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外婆,薇儿要多久才生啊?”顾青云只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轻飘飘的。
“刚进去还没有半个时辰,时间还早着。”连氏脸色颇为着急,自己琢磨着要不要进去帮忙,又担心自己碍手碍脚的。
“请来的是附近最好的几个稳婆之一,应该没事的。”顾青云安慰自己。
古代女子生孩子真是一道鬼门关,总结起来不外乎是因为宅斗风险高、怀孕后不爱运动身子差,或者滋补太过导致胎儿营养过剩,容易难产等等。简薇怀孕后都很注意这方面的问题,身子也养得很好,她今年已经二十岁,身子骨已长成,现在生孩子不算特别早。
至于宅斗,他没有其他女人,就是那个迎香曾经动过一点心思都被他无视和警告过,现在已经偃旗息鼓,还知道躲避他。
所以这次简薇一定能顺利生产的!
顾青云双手合十,暗自祈祷,呆呆地站在门外等着。
产房不是他们的卧室,是用耳房布置成的,在他们房间的隔壁。
“少奶奶,现在不能喊,免得泄了力气。”很快,刚刚还有喊声传出的简薇现在估计嘴里已经塞进软木了,没发出什么声音。
顾青云吃力地挪动自己的双腿,几步走到门外听了听,没听到简薇的声音,只听到稳婆叫她“呼气、吸气”的喊声,想了想,把耳朵贴着木门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才隐约听到简薇的闷哼声。
“不行,少奶奶,宫口还没开够,您得站起来走走,来扶着她起来走走……躺着不好。”里面又传来稳婆的声音,他曾经去跟稳婆约定时间,还送过东西给她,所以认出她的声音。
不久,里面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简薇的脚步声。
想起生产的难度,顾青云心急如焚,他不禁想到了他认识和听说过的妇人,现在想来怎么很多都是难产而亡之类?当时听了就听了,现在那些传闻却一个劲地往自己脑袋里钻,越想越害怕。
那么多女人!包括他前不久去调查的靖勇侯府,陆泽的妻子就是难产,生下小孩后身体不好,最后受寒去世。还有其他女人……
恐惧如一只手紧紧抓住他的心,让他的心不断地往下沉。
“青云,赶紧回来!待会人家要进出,你在那里阻碍到人家了。”连氏的声音突然犹如炸雷般响起,惊醒了陷入思绪中的顾青云。
“外婆……”顾青云挪着自己的脚走到她面前,小声说道,“薇儿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吗?”
“当然!”连氏的声音斩钉截铁。
……
不知过了多久,简薇终于开始生了,厨房有人在烧热水,热水一盆盆地往屋里送,不一会儿又一盆盆血水往外倒。
顾青云看着那血水,自认为不怕血的他现在却觉得可怕极了。
他呆呆地站着,汗流浃背,中间连氏让他坐下来也不坐,只觉得这样站着心里才好受点。直到慧香请他吃晚饭,他才发现太阳已经快要落山。此时方仁霄早已回来,正在和他们一起等待。
“我不想吃。”见方仁霄和连氏都在等待,忙回过神来,道,“老师,外婆,你们先去吃吧,我现在没胃口,实在是吃不下。”
连氏叹了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你这孩子,都站一下午了,连口水都没喝,薇儿这是头胎,女人就是这样,不会生那么快的,先吃点东西下去,你再慢慢等。”
顾青云却吃不下,耳边听着简薇偶尔发出的一两声惨叫声,一点想吃的都没有,倒是觉得口渴,勉强喝了几口水。
夜幕降临时,里面点上蜡烛,外面挂起灯笼,把整个院子都照得亮堂堂的,这晚上方宅的人都没睡着,此时,简薇终于大喊出声,传来的声音越发惨烈。
“啊!夫君,好痛!外婆,好疼!”
听到简薇的哭喊声,顾青云再也忍不住了,就想冲进产房,正好被出来的李嬷嬷拦住,叫道:“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是男人,不能进去!不吉利!对产妇不好!”
顾青云一听,知道自己不能进去了,赶紧转头跑到窗外叫道:“薇儿,你听得到吗?你坚持住,一定要坚持!生了这个我们再也不生了,你再努力一把!”
