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师爷告知此事之后,后续的发展,苏庭有所预料。
待过了三日,也果真如苏庭所料,孙家拿着当日在茶楼签下的契约,前往衙门,一纸状书,将苏庭告了上去。
契约经师爷过目,着实不假。
若是属实,这苏家店铺,从今往后,便只能孙家的了。
为此,表姐苏悦颦,这两日眉宇紧蹙,心中忧虑到了极点,尽管苏庭轻松应对,宽慰了几次,仍然不能让她心中担忧尽数散去。
“还是我考虑不周了。”
苏庭这般想着,有心想要早日了结此事,但是乌贼墨的时候还没到,也就只能安心等侯。最后也便只是告诉师爷,请方大人将此案拖延几日,容后再审。
怎奈何孙家势大,底蕴深沉,在落越郡更是根深蒂固,拖延的办法,终究不能拖延太久。
没过几日,方庆便有些招架不住了。
但苏庭也觉得差不多了。
……
落越郡,衙门。
苏庭才临近门口,便觉有着一股压迫之感。
前方的县衙,仿佛是一座大山。
“朝廷的气运么?”
苏庭这般念了一声,他偏头看了表姐一眼。
苏悦颦作为凡人,只觉这等地方,威严大气,凛然生威,一时有些心怯。
而苏庭已入修行之门,身具真气,反而看得更为清楚,感受更为清晰,于是便仿佛受到了更为强盛的压迫。
难怪修行之人,不入牢狱,不入官场,便是受此压迫么?
随着这样的念头,姐弟二人缓缓走入了其中。
一入门中,苏庭眉宇轻皱,只觉身上压了一块巨石,让他气息不畅,但好在这压迫不算沉重,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根据松老簿册所述,只要能至上人之境,修成阴神,便可无惧这般气运压迫。”
他吐出口气,对于那个境界,愈发向往。
随着他的想法,脚步未停,已到了内里。
方庆还未来,但孙家之人,却是早一步来了。
这倒是让苏庭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最先来的,未想这孙家居然如此重视,早早在此等候。
那孙家来人,是个管事,狠狠看了苏庭一眼,又不禁朝着苏悦颦扫了几眼,眼中微亮。
苏庭面无表情,移过半步,挡住对方视线,回看过去,眼神平静。
孙家管事只觉那少年神色冷漠,眼中幽暗而深邃,宛如无底深渊,令人不禁心中恐惧,连忙收回目光。
一个对视之间,便觉自身已是汗湿满身。
分明只是一个少年,不过只是一个卧病在床,见识浅薄的少年,何以眼神如此惊人?
这管事饶是自认见多识广,却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目光,心中惊疑不定。
苏庭收回目光,真气运转,从双眼处收回,顿时神光内敛,平静无波。
过得片刻,人陆续到齐。
捕快,文吏,以及方庆大人。
在方庆背后,有一老一少,正是师爷与那跟随师爷学习的年轻人,他们两人可算是方庆的幕僚,在朝廷并无任职,只充当方庆的谋士一般。
在这个场合里,两人只能在方庆侧边,为他开口罢了。
“大人。”
人刚到齐,方庆才刚落座,苏庭还未开口,那孙家管事,便有些迫不及待,上前一步,躬身说道:“小人是孙家管事,状告苏家之子苏庭,签订契约,未经履行,矢口否认。”
方庆看这场面,哪怕早有所料,却也觉得有些头疼。
他有心偏向苏庭,但在涉及律法的方面,也不愿徇私枉法。
更何况,苏庭的契约,白纸黑字,便是想要徇私枉法,也是极难。
总不能指鹿为马吧?
方庆吐出口气,目光看向了苏庭。
苏庭拍了拍表姐的手背,示意她放心,才上前去,施了一礼,道:“方大人,草民苏庭,当年先父曾经与孙家签订契约,将祖屋修缮而成的店铺,租借孙家五年,如今期限将至,故而按契约所述,收回店铺,一切举动,均合律法,未曾违背契约,请大人明鉴。”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薄纸,已然泛黄,字迹犹存,但仍能轻易辨认。
这便是苏悦颦早先交给他的契约。
也是他今日对簿公堂,要收回店铺的凭证。
身边有捕快接过契约,呈了上去。
这契约多日前,苏庭就已交给方庆,经过师爷的手,不知道见过了多少回,在公堂上再来一次,也不过走个过场而已。
方庆看了一眼,师爷也看了一眼。
“不假。”
方大人看向孙家管事,缓缓说道:“契约所述,期限将近,他要收回店铺,不曾违约,你有何话说?”
孙家管事往前一步,道:“若按此契约,自然无话可说,但小人这里,还有一份契约。”
这话一出,众者沉默。
方庆和师爷都早知此事,不过一时装作不知罢了,此时被孙家管事提起,也不意外,只是愈发头疼了些。
捕快从孙家管事这里,接过了契约,呈了上去。
方庆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又转给了师爷。
他们两人虽然早知这份契约,也曾听过契约内容,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张薄纸。
两人对视一眼,俱都有些无奈。
“根据这份契约所述,苏庭已是将这家店铺,彻底卖于我孙家,从此再与苏家没有任何干系。”
孙家管事扫了苏庭一眼,才看向方大人,躬身道:“大人可以仔细查看,那契约之上,有着苏庭此人亲笔落名。”
方庆心中大约明白,契约不假,一时也有些苦恼。
苏悦颦看向苏庭,眼中充满了紧张与忧虑,生怕这契约当真是苏庭所写。
苏庭这些时日,一直跟表姐解释,只说是孙家杜撰,虚假伪造,但今日孙家这边的态势,可不像是假的。
苏庭朝着表姐笑了笑,露出一个轻快地笑容,示意表姐安静下来。
苏悦颦见他如此轻松平淡,心中的忧虑,忽然消减,平静了许多。
正当苏庭便要开口时,忽然身后传来声音。
“人家那是家大业大,指不定是动强了,逼迫苏庭签的契约。”
这声音十分熟悉,苏庭转头看去。
只见公堂之外,县衙门口,来了许多人,都是听得消息的街坊邻居,来这儿看热闹的。
而刚才开口的,是个小孩儿,正是当日向苏庭报信,说表姐病倒了的那个小孩。
苏庭朝他看了一眼,露出赞赏之色。
这小家伙真是个可造之材,日后专心当个托儿,绝不会埋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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