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说什么?”
义武侯太尉府,方冲震惊的无以复加的看着蛇娘,结巴问道。
与他的激动相比,倒是方静,只是将细眸微微眯了眯……
蛇娘看着方静,道:“你是传说中的先天战体,与上古蚩尤、先秦项羽,前唐李元霸一般。
只是奇怪,你竟是女儿身……
如今你虽然身受重创,体内奇经八脉皆断,看似已成废人。
但你体质太过逆天,经脉在体内竟断而不废。
这也是你如今还能走路的缘故所在。
若是旁人,纵然医术胜过华佗在世,也难以医治好你。
可是我不同,我有神龙血在。
我得你家一本《灵枢》古卷,欠下偌大人情。
非我之愿也。
所以,我可以出手救你。”
方冲闻言,大喜过望,高声道:“太好了!”
方静却摇了摇头,看着蛇娘声音黯哑道:“不知姑娘,可否先救治家父?”
蛇娘闻言,心中对方静的好感忽然多了许多,只是,她却只能遗憾道:“抱歉,令尊伤势过重,非人力所能为也。”
方静闻言,顿时沉默了,似乎并不将她自身的安危放在心上。
哀,莫大于心死……
然而,方冲却没有放弃,这个消息对他而言,简直犹如天籁!
要知道,就是因为方静身体残废的缘故,才让皇太孙迎娶她做侧妃的日子一拖再拖。
这也是方南天和方冲对她冷淡的缘故。
如果这个时候,能将方静治好,送入宫中成为太子侧妃。
甚至,能先一步诞下龙种。
那么……
方家惨遭打击的颓势,就会戛然而止。
方家站在皇太孙身后,休养生息,广求天下名医,来为方南天治伤。
方冲相信,总有一日,方家会东山再起,更胜往昔。
只是,他们却再也不会相信那些人了……
佞臣,还有……昏君!
方冲收敛心思,对蛇娘躬身一揖,诚声道:“恳请姑娘,务必救家姐一救,冲与方家,感激不尽。”
蛇娘点点头,道:“没有问题,你请你姐姐与我走一遭吧。只我一人不行,神龙血太过暴虐,她经脉寸断,承受不住。需要用贾环的精血中和一些……”
“什么?!”
方冲闻言面色大变,道:“还要……还要用贾环的精血?”
这……这如何使得?
皇家最重血脉纯正,若是让贾环的精血渡入方静体内,那日后若有龙儿,到底算是谁的血脉?
方冲十万个纠结,抱着一丝幻想,看着蛇娘诚恳问道:“姑娘,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吗?”
蛇娘摇头道:“这世上,唯有贾环能够无视神龙血的暴虐,可以中和戾气。”
蛇娘见方冲满脸的不肯,皱眉道:“不知公子为何迟疑,救命大于天。
令姊虽然体质特殊,但她强撑至今已临近极限。
她若好生卧床休养,倒也能再苟延残喘几年。
可她既然强撑着起身行走,就说明她体内再次生出了内劲。
只是,经脉既断,内劲无法归于丹田紫府,只能流窜体内。
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受着凌迟之苦。
而且,若再耽搁下去,我敢保证,不出半年,她必然惨死无状。”
方冲闻言,面色大变,眼神骇然的看着一脸的淡漠的方静,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但他终究,还是无法接受,更不能主动开口,让方静去接受贾环的精血……
方静眯起的细眸中闪过一抹哀色,却一闪而逝,她转过身,不再看蛇娘,淡淡的道:“多谢姑娘好意,只是,生命是小,贞.洁是大,姑娘之意,在下心领了。”
蛇娘闻言一怔,待还要再说什么,方冲却面色难看的道:“姑娘慢走。”
蛇娘又是一怔,一双眼看着方冲,从起初还觉得顺眼,渐渐变得厌恶起来。
方静这般认为,或许还情有可原。