大概是听到顾青云的喊声,里面的简薇哭得更厉害了。
“你这孩子,不许在这添乱!”连氏让人把顾青云拉开,自己终于忍不住了,就走进产房。
这一天显得格外漫长,不知为什么,顾青云的眼泪忍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流。自从他在这里转世二十年,除了小时候哭过外,其他时候都没再哭过,这次却是忍不住了,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流下来。
此时院子外有方仁霄、顾青云和王氏在等待,周围也有下人在待命,但顾青云顾不得出丑,只一个劲地流泪。
方仁霄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似乎吓了一跳,忙走近他,拍拍他的肩膀,道:“不哭,薇儿会没事的。”
顾青云抽噎道:“老师,我就是情不自禁,薇儿生得好痛苦。”
方仁霄看着他俊脸上眼泪狂飙的样子,无语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呐呐道:“女人都这样。”
总之,顾青云的大儿子是他娘在里面卖力生,他爹在外面使劲哭中才终于呱呱落地的。
婴儿“哇”的一声啼叫让等候在院子的人精神一震,当稳婆抱着小孩出来恭喜他喜得贵子时,顾青云还没反应过来。
“好好好!赏!”方仁霄抚着胡子大笑,吩咐道,“管家给大家多发三个月月钱!”说完就凑近去看那小婴儿,试探性地伸出手想抱抱。
“是,老爷。”方管家喜气洋洋地应道,周围的下人们也是喜笑颜开。
“我娘子怎么样?她可好?没出什么事吧?”此时,顾青云的思维此时无比敏捷,他一个快步窜上来,连忙开口问道。
稳婆一愣,忙摇头道:“少奶奶很好,生产得还算顺利。”这家的举人老爷怎么眼睛肿成这样?
顾青云闻言,松了口气。
见简薇没事,顾青云就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现在见方仁霄喜滋滋地跃跃欲试,忙阻止道:“老师,小孩子身子弱,现在是晚上,还是先抱回房吧,免得被夜风吹到!”说着就痴痴地看着那皱巴巴的小猴子一眼,在周围明亮的灯笼下,只觉得他特别特别可爱,瞧那蠕动的小嘴,那浓密的头发,那紧闭的眼睛……
真是太好看了!世界上怎么有那么好看的小猴子呢?顾青云只觉得自己的胸膛充满了喜悦,塞得满满的,让他恨不得想大喊大叫发泄一番,索性他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克制住自己。
“这孩子真好看。”方仁霄笑道,也怕着凉,赶紧道,“青云说得对,你赶紧把孩子抱进去,不要吹风。”
那稳婆一听,不由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道:“好,那老身马上抱进去。”
顾青云点点头,催促她:“赶紧进去,辛苦你了。”说着就直接解下腰间的荷包塞给稳婆,一脸乐呵呵的,还小心不要让荷包碰到他儿子。
得了赏钱,稳婆就更高兴了。
“赶紧的,快出去在门口挂上弓箭。”方仁霄见孩子被抱进去了,顾青云仍在傻笑,就忙催促道。
顾青云回过神来,应了一声,从管家手里拿起一副小弓箭就跑到门口,这个时候他觉得脚不软心不疼,就是觉得眼睛快睁不开了。
生男孩要把小弓箭悬挂在大门口,是这个时代的风俗,从古到今一直流传下来,标志着他家生了个儿子。此外,月子里,产妇和婴儿是不见生人的,外人见到这种标志和信号,就会回避,不会轻易上门。
等挂好弓箭,里面的人收拾好产房后,顾青云终于可以进去见简薇了。他可不相信男人进产房不吉利的说法。
只是为了安全和卫生,顾青云还是洗了脸,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一套新的,这才进去。他绕过屏风,轻轻走近一看,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未曾散去,只见简薇闭着眼睛睡着正熟,旁边的儿子也在熟睡着,眼睛还没睁开。
连氏此时正满脸笑意地看着小猴子,见顾青云过来就做了个安静的手势,两人又看了一会,见李嬷嬷和慧香迎香都在,心下稍安。
怕打扰到简薇休息,顾青云在连氏的示意下又轻手轻脚地出来。
“孩子刚出生,现在还没喂奶,得先喂点温开水,等他醒了再吃。”连氏解释道。
顾青云点点头,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的眼睛肿得厉害,此时已经有心情用鸡蛋敷眼了。如今理智回笼,一想到刚才自己吓得流泪的样子就郁闷,不知道这会不会毁了他一世英名?不过大人小孩平安就好。
到了半夜,简薇醒来一次,见到是男孩,还是忍不住满脸喜悦,看着他,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夫君,是男孩。”
顾青云点点头,把她额头的留海往后拨,柔声道:“我知道,薇儿,辛苦你了。”心里很高兴,第一个是男孩以后简薇的压力就不大了。之前他们成亲一年多都没小孩,他可是知道她内心的压力,就是这次怀孕,她也是想要个男孩。
顾青云没觉得两人不喜欢女孩,只是世情如此,谁能脱离社会单独存在?第一个是男孩,对大家都好。
当天晚上,顾青云一晚上没睡着,他痴痴地看着小猴子,要不是被连氏压着回房,觉得他在产房会吵到小孩和大人,他肯定是想在产房睡觉了。
后来回到房间,还是辗转反侧,只觉得心里乐滋滋的,一想到自己有了儿子就激动无比。于是开始想儿子的名字,大名要问过家里,小名就是他们自己取了。
老师已经说过不干涉他取名,而他早在简薇生产之前他就想过好多小名,但现在一看到儿子就觉得那些名字一点都配不上他,土死了,又难听!
