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宫人立即上前来收拾,白家人一个个面色凝重地坐在这里,一会有人哭,一会儿有人拍桌子,一会儿又有人勃然大怒,早就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于本拉肚子暂时回不来,其它的宫人碍于白鹤染的身份也不敢靠前,那些夫人小姐们本着八卦之心到是很想凑过来听听,也有几个人做了尝试。可也不怎么的,只要一接近这一桌,就会觉得头晕眼花,整个人会特别难受,渐渐地也就没有人愿意尝试了。
可是人们远远的会去议论,有人说是天赐公主下了毒,不允许任何要靠近听他们说话。
有人联想到当初平王府就是被天赐公主布下毒障,生生封住了一座府邸。
可是也有人不信,天赐公主多大的胆子,敢在皇宫里下毒?
但不管信与不信,是没人再愿意往前凑合了。白家的事是白家的事,她们还不至于为了点子八卦把自己也给搭进去,反正上都城没有秘密,过几天街头巷尾也许就有消息传出来了。
扫地的宫人扫走了一地碎盏,老夫人瘫坐在椅子上,再也没了之前的精气神儿。只口中不断呢喃:“我对你好了十几年,到头来却换来你如此待我,你没良心啊!”
白鹤染冷哼,“随老夫人怎么说都好吧,良心什么的,我还真是不太在意。当初从青州回来,你重病在榻,眼瞅着就要咽气了,是我延了你一年的寿命,这恩情也算是还清了。至于让你短命的人,让你重病不起的人,是你的外孙女,这与我无关。还有这一年来我对你身体的调养,也对得起这一年你给予我的关怀与呵护,至于关十年前帐,我还是那句话,那是你真正的孙女该报的恩,同样跟我没什么关系。”
“你就是我孙女!”老夫人咬着牙道,“你再不承认你也是我的孙女!你的身体里流着我白家的血!想要脱离白家,除非你将这一身血脉还回来,否则想都别想!”
“随你怎么说,说我无情无义也好,说我冷血薄情也罢,都无所谓。我一个毒女,我要什么盛世美名?”她看向老夫人,“让我还这一身血脉吧?可以,只要你们能熬得过今晚这场宫宴,我就放了全身的血,全都还给你们白家。从此以后,我就跟你们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边上,白蓁蓁一拍桌子,“要还大家一起还,我也还了。从前只以为父亲无情,没想到祖母也没好到哪去,之所以前面十几年没看出来,只是因为家里没有遇着生死攸关的大事罢了。一旦大事发生才知道,原来我们的命竟这么不值钱。我又不是没皮没脸,人家不在意我,我为什么还要在意人家?我也愿意跟白家断绝血脉,从此两不相欠。”
说完,立即去问红氏和林氏:“娘亲,林姨,你们也表个态,愿不意意让轩儿跟三姐也把这血脉还了?以后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我跟三姐会赚钱养活你们。”
林氏一哆嗦,“断绝关系我同意,可是还血脉是怎么个还法?还完了人还能活吗?”
红氏看了看白鹤染,心里有了底,她告诉林氏:“放心,一定能活。这是我们唯一能彻底离开白家的机会,林姐姐,你一定要想好。”
“那我就没什么可想的了。”林氏也是干脆,“我同意。”
白蓁蓁点点头,“很好。”然后又把边上的白鹤染挽了挽,“姐,我不管,你爱跟谁断绝跟谁断绝去,我们这几个是一定要跟着你的,你只要不跟我们断绝,你就算断尽天下我们都支持你。反正我就赖你身边了,你要是不带上我,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你。”
白鹤染失笑,“放心,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妹妹,从小照顾我的姨娘,我不会把你们也捎带进白家去。还有林姨,就是冲着燕语,我也不会放弃你。”
林氏那个感动啊,当时就泪流满面,不停地点头,“二小姐你放心,今后咱们相依为命。”
老夫人听着这些话,忽然就有些后悔。本来好好的一个家,怎么就成了现在这样了呢?
身边这个一向同她亲近的孙女,怎么翻起脸来这般无情?她到底哪里错了?一个母亲想要保住自己的儿子,想要为家族留一份血脉,又哪里做错了?