可方冲作为她的弟弟,居然也这样……
不知怎地,蛇娘忽然想起了贾环。
她在贾府待的这段日子里,满耳都是贾环的传说。
其中最让她感到意外的,就是贾环为了他姐姐贾迎春,跑到皇宫中闹了个天翻地覆。
原因仅仅是因为,贾环认为贾迎春会在宫里受委屈……
蛇娘原本还觉得贾环可笑的紧,可现在对比起面前之人来,她忽然又觉得,贾环是那样的有人情味……
冷哼一声,也不用管家相送,蛇娘身形一闪,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待蛇娘走后,方静忽然开口道:“去给宫里说,我已无事,尽快安排婚事吧。”
方冲闻言,面色一变,迟疑道:“可是……”
方静淡淡的道:“没什么可是,方家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绝不是皇家愿意看到的,所以,他们一定会应允。
我是方家的女儿,肆意任性了一回,希望能给方家做最后一点事。”
“姐……”
方冲面色动容的喊了声,方静却摆了摆手,转过身,一步步艰难的走出门去……
武勋将门家,既然已经冰冷无情,又何必惺惺作态……
……
贾家,宁安堂。
贾环冷眼看着堂内站着的数十人,在他目光的逼视下,一个个都垂下头去。
“嗯哼……”
贾政到底是面皮薄,看不下去贾环这样看“客人”,于是就清了清嗓子,提醒某人,不要太过分。
贾环瞥了眼老头子,莫名其妙……
贾政被他看的不自在,狠狠瞪了他一眼。
贾环抽了抽嘴,不再看这个读书读迂了的老子,目光又放在堂内一群唯唯诺诺不敢出声的人身上。
眼神扫了一圈,最后又定格在为首的那名年轻人身上,开口沉声道:“柳玉哥,你来找我爹何事?让他做什么主?”
柳玉是柳芳的嫡长子,长的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只可惜,这位理国公府的长子长孙,却不是一个武人。
平日里,与贾环牛奔等人也玩不到一起,张口闭口经史子集,风花雪月,隐隐流露出看不起粗鄙武夫的意思……
身为理国公府的嫡长孙,不去习武传承亲贵爵位,竟跑去考了个劳什子举人。
最为牛奔几人所不齿。
却也不想想,他家满门富贵,哪一样是从经史子集中得来的。
即使他日后的富贵,也唯有靠武荫获得的。
靠读书考功名……
哼!翰林院里每月吃不起肉的翰林进士不知有多少。
就算考中进士做了官又能怎样?
别说是牛奔等人,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就连内宅妇人,随意一封信,都能让长安县的县令听命。
倚仗的,还不是军功门第?
所以,贾环等人对柳玉这等“吃里扒外”的行为,很看不上眼。
只不过碍于柳芳的面子,才常与他虚与委蛇。
他却不自知,常以清高读书人的身份,对贾环等人指指点点。
后来还是牛奔实在受不了了,顶了他几次,贾环等又一起淡漠孤立了他几回,他才总算有了自知之明。
却又一副受了奇耻大辱的模样,摆出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这幅姿态,甚至还影响到了柳芳……
只是此刻,柳玉哪里还有半分清高孤傲的模样,满面沮丧,失魂落魄的坐在椅子上,听闻贾环的话后,他哭丧着脸对贾环道:“三弟,家父被人设计落难,理国公府眼看就要遭受灭顶之灾,还请三弟看在祖宗世交的情面上,帮柳家一帮吧……”
贾环闻言,嘴角抽了抽,看着柳玉道:“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谁让你们来的?”