第二天早上不出意外地就挂着两个黑眼圈,幸亏他年轻,精力还是很充沛的,一夜不睡几乎没什么影响,更别提他现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起床早一件事就是去看简薇和儿子。
小孩子的一切都让他和简薇觉得可爱无比,真是百看不厌。他们还雇佣了事先说好的奶娘给儿子喂奶,顾青云知道一点常识,知道孩子吃母亲的第一口初乳好,就跟简薇说了。
他事先已经和简薇商量过这个事情了,所以等简薇出奶后,进行得很顺利。即使如今的大户人家婴儿都是让奶娘喂,但两人还是约定,白天让简薇喂,晚上让奶娘来。
毕竟在营养上,顾青云还是相信简薇会比所谓的奶娘好。
连氏刚开始还不同意,后来见小两口早已商量好,还坚持要做,只能妥协。
等到第三天,就是新生儿的“洗三”之日。所谓的“洗三”就是在孩子出生三日时,“产婆以槐条、艾枝水洗之”。大家认为这样可以洗去婴儿从前世带来的污垢,使他今生平安吉利。
他们没叫外人,只叫了近亲来贺,所谓的近亲,其实就是方子茗一家,赵文轩一家和张修远等,还有方仁霄的几个好友。
洗三仪式是吃完午饭后才进行,正好是午时,气温温度较高,顾青云这才放心。
对于顾青云来说,洗三礼是极为繁琐复杂,他记得他出生的时候没有举办这个。也是,当时他在乡下,自己身子又弱,加上他的大哥刚夭折,家里是没心思办的,生怕他被风吹到。
他儿子就不同了,此时正是五月,刚过端午节不久,还把大夫请来看过了,说儿子的身体没什么毛病,很健康,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喜气洋洋地准备办洗三礼。
五月十三日上午,请的几家人都来了,大家一般都是送给自家一些油糕、桂花缸炉、鸡蛋、红糖等食品或者送些小孩所用的衣服、鞋、袜等作为礼品。
众人一见面就是好一通恭喜。
顾青云出面接待他们,男人就留在前院,女人就到后院看看小孩。
方仁霄的好友其中就有夏尚等人,等他们都进书房后,顾青云几个年轻人才放开心情在前院的客厅分主宾就坐聊天。
赵文轩此时非常羡慕,怂恿道:“什么时候抱你儿子出来给我们瞧瞧?”
顾青云想都没想就回答:“他正在睡觉,急什么?待会洗三的时候总会出来的,他还小,不好老是折腾他。”
“当了父亲就是不一样,瞧他那一直傻笑的样子。”方子茗低声道,瞄了一眼顾青云。
张修远摇着扇子笑而不语,这里面就只有他也是做了父亲的,此时又因为已经考中进士,很是意气风发。
“张兄,你是确定留在京城,那何时朝考?”顾青云满面春风,不理会他的酸话,就忙问张修远。四月二十六日他们已经进行殿试,张修远的名次和会试时相比,前进了几名,最终排名是五十名。
所谓朝考,就是再参加一次考试,最终按成绩,结合殿试名次,分别授翰林院庶吉士、主事、中书、知县等职。
“过几日朝考才开始,还没到时间。”张修远微笑道,“再考这次就不用再考了。”
方子茗此时已经和张修远表面上和解,就道:“我们倒是还要一直考,不知何时是个头?”
