觉得自己的安排不是多余的。
天赐公主启程回京,镇上许多人相送。白鹤染没有露面,只让岐黄出去跟百姓寒暄。
岐黄乐呵呵地站在车厢外头跟人们说:“大家都回吧,还得准备年饭呢,不用送,公主只是去参加个宫宴,宫宴结束就往回赶了。明儿初一不是还有庙会嘛,都回去准备着。”
马车一路疾行,进入上都城是时申时半刻。
刚过了城门,就听见马平川在外头嘟囔了一句:“今儿可真是过年,守城的官兵穿得还都挺喜庆的。就是面孔有点儿眼生,估计是新来的。”
白鹤染的眉心不着痕迹地皱动了一下,伸手就掀了车窗帘子往后头看。果然,几个站在城门口负责往来盘查的官兵都穿着红色的衣裳,看起来确实喜庆,可是她没听说上都城有到了大年就给守城官兵换装的规矩。
“小姐,外头风凉,还是放下来吧!”岐黄轻声劝着,虽然自己也很想往外头看看,但还是忍住了好奇,只对自家小姐说,“您早膳没用,晌午也就是掂了一口。奴婢听说参加宫宴更是吃不饱的,不如一会儿回了国公府先吃点东西掂掂肚子,别饿着才是。”
白鹤染点头,将帘子放了下来。
她是得吃点儿东西,不然如何应对突发状况?虽然上都城看起来跟平常没什么两家,家家户户也都贴着新的春联和福字,还有的人家已经开始放爆竹。可心里头的那种感觉是骗不了人的,所以该做的准备也还是要做的。岐黄说得对,得吃饭,不吃饭到时候遭罪的是自己。
马车在文国公府门口停了下来,府门是大开着的,红氏和林氏早就等在大门口,就是在等白鹤染的马车。这会儿一见马车到了,立即笑着迎上前,就听红氏说:“以为你能直接进宫,但想着也有可能回府看看,我们便在门口等你一会儿,这不,还真等着了。”
白鹤染从车厢里走出来,顾不上寒暄,开口先问了句:“蓁蓁和燕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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