贾环自有消息渠道,韩德功带大军围了川宁侯府不假,可却没有围住理国公府。
至少,现在还没围。
圣驾回京的时间也不长,柳玉这种书生公子哥儿,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最重要的是,还能想到第一时间跑到贾家来求援……
若说中间没有“高人”指点,贾环是万万不信的。
柳玉以前一直都看不起贾环,当然,也不排除有嫉妒的心思。
只是,让一个庶子出身,大字都认识不全的顽劣纨绔,当所谓的荣国一脉的精神领袖,他心里是一万个不服气。
但此刻,他被贾环阴沉的目光盯着,又被他不加感情的话逼问着,柳玉终于能体会到,什么叫上位者的威严了。
他哪里有勇气再拿乔什么,没让人逼供,就全招了……
“是……是侯叔说的,如今只有环哥儿你能救的了我父亲的命。”
贾环闻言,“嘿”了声,也有些无奈。
他享受了无数荣国一脉带来的好处,此刻就得承担相应的责任。
那就是维护这个整体……
而这,应该是荣国系内,现在普遍的想法。
柳玉口中所言的侯叔,除了修国公府现袭一等子的侯孝康外,还能有谁……
这件事贾环若是处置不好,对他将会极为不利。
暗自叹息了声后,贾环对可怜巴巴的柳玉道:“你回去吧,我会跟陛下求情的。记住,老老实实的在家待着,不要再出去走动了。现在风声那么紧,到处都是别人眼线。
你,还有你们,若是再四处蹦跶,落入了有心人眼中,就是勾连不轨之罪。
到时候,我也救不得你们。”
柳玉闻言,面色顿时一喜,忙起身谢道:“三弟,谢谢你,太谢谢你了!等我爹回来后,我一定给他老人家说你的好!”
其他人亦是闹哄哄的附和着。
贾环嘴角抽了抽,却没再解释什么,让李万机送客了。
这些人竟然还幻想着,仍保富贵不失,呵呵……
武勋将门的富贵,的确显赫。
但这种显赫,是靠一刀一枪用命拼杀出来的。
然而,当面对敌人时,连箭都不敢射出一支,凭什么还继续享受这荣华富贵?
虽然感觉有些肉疼,但能将这些已经腐朽堕落的武勋亲贵们,清除出去,从长远上来看,不无好处。
这样的袍泽,贾环绝不敢与他们一同上阵……
这是原则问题,与人情无关。
当然,就人情上来说,贾环确实需要出手相助。
至少,不能让暴怒下的隆正帝,砍了柳芳等人的脑袋。
尽管,论罪而言,他们死一百次都不冤……
待柳玉他们走后,贾环呼出了口气,看着后面椅子上的数人,面色就更淡漠了。
为首之人,他也认识。
昨夜追随着他的,一共有大几十号大大小小的衙内。
但最后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却少了十几个。
他们平日口口声声“荣国一脉”“荣国一脉”,讲起祖宗关系来,好似一个比一个和贾家亲近。
还多次抱怨贾环,上回西域之战,应该挑明了说,他们难道还不敢陪着他尸山血海的走一遭?日后如何有颜面见祖宗。
并再三嘱咐贾环,若有下次,务必请带上他们一起……
其中声音最大的,就是襄阳侯府,现袭三等男陈阳之子,陈贺。
结果昨夜,贾环带人离开的时候,他们以为贾环是在继续作死!
于是,在陈贺的带领下,十来个武勋子弟带着各自的亲兵家将,迅速和贾环划清界限,一起靠近皇帐,想要自己去立勤王保驾的大功。
若真是如此,他们能一挺到底,也还好了。
哪怕是抵抗上一会儿,扛一时半会儿,也都好。
可他们接受了御林军营指挥使叶楚的指派,信誓旦旦的分守一处。
但在蓝田大营杀来时,在最关键时刻,他们却转头逃跑。
使得防线一瞬间崩溃,导致一千御林军并方南天等人麾下的五百亲兵家将惨遭屠戮。
若非如此,以他们的精锐,未尝不能和只剩余二千人的蓝田大营大干一仗。
就算最后打不过,也不至于死的那么冤枉那么惨。
因此,在回京的路上,叶楚醒来后,见到隆正帝的第一面,就是嚎啕大哭,控诉那几个临阵逃脱的叛徒。
隆正帝心里本就有愧,御林军死伤惨重,他其实负有一定责任的。
他是假饵,那些忠诚战死的御林军,才是真饵。
然而见叶楚连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只是控诉因为叛徒之故,才打的那么惨烈狼狈,隆正帝岂有不震怒的道理?