这话说得顾青云和赵文轩都起了共鸣,赵文轩还神情黯然。
顾青云看了一眼风度不减的张修远和方子茗,两人前段时间还闹了一场,那天方子茗气冲冲地来找他吐槽,大骂张修远一通。
没想到第二天张修远到方家二房拜访时,就主动提出这次回乡祭祖要把在林山县的妻子接到京城一起生活。
他这话一出,方家二房的怨气就被迅速抚平,两人现在的关系都是挺好的。
顾青云觉得张修远的脑子还是很清楚的,知道什么该做不该做,单是他此时没弄出庶子就知道他的态度了,还是以嫡为重,没有什么都听家里两个女人的摆布。
这才是他认识的张修远,顾青云感叹,大家都不傻。
才聊了没两句,就听管家说靖勇侯府派人送来洗三礼。
顾青云一惊,顾不得跟其他人解释,就先告罪一声,忙出面招待,发现是上次站在陆泽身后的男子吴达送来的,两人寒暄一会,他还想留对方吃饭,吴达忙拒绝了,只说府中还有事做,放下礼品就告辞走了。
顾青云也不在意,侯府能记得送东西就非常好了,他都没通知他们,毕竟门第相差太大,而且他还没正式教小孩读书,也不是正式拜师。
等他重新回到客厅后,赵文轩等人都很惊讶,就忙问起情况。
“青云,你竟然认识靖勇侯府的人?”赵文轩大吃一惊。
顾青云当然不会说他帮助过陆泽,就忙道:“是啊,不知为何他家请我去给靖勇侯的公子启蒙。”因为宝儿还没请封世子,只能这样称呼了。
张修远眼光一闪,笑道:“这差事做得。”
赵文轩忙追问缘由。
方子茗早就知道,忙岔开话题道:“肯定是不知什么时候青云入了贵人的眼,哎呀,他就有这种运气,从小到大运气特别好。”
这话一出,顾青云就不服气了,道:“说起运气,难道不是张兄最好吗?”
于是,大家的话题就转到张修远身上,对着他隐晦恭维一番。毕竟进士和举人差别还是非常大的,而且人家就快是朝廷命官了,他们现在还是白身。
后院内,众女眷看过产妇后,就直接奔去看孩子了,房内只留下林氏。
“薇儿妹妹,你现在真好,很美满,儿子都生出来了,以后都不用愁了。”林氏很是羡慕,摸摸自己的肚子。其实她最羡慕的是对方得夫君爱重,夫君没有沾花惹草,就是妻子怀孕期间也没收房,身边的两个丫鬟还是姑娘身,现在又生了儿子,对方更是大功臣,就是以后有什么也不怕了。
而且还可以在亲人身边住着,连生产都是在外家,外家也不嫌弃,一切都给他们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简薇此时已经坐起来,仔细听着屏风外传来的声音,一边含笑道:“孩子还要精心养护和教导才行。林姐姐,你不用着急,你还年轻,总会有机会的,你的身子又没问题,肯定是太紧张了。”而且现在赵文轩还没考上进士,照样要到国子监继续读书。
“我都比你大几岁了。”林氏一想到家里那个妾就眼睛微眯。
简薇就和她说起了悄悄话。
不久就到了中午,大家吃过“洗三面”后,才开始正式的“洗三仪式。”
“洗三”仪式在午饭后举行,由给简薇接生的稳婆主持。
顾青云只见稳婆在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疹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香炉里还盛着小米,当香灰插香用。蜡扦上插一对羊油小红蜡,下边压着黄钱、元宝、千张等全份敬神钱粮。
简薇卧室的炕头上还要供着“炕公、炕母”的神像,摆放有三碗油糕作为供品。
整个仪式非常繁琐,这些都做完后,才在前院的堂屋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桌上。今天正好有太阳,顾青云和稳婆商量后就打算在温度最高的时候进行洗三,汤也是温热的,免得把他儿子给冻着了。
在孩子放到盆里前,就由方仁霄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温热清水,再放几个金银锞子,谓之“添盆”。众人一一添上,让稳婆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孩子终于可以抱出来了,这才过了三天,他家的小猴子皮肤看起来平滑了些,可以稍微看出个人样了,只是看着他在铜盆里挣扎着大哭的样子,大家都笑得说孩子很健康时,只有顾青云觉得心疼极了。
儿子,你再忍忍,很快就好的。顾青云心里暗暗鼓劲。
等洗完后,他儿子重新被包上大红色的襁褓,顾青云赶紧让人抱回房。
洗三过后,送走诸位宾客,顾青云赶紧回产房,见儿子
呼呼大睡,看起来没什么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连氏笑道:“放心吧,孩子没事。”说着就把顾青云在仪式上的心疼模样描述一遍,让简薇笑得伤口都疼起来了。
顾青云却不管,只觉得这个刚出生的小猴子非常有魅力,他的一举一动都牵扯到他的心。
洗三礼过后,顾青云没什么事做,带小孩轮不到他,喂孩子更用不上他,除了每天可以看看外,他只好把精力放在取名上。
方仁霄说再不取名,他就要自己取一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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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正十年,越阳郡,林山县,林溪村。
三月的林溪村阳光明媚,草长莺飞,绿水淙淙,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村外的农田里村民们正在辛勤劳作,村子里此时炊烟袅袅,鸡犬之声不绝,一派恬淡平和的农家景象。
村尾的顾季山家,庭院内的一名幼童突然悠悠地叹了口气。
这名幼童,小名栓子,大名顾青云,他看着庭院内的桃树和李子树盛开的花儿再次吐出一口气,身边半大的小黑狗也汪汪叫了一声。
顾青云看了小黑一眼,不理会它甩得飞快的尾巴,坐在小凳子上再次出神。
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四年了,他是传说中的“胎穿”,早产儿,才7个多月就出生了,以古代的生活条件,可想而知,他能长这么大是多么不容易了,要不是他有成年的芯子,估计真的活不过去了。
以他现代的标准来看,他生长的顾家真的是太穷了!