关氏娘俩一直没有多说话,白鹤染要还血脉什么的,她们也没跟着掺合。因为她知道,她对于白家来说本来就是外人,她的丈夫不是这位老夫人亲生的,所以老夫人怎么绝情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她既不会感到失望,也不会觉得伤心,到是可以像一个旁观者一样冷眼看尽这一切,心里想着待丈夫回来便将今日之事讲给丈夫听,让丈夫来评判这位嫡母还能不能要。
白瞳剪也不吱声,她反正要出嫁了,出嫁之后就是仲家的人,户籍也要从白家迁出,入了仲家了。以后她是仲白氏,是泼出去的水,老夫人如何闹腾都闹不着她。
何况就像白鹤染说的,凭着她父亲的功绩,她们这一脉能保下来的机会很大。既然她们一家才是最终活下来的人,那么现在还跟这位老夫人生什么气呢?
但她就是有点儿难过,因为之前老夫人在她家里住了一阵子,祖母孙感情还是处得很好的,至少比前面十几年要好得多了。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像个小辈一样得到祖母的疼爱,可以像真正的孙女一样在祖母面前尽孝,祖母也是实心实意地帮她准备嫁妆。
可是一转眼,生死关头,这位祖母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己的亲生儿子,甚至不惜搭上她们全部的性命。之前的疼爱在眼下的舍弃面前,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那我们怎么办呢?”谈氏慌了,老三一家有功绩,有依仗,红氏林氏有白鹤染和白蓁蓁保着,也人家也不担心真的就会被一起诛掉。但是她们小白府有什么?
从来都是依附主宅过活的,每月的例银都是主宅发放下来的,她的男人几十年都不做事,只知道吃喝玩乐,离了主宅的支持,她们活不下来啊!
谈氏有胆子跟老太太翻脸,但是她没有底气说出断绝血脉的话,因为她知道,她和她的家人是跟主宅断绝不了的。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旦断绝,如何生活?
老夫人鄙夷地看向谈氏,目光中充满了讥讽,她对谈氏说:“别挣扎了,主宅生,小白府生,主宅亡,小白府也绝对不能够独活。你的男人是我的亲生儿子,他跑到天边也跑不掉。”
谈氏面色苍白,呆坐着不知道该说什么。绝望逐渐蔓延,似乎已经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终于,千秋万岁殿外已经没有人再往里走了,云梯处的守卫也撤了回来,并成一排站在山崖边。白鹤染知道,这是在守护大殿里人员的安全,怕有人不小心坠下山去。同时,这也意味着所有与宴宾客都已经上了山,宫宴就要正式开始了。
终于,有太监挑声唱奏:“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所有宾客全部起身,面向大殿正方上首,眼见天和帝携了陈皇后,并带着一众妃嫔呼呼啦啦走了上来。人们跪地,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白家老夫人是摔倒在地上的,许是摔倒的时候弄出些声响,白鹤染撇见天和帝往这边看了一下,目光中不带一丝感情。
按说大年的宫宴应该是很喜庆的宴会,可是天和帝也好,陈皇后也好,两人都板着个脸,不像是参加贺宴,到像是来治丧。
有人也发现皇上皇后的情绪不大对劲,却也不敢议论,只能在心里暗自琢磨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甚至还有人往白家这边看过来,因为白家人的表情跟天和帝太像了。
“都起吧!”终于,天和帝开了口,声音沉闷,听不出一丝喜庆。
人们又呼呼啦啦地起了身,却也不敢坐,一个个低垂着头等着皇帝再度发话。
白鹤染瞧见白明珠果然被放了出来,不但放了出来,还跟陈皇后分站皇帝的左右手边,站得离皇帝很近,隐隐一副重新得势的模样。
君长宁站在她的身后,一双眼也挑衅地往下看过来,忽地与白鹤染对了个正着。
白鹤染在君长宁的目光中看到了得意和欢喜,而君长宁则在白鹤染的目光中看出了杀意。
“今日大年。”天和帝终于又再开口,语气平谈,稍带威压。他说,“每年的大年夜,宫中都会与宴,在京三品以上官员及家眷都会被邀请进来。朕以为,这于臣子臣眷来说,是荣耀,是人人争而不得的地位象征。可是今晚看来,到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意这份荣耀的。”
人们左右看看,特别是男宾那头,很快就发现有一些人没有来。
其实他们之前就发现有没来的人了,以为只是迟到,没想到竟是缺席。而且从皇帝的话里听出,皇帝对这次缺席十分看重,也不知过后会如何处置。
“都坐吧!”老皇帝的声音在起,白鹤染从这声音里听出一丝疲惫,她趁着落座的工夫又抬头去看天和帝,正好天和帝的目光也往她这处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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