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寒风料峭,嬴政早早起身,没有吃早饭便来到灾民营地这边。
鞠子洲比他起的还要早,待看到嬴政来到,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将一沓竹简递了过去,而后转身,摆了摆手:“我先去睡一会儿,竹简上已经把今天可能出现的问题和解决问题的办法列举出来了,你自己挑一下吧。”
“竹简里夹了一张帛书,帛书上的东西是今天必须完成的任务,没有列举完成这些东西的手段,你自己去想吧。我可能睡得久一点,没有出大问题不要叫醒我!”
嬴政点了点头,深深看了鞠子洲一眼。
他咬了咬牙。
鞠子洲这幅姿态,不出意外是在考验自己了,又或者……是别有深意?
嬴政叹气,虽然没办法继续从鞠子洲身上榨取知识和能力,但有了这些竹简,也不错了。
他抓紧时间看起竹简来。
“保证就业,为当前第一要务。”
“目前秦国的粮食和每年生产粮食、牲畜等生存物资的能力不高,但人民物质需求更低,当前所需要做的事情甚至不是喂饱他们。”
“而是提供大规模就业的机会,雨水成灾带来的不仅是房屋倒塌、还有地里庄稼的破坏,难民营里的人很多打赤脚,为贫农,没有今年的年成,他们往往无法赚取到足以为一家人糊口的粮食。”
“而市场上的粮食在灾年会涨价,买取足够存活的粮食需要的钱财并不是……”
一句句一字字都能让嬴政为之震颤。
宦官熊当侍立一旁,悄悄地瞄一眼嬴政手中竹简,看不清楚具体写了什么,再想看时候,嬴政已经将竹简卷了起来。
看的这么快的吗?熊当咂舌。
“王孙殿下。”王翦躬身为礼,他左右看了一圈没瞅到鞠子洲,很有一些好奇:“王孙殿下手中可有什么翦能够帮得上忙的活计吗?昨日翦在此枯等一日,无所事事,看着灾氓于雨灾之中挣扎,心中甚是内……”
“好了!”嬴政摆了摆手:“这些套话不必说了,这不是你能说得出来的,不过既然你有心想帮我做事,那便去找一些匠作来吧。”
“找匠作?”王翦挠了挠头,不明所以:“王孙殿下找匠作做什么?要找皮匠、木匠、泥匠还是……”
“泥匠、木匠、皮匠、鞋匠。”嬴政审视王翦:“你能找来吗?”
“能!”王翦立刻说道。
嬴政点了点头,脸上浮出笑意:“那你就去找吧,能找来多少就找来多少,最好是识字的。”
“识字的?!”王翦张了张嘴,表情愕然。
这些手工业者,识字的可并不多。
“找不来吗?”嬴政失望问道。
“当然找得来!”王翦见到嬴政的表情,立刻回答。
‘挑拨分化,以离间并不团结的多数人。其中以愤怒为最上者,因为激怒一个人的代价是最小的。’
嬴政手中捏着竹简,虽然有些忐忑,但脸上一片镇定。
“那就拜托王将军为我寻这些识字的匠作了!”嬴政起身向王翦一礼。
王翦有些意外无措:“王孙殿下不必多礼……翦…我还不是将军,不过我总会成为将军的。”
“王将军是要成为武安君起那样的将军吗?”嬴政眼前一亮,仿佛重新认识了王翦。
“武安君……这……我……当然,我会成为武安君那样的名将的!”王翦深深呼吸,大声说道。
“那政期待王将军他日成为我的武安君!”嬴政郑重说道。
王翦深深呼吸:“王翦多谢王孙殿下赏识!”
他说着,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熊当看着王翦阔步走出的背影,心中叹了一声。
这位小“王将军”,脑子还是不太够用啊,这个时候竟然跟王孙政说这样的话。
嬴政又看了一会儿竹简,而后将帛书塞进怀里,把竹简直接推进炭盆之中,看着竹简一点点燃烧,才心满意足地离开:“走,去给灾民发放早食,给他们安排今天的工作。”
巨大的青铜鼎前,嬴政小小的身影立在秦人面前。
秦人纷纷跪伏叩拜。
他们并不会山呼万年之类的东西,那是礼法里的东西,贫民是没有机会了解的。
他们唯一知道的就是在遇到贵人时候跪伏在地,五体投地表示臣服。
而今天的跪拜,他们所有人都是怀着崇敬之意的。
因为他们成功的活下来、吃饱、并且获取到了劳动一整天的报酬了。
这意味着绝望时候的一条活路。
而给予这些秦人这条能够吃肉和不掺谷壳的粮食吃的的饱饱的、舒舒服服地活下去的路的人,就是面前这位小小的王孙殿下。
秦人因此因此跪伏。
“诸秦人听命。”
“今日上午诸丈夫的工作是疏通外城河道,引导城中积水流入护城河。”
“下午,我将会给予你们修建木制房屋的物资,以及木匠、泥匠,诸丈夫需要听从泥浆、木匠指令,在已经疏通完的地区之中,为房屋倒塌的秦人铸造临时安居的房屋。”
“今日工钱依旧会在晚间晚食时发放,提前完成分配工作者,可以享有更多的酒水!”
“诸妇人、老者今日亦有工作要做——我需要你们编织草鞋。”
“晚间,每一双草鞋,我会以钱一两的价格集中收购,能够赚取多少钱,全看你们自己!”
秦钱以半两为币,一两钱,其实就是两个钱。
嬴政声音清亮,但音量不高。
秦人们翘首期盼着,听到了秦吏们重复的那已经有些熟悉的,令人顿生安心的“王孙政令曰”。
一时间,秦人沸腾了。
草鞋以每双两个钱的价格收购并不算高价,只能说是平价,但即便是平价,那也总比没有人收购要强的太多!
“孺子、女童早食之后皆随我来王宫之中沐浴!”嬴政面无表情地说出最后的一道命令。
而后迅速的,秦吏们高声呼喊重复。
一道道命令被执行下去。
秦人有了活路,自发的如往日执行法律时候执行嬴政的命令。
一切如此井然有序。
火热的劳动场景之中,一位着布鞋葛袍的老人静默不语。
“巨子,如此苛法之事,必是黄老家学之术。王孙政真的值得投效吗?”一人在老人身后问道。
“赈济灾民之事,乃是“兼爱”、一令而行,不设别号,不以刑罚,是为“尚同”,而非黄老苛法!”
“再者说……”老人叹息:“我们墨者,还有的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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