最重要的是,他这一世是男的!男的!男的!
因为事情很重要,所以要说三遍。
前世她父母在她三岁的时候离异,作为拖油瓶的她跟在外婆身边,离异的理由是她身为一个女娃,不能传宗接代。她父母都是当地市里单位的人,当时计划生育政策抓得严,在不能生二胎,又舍不得工作的前提下,最后牺牲的只有她了。
爷爷奶奶不喜欢她,爸妈也不想带她,影响找第二春,最终也不知道怎么协商的,她妈为了一笔抚养费才答应接手,离婚协议书一签,她就从市里被送到村里的外婆家。
外婆对她还不错,毕竟她只有妈妈这么一个女儿,现在独自一个人居住,有个外孙女在一起也有个寄托。可以说,活到二十几岁,她只在外婆身上感受到什么才叫亲情。
就这样慢慢长大,和父母每月的联系只有那一张卡里打入的数字,等她到市里读高中的时候,才第一次踏入爸妈的新家。
她爸妈离婚后很快各自再婚,这次两人还是生了女儿,这个消息当时令小小的她非常高兴,她还以为他们还会再折腾呢,可惜这次不知为何,两个家庭都继续地生活下去,没有分开。
年幼的她曾经很不解,现在想来,大概是有感情吧,没感情的话什么都是借口。而她,身为没感情的产物,两家人都很不待见她,妹妹们也没有把她当成姐姐。
大家相处得很不愉快,她没有受虐的倾向,之后再也没上过门。
父母给她提供的抚养费只到十八岁,她学习很努力,高考考上本地一所重点大学,大学办理了助学贷款,生活费可以靠自己打工得来,勉强可以完成学业。外婆那里虽然要给她钱,可是她哪里忍心要,她年纪大了,每个月只有几百块钱的养老金。
磕磕绊绊完成学业后,一毕业就考上了当地乡镇上的政府公务员,当时想着可以离家近照顾外婆,没想到好日子才过了两年,外婆摔了一跤突然离世,她办完丧事后,伤心过度,昏睡过去后就莫名其妙到了这里。
幸亏她在那个时空没什么牵挂,助学贷款也还完了,攒的钱也给外婆办了丧事,没给其他人占便宜。
没办法,如果她死后还留下一大笔遗产,那她肯定会死不瞑目的,她可不想把东西便宜那些所谓的“亲人”。
在这边出生后,身子骨弱,她全身都疼,特别是脑袋,当时她还残余着一些前世的记忆,所以吃起东西来特别乖巧,无论是奶还是药都照吞不误,只偶尔弱弱地哭几声,装一下婴幼儿的行为。
就这样,她长到了四岁。
重新学习语言后,顾青云还是没有摸清现在是哪个朝代哪个地方,只留心大爷爷顾伯山曾经说过现在是洪正十年,这里是越阳郡林山县林溪村,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林溪村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村子里只有三十几户人家,二百多人,这里的地域偏僻,应该是在南边,具体的以后才能慢慢打听。
林溪村不是同姓居住,是由顾、苗、李三家大姓混合而居的,都是从外地迁来的。
十几年前,江南遇到百年难遇的洪水,良田被吞噬,房屋倒塌无数,百姓和牲畜被淹,大灾过后有大疫,活下来的人就更少了,当时可以说得上是十室九空,大家都逃荒去了。
这场大水直接把一个朝代给葬送了,新建的皇朝才十年,现在才刚刚恢复了一点元气。
当时朝廷鼓励百姓在林山县开荒定居,还有优惠条件,三年免税,第四、五年半税,之后才正常交税。据爷爷说当时他们的家乡已经被洪水和泥石流淹没了,干脆就响应朝廷的号召,直接在新成立的林溪村安定下来。
爷爷的哥哥顾伯山是童生,直接被任命为村长,这也是顾家没有喊着要回乡的理由之一。
于是,在本地安居下来后,顾家经过一系列的建房、开荒、买田,家资所剩无几,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幸亏本朝新立,现在是鼓励农桑,轻徭役薄赋税,大家日子还勉强过得去。
顾青云刚开始变成男的还觉得生不如死,虽然前世不懂事的时候还恨过自己为什么不是男孩,但她也没想过有一天真的会变成男孩!