如此一来,那些人又岂能有好……
陈贺等人狼狈逃回来后,还想像没事人一样加入贾环的队伍,却被牛奔、温博破口大骂,挡于门外。
后来更是被龙颜大怒的隆正帝下旨,当场拿下,连囚车的待遇都没有,以铁索锁了,牵回京城后,直接被打入了死牢。
此刻坐在宁安堂中不走的,为首之人,正是陈贺之父,襄阳侯府,现袭三等男陈阳。
他比较幸运,不是柳芳的手下,而在侯孝康麾下。
虽不知昨夜他打的怎么样,但至少应该不至于一箭不放。
所以他才能坐在这里。
可是,他觉得,如果不能挽回陈贺之事,那么受到牵连,他大概也只能是最后一次才能坐到这里了。
念及此,陈阳哪里还坐的住,起身后,“扑通”一声跪下,面色惨淡的看着贾环,悲声道:“求宁侯看在祖宗的面上,伸手救襄阳侯府满府性命!”
他的所作所为,不仅震呆了贾政、贾琏,也震呆了其余十数人。
不过那些人都是人精.子,打仗或许没太多勇气,但人情世故眼力界儿上却个个经验老道。
根本不用人提醒,陈阳跪下的一瞬间,他们也跟着跪下了。
贾环冷冷的看着他们,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可是,这个时候,他还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人去死。
因为救一命的利益,要远大于单纯为出一口气,看着他们去死的利益。
利益……
念及此,贾环深吸了口气,沉声道:“你们也都回去吧,我会找机会跟陛下求情。”
说罢,再不愿多言一句。看着这些人的嘴脸,他怕会反悔……
陈阳等人闻言却欣喜过往,他站起身,对贾环拱手道:“不愧是荣国子孙,宁国传人,我陈阳佩服,佩服!日后宁侯但有所遣,我襄阳侯府绝不甘于人下!”
其他勋贵们也纷纷出言附和。
贾环闻言淡淡一笑,自然不会再当真,只点了点头。
陈阳等人见状,心中有愧,无颜再多留,纷纷出言告辞。
待这些人都离去后,贾环轻轻的吐了口气,忽有所感,转头看去,只见贾政正一脸怜惜的看着他的两鬓……
贾环却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贾政见之大怒,恼道:“逆子,汝敢笑乃父?”
贾环闻言,更是哈哈笑出声来,不过没等贾政被气个好歹,他连忙劝道:“爹,爹,我知道你是在关心我,我这是在高兴得意呢!
我听人说过这么一句诗,叫‘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
我觉得爹您就有这么点意思!”
贾政闻言,哼哼了两声,觉得这个台阶还不错,瞥了贾环一眼,道:“你知道就好……你小小年纪,不要揽那么多的事,爹的头发都没你白的多。”
贾环呵呵一笑,道:“爹,你放心吧,都是小事。男人嘛……”
“狗屁!”
贾政闻言笑骂道:“你才多大点,张口男人闭口男人,也不怕臊得慌!让你链二哥听了笑话……”
贾环闻言,眼睛瞥向贾琏,似笑非笑道:“二哥,外面的事,我相信你会处理好的,对吧?”
之前他安抚赵姨娘时,平儿也在。
贾环相信,平儿一定把他的决定传给了贾琏,好让他有个准备。
果然,见贾环如此说,摆明了在贾政面前给他留面子,贾琏有些感激的看着贾环道:“三弟你放心,我一定处理妥当!”
贾环点了点头,又对贾政道:“爹,一会儿我让人把宝二哥接出来,不然时间久了老太太到底心疼。”
贾政闻言纳罕道:“你二哥?他怎么了?”
贾环道:“没什么,就是想让我放过王家和李家……也是奇了,他们两家别说还没事,就是有事也不是我的手笔,我放过什么。
爹也不用吓他,就让他最近别出门就是,近来,不太平。”
贾政闻言,咬牙切齿骂了声:“这个畜生。”
贾环也没再劝什么,起身对贾政和贾琏道:“爹,二哥,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出去忙了。今天的事有些多……”
贾政和贾琏闻言自然不好再多停留,一起起身离去了。
待他们走后,贾环出门,与早做好准备的乌远和韩家兄弟等人,并百十名亲兵,带上姬成武,朝东城十王街急行而去。
这件事,贾家作为受害者占理,所以,一定要讨一个公道!
无论对方是谁!
……
PS:感觉体内洪荒之力渐渐在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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