不过自从有一次她见到本村的一个小女孩被家人卖给人牙子,她的父母在一边笑着数钱后,顾青云就不寒而栗。
幸亏自己是男孩,一般而言,男孩总不会被卖的,要卖也不会是第一个。
他暗自庆幸。
在这个和古代类似的朝代,顾青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他本来还有一个大他一岁的哥哥的,因为一场风寒就去了,他母亲因为伤心走路不注意,摔了一跤后早产了,大夫说以后也很难再生育了,幸亏他是男孩,要不然这个家指定不成样子。
他家现在是三代同住,户主是爷爷顾季山,现年47岁,农夫兼职木匠,偶尔有一定的外快收入。
奶奶老陈氏,46岁,泼辣能干,在家里除了爷爷,其余人等都要听她安排。
老两口生有三子一女,小儿子还没成家就因为瘟疫去世了,女儿嫁人后因为逃荒现在也不知所踪,还没联系上。
现在只有两个儿子在身边,大儿子是顾青云他爹顾大河,今年26岁,娶妻小陈氏,生有二女一子。
二儿子顾二河,今年20岁,娶妻李氏,生有一女,现在李氏正在怀孕中,已经三个月了。
所以在孙子一辈,顾青云就是唯一的男孩,他在家中的地位可想而知,绝对是爷爷奶奶和爹娘的宝贝疙瘩。
其实,顾青云早产下来后,因为身子骨不好,花了不少钱,几度发烧都差点丧命——即使他一直很努力保重身体,可家境就摆在这里,药都差点吃不起了,幸亏大爷爷顾伯山借钱给他看病,中间顾青云差点被爷爷奶奶放弃了。
因为他一岁的时候,二叔生了个比他健康许多的儿子,当时爷爷奶奶的重心就转到堂弟那里了,花在他这里的银钱就少了。幸亏他还有一个好爹娘,幸亏他娘不能生了,对于家里唯一的一根独苗,顾大河夫妇看的跟眼珠子似的,顾大河一有空就到镇上打短工,小陈氏拼命地在家织布,赚来的银钱都给他买药吃。
家里本来赚的银钱要交公的,但对于顾大河夫妇俩的行为,爷爷顾季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说话,家里就不再提。
顾青山非常珍惜自己的小命,即使这个朝代有这样那样的不好,他都想好好活下去,难得有这样的机缘可以重生,能在三岁的时候全部记起前世的记忆,他一定要好好珍惜,保重自己的小命。
特别是他的小堂弟在一年前去外婆家,一不小心染病,回来还是不治而亡后,他就深刻地领悟了一个道理:管他是男是女,活得久才能拥有一切。
“哎哟,爷爷的小乖孙哦,怎么坐在这外边,吹风了怎么办?”正在沉思呢,就听到了爷爷熟悉的声音传来,自己的小身子也被举高起来投入一个满是汗味的怀抱。
“爷爷,你回来了?”顾青云惊喜地叫出声,吧唧一下亲在他爷爷满是皱纹的脸上,奶声奶气地说道,“爷爷,栓子好想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爷爷去田里除草啊,栓子今天做了什么呀?”顾季山一边抱着他,一边往堂屋走。
“喂鸡,吃饭。”顾青云回答道,见后面还有一群人,就一一打招呼,“奶奶,爹,娘,二叔,二婶,你们回来了。”
被叫到的人都露出了笑容。
到了堂屋后,顾青云被放下,还被逗着说话,其他人就到院子的水井那里洗干净身上的泥土了。
“一身的汗味泥土,你就敢抱我的小乖孙,赶紧去洗干净。”奶奶老陈氏一把把顾季山推开,自己则蹲下来柔声问道,“栓子,今天早上起来你大姐给你蛋羹吃的没?”
“吃了,都吃光了。”顾青云郑重地点点头,这是他补充营养的主要来源呢,当然要吃完了。
第2章打算
“好好好,能吃就好,咱们栓子是个有福的。”奶奶老陈氏摸摸他的脑袋,满脸慈和。
顾青云故作懵懂地点点头。
家里只有他每天早上能吃一碗鸡蛋羹,这是给他补充营养的。
“爷,奶,吃饭了。”就在这时,九岁的大丫清脆的声音传来,她相貌清秀,面色微微发黄。其实不止是她,村里人都是这样,面黄肌瘦的。
顾青云来这里后才发现以前看的电视,里面的人很多都是穿着长衫或长裙的,可他现在见到的都是穿着裤子和短褐的老百姓,要不是衣服样式不同,他都觉得和现代的差不多了,女子的衣裙也没有拖曳在地,只刚刚盖住鞋面,走路的时候还会露出鞋子的样式。
在他看来,老百姓要经常下地干活,穿着宽大的衣袍很不方便,所以这种短、窄的衣衫应该是劳动人民专属的,而且都是麻布织成。
在顾家,织布也是家庭的重要收入之一。麻布的优点是强度极高、吸湿、导热、透气性甚佳,缺点则是穿著不甚舒适,外观较为粗糙,生硬。
大人们都是穿麻衣,只有小孩,特别是顾青云可以穿更加柔软的棉布,三位姐姐都是只有内里穿棉布,外裙还是麻布做成的。
村里唯一穿长衫的就是大爷爷顾伯山了。
大家洗好手脚后就围着一张长桌坐着,每个人面前都有两个大碗,一个准备用来装菜,一个是装饭的。
这时,小陈氏和大丫就抱了三个有脸盆那么大的盆子出来,这里面就是红薯饭、青菜和野菜混合,水煮黄鳝。
老陈氏轻咳一声,拿起勺子开始分饭菜。
是的,顾家就是分餐制,用老陈氏的话说,大家一起吃的话都会一窝蜂地夹肉菜,你争我抢的,显得很没有教养。
分好了饭菜后,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
在顾青云看来,他奶奶应该是享受那种大权在握的感觉,听话的就给多点,不听话的就给少点。当然,大多数情况下,都是爷爷、爹、二叔三个主要劳动力饭菜是最多最好的,女眷就少很多,特别是三个姐姐就更少了,只刚够吃饱。
分完饭菜后,大家开始慢慢吃了,这时候,顾青云碗里就会有爹娘夹过来的黄鳝肉。
“爹爹,娘亲,自己吃,你们辛苦,我不辛苦。”顾青云摇摇脑袋,用小手挡住碗口。其实,他的小碗里也是黄鳝居多,几乎没有多少青菜。这是他奶对他的偏爱。
“我喜欢吃青菜,给我青菜就可以了。”现在是三月份青黄不接的时候,青菜还没长好,村里人都是和野菜一起混合吃的,有蕨菜和荠菜,野菜虽然做得口感不好,但营养很丰富。
大家一副“这小孩怎么那么懂事啊”的欣慰神情。
顾青云大多数情况下都不会接受爷爷奶奶和爹娘的馈赠,实在是他们干的活多,万一吃不饱干活累出病了,他怎么办?在这个家里,在他还没长大之前,他能靠的就是他们了。
至于三位姐姐偶尔投过来的羡慕眼光,顾青云就无视了。
吃完饭后,老陈氏就宣布二婶李氏下午不用去田里干活了,留在家里做饭就行。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毕竟李氏已经怀胎三月了,这次怀像不是很好,今天拔草弯腰的时候就不舒服了。
刚刚吃饱饭,干了半天的活,大家都会回自己的房里歇一会。
林溪村是七山一水两分田,水田少,山多,荒地多,那些荒地都被些石子、野草覆盖着,所以大家分的宅基地也大,村子里现在人口又少,所以每家每户的占地面积都挺大的。
顾家也不例外。
整个农家小院是坐北朝南,分有前后院,都是用篱笆围成的,还围着种了一圈的枸杞树、金银花树,还有当地的一种荆棘树,荆棘树上的叶子和树皮都是刺,可以有效地抵挡牲畜,后院因为靠近山,就多围了一圈的木制栅栏,又种了一圈当地的绿竹。
小院门口对着的正房有三间,左边是爷爷奶奶住的地方,还隔了一个小房做仓库,中间是堂屋,是待客和吃饭的地方,右边是厨房。
左右厢房就是顾大河和顾二河住的地方,都是三间小房子。
房子都是泥瓦房,本来屋顶是茅草的,自从一年前顾青云的身体不再需要吃药后,家里就存钱把茅草屋顶改成了瓦片,这样一来下雨就不会老是漏水了,整座农家小院看起来也规整了不少。
据顾青云估计,整座院子占地面积有七八百平方米。
顾家人很是勤快能干,后院是茅房、粪坑、猪圈、鸡笼、菜地,前院就种了葡萄、柿子树、桃树、李子树、枣树等各种能结果的果树,都是从山上移植下来的,多年来,要想吃水果就只能指望院子里的果树争气了。
现在果树都长大了,每年还可以拿到镇上卖,多多少少有点收入。
住的地方没有矛盾,离得比较远,所以大家可以说些悄悄话。
此时,顾青云还和父母睡在一起,他的大姐大丫和二姐二丫住在隔壁。
“哼,娘就是偏心弟妹,我怀栓子的时候还一直下地干活呢,大丫差点就生在田埂上了,现在才三个月还没显怀了,就说干不得活了,真那么娇贵的话,嫁给我们家干嘛?不会嫁到镇里?”小陈氏回房后就开始愤愤不平。
二婶李氏是隔壁村的,娘家有四兄弟,唯独她一个女儿,是四年前进门的,因为有娘家有嫁妆,刚开始还和小陈氏互别苗头。小陈氏是老陈氏的远房侄女,关系也不是很亲近,但小陈氏嫁过来后,当时只有她一个儿媳妇,还是过了一段婆媳相好的日子,可自从李氏进门后就不一样了。
特别是在顾青云大哥夭折,顾青云身体不好的时候,即使老陈氏表面上是一碗水端平,但小陈氏还是觉得爹娘更偏向二房。
小陈氏和老陈氏的娘家都不在本地,当时逃荒的时候也失散了,现在还没能联系上。
“娘这也是为了孙子。”顾大河把正在房里绕圈圈的儿子抓住,准备把他放在小床里睡觉。
顾青云郁闷,他明明正在饭后散步好不好。
“孙子?孙子,哼,谁知道一定能生孙子?要不是弟妹那年回娘家非要带儿子回去,还染病不治,你瞧吧,现在的顾家哪有我们这一房站的地?我一想到那年冬天栓子和二娃子同时发烧,娘和弟妹坚持要大夫先给二娃子看病我就心寒,明明我们栓子比二娃子病得还要严重。哼,不就是看我们栓子身子骨弱吗?结果最后活下来的还是栓子。”二娃子就是二房夭折的儿子。
“好了,你别在孩子面前说这些。”顾大河看见眼睛亮晶晶的儿子就头疼,忙叮嘱道,“儿子,你娘说的话不要说出去。”
顾青云猛地点头,小手捂住嘴巴小声道:“我谁也不说,爷奶也不说,我知道爹娘是最疼我的。”
“我儿子就是聪明。”小陈氏很是欣慰,搂着他道,“在外面你就和你爷爷奶奶亲近点,但不要什么都说出去。”
顾青云点点头。
“你弟弟看起来是憨厚老实,可最后不也没意见的,大夫还说了,要不是他来早一点,栓子就救不回来了,当时大夫还是你去背回来的呢。”小陈氏下结论,“反正,我就希望弟妹这次最好生个女儿。”
顾大河叹了口气,这又不是由他们说了算。
“栓子他爹,我想了想,为了栓子以后过得好一点,还是得用点手段。”小陈氏突然小声道,见顾青云已经躺在小床上闭上眼睛了,就给他盖上小被子,现在还是三月份,天气还有些寒冷。
“什么手段?”
“你觉得我们栓子怎么样?他很聪明的,你教他写自己的名字,多久了他都没忘记,平时学数数也很快,大丫都没他记得快。”
顾家在前朝是个小地主,有两百亩地,当时为了供养顾伯山读书就卖了一百亩,为了最大限度占便宜,当时顾伯山在学堂里学了后就回来教给弟弟,所以顾季山是懂一点字的,他生了儿子后也把自己记得的字教给两个儿子了。
所以顾大河也会写几十个常用字,在顾青云有意识的诱导下,也把自己会的字教给他了。
现在小陈氏一说,顾大河就记起来了,忙点头道:“是啊,我们栓子聪明,我教他写的字他都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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