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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两只吸血鬼没血喝(六)(1 / 1)

大风猎猎作响,相对于无声沉默的两个吸血鬼来说,闻樱的动静反而最大。

她的头发被吹乱了,这让她不得不费力去撩开她。她的表情很镇定,很平静,只是被风吹的睁不开眼睛,睫毛挣脱般地乱颤着。

奥斯蒙有一刹那没能反应过来,直到看见她撇头躲到奥斯维德怀里,才陡然回神。

谎话,又是谎话。

人类果然神奇,他们在其他方面的本领都不过尔尔,只有说谎这一项仿佛本能。她应该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失足掉下去的,石砖整块消失和一脚踩空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受。

奥斯维德看了眼他,迟疑般地问:“真的吗?”

“我掉下去的,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小声说,“我都没想到他也会在。”

最后一句话表达出了可靠性,如果两人没有碰过面,那么就不存在她受伤害的说法了。

奥斯维德愧疚地向弟弟道了歉。

“……没什么。”奥斯蒙感到了一丝别扭,他最终冷瞥了少女一眼,接受道歉之后就离开了。

人类柔软的身体作祟,从高空中摔落的惊惧感还是给闻樱带来了不小的影响,生理上的头晕目眩令她难以站稳脚跟,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发起了低烧。但身体强大的吸血鬼并没有这样的体验,她的体温对奥斯维德来说一向是温热的,他并不知道比平时高一点的温度对人来说会有怎么样的后果,所以他将她送回房间之后就离开了。

闻樱将整个身体陷在鹅羽软被之中,背手摸一摸额头,确实微微发烫。窗外吹来的一缕轻风让她打了个寒颤,她不得不起身去关窗户。

月亮已经藏到了乌云身后,夜里下起了雨,将古堡笼罩其中,更添一分森然之色。

就在她即将关上窗的时刻,有一只蝙蝠扑棱着翅膀飞入窗户中,倒挂在天花板的顶灯之上。它的爪子抓住了镀金的灯体,使灯影跟着摇晃了片刻。

闻樱也不在意,将窗扇合紧就回到了床上。

毕竟是吸血鬼古堡,之前她住在朝向不好的那间房间,因为阴冷湿气重,时常有蝙蝠出没,时间一久,将它们视作房间里的摆设,逐渐变得习以为常。

虽然这一只蝙蝠并不寻常。

她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作息因为奥斯维德变得一团糟,直到现在还睡不着,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在她说出“请进”之后,门被温斯顿推了进来。

——这也算是难能可贵的改变了,之前可没有敲门的好待遇。

“樱小姐。”温斯顿礼貌周到地行了礼,将手中的银质盘托放到她的床头,“我想您吹了风,又受了一场惊吓,或许身体会有不适。于是给您准备了药品和热水。”

“是有一些。”她出口的嗓子有些哑,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谢谢你。”

“是我应该做的,奥斯维德大人想必也不愿意看见您无精打采的模样。”他微笑道,“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在太阳出现之前,我想我都可以为您服务。”

话音落下,灯下的蝙蝠发出了一声动响,使温斯顿朝这边看了一眼,表情略有些惊讶,但他没有说什么。

而这边,化作蝙蝠形象飞入窗户的奥斯蒙暗自咒骂了一声。

他知道被温斯顿发现了。

他来到她的房间里,是为了了解她说谎的原因。他不明白,她究竟希望给他卖个好,希望他别杀了她,还是想要在奥斯维德面前表现出好心肠的一面,毕竟她的演技实在很拙劣,奥斯维德认真想一想,也许就能明白过来。

他不能忍受自己和奥斯维德的关系居然需要她来修复,这令他感到反胃。

所以他一定要探知她的秘密,揭露她的真面目!

然而他没想到,先看见的是自己的管家对她像一朵小花那样细心呵护的场景,能让温斯顿随时服务的人,明明就只能是他和奥斯维德!

这该死的z国女孩是也给温斯顿下了迷情剂吗?!

床上的少女轻咬了下嘴唇,神情十分犹豫,温斯顿立即给出了一个鼓励的表情。他的温和给了她很大的勇气,闻樱问:“……能将我的手机还给我吗?我想和我的亲人朋友们取得联系。”

温斯顿:“这恐怕……”

“我保证不会说出在古堡之中的事,只要将平安的信息告诉他们就可以了,你可以在旁边看着。”

他听见她急切的保证,在心里轻嗤,温斯顿可不会被谎话连篇的人类欺骗。

“如果可以,我当然愿意为您分忧解劳,但我没有这样的权利。”温斯顿果然摇了摇头,“除非两位大人中有一位能够答应。”

“……对不起,让你为难了。”

她看上去非常沮丧。

也许是温斯顿温和的脾气让人安心,也许是他银白的头发昭示着两人的年龄差距,在他面前,她更像一个小女孩,不像扎手的小刺猬——是的,自从奥斯维德当了她的后盾之后,她就从软绵绵的白兔子变成了逢人就扎的刺猬。

温斯顿又安慰了她一番后,叮嘱她吃药,就退了下去。

奥斯蒙一动不动。

她没有吃药,果然,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背着人就会是另一套。他冷漠地想,她或许是怀疑温斯顿拿来的药品有问题。人类的警戒心。

他的眼睛跟着动,看着她再一次走下床,推开窗户。

……温斯顿不是说她身体不适?

凛冽的风裹挟着雨吹进来,一瞬间将她乌黑浓密的长发吹的飘扬而起,她穿着纯白的睡裙,光裸的足尖踩在地上,任雨水扑面,寒风呼啸。

奥斯蒙静静地看着,只是不解,她的面色看上去更差了,两抹不正常的嫣红从脸颊上浮现。

他一直注视着她所有不正常的举动,关窗,开窗,关窗,下床,上\床,下床,她最后将自己蜷在床头,抱着双腿,看上去柔弱而无助,无论是药还是水,她都没有动。他能看见她身上的生命的气息在减弱,并不是她要死了,只是……只是她仿佛不想要活着,和激怒他的样子截然不同。

他始终没能找到想要的答案,她看上去伤害不了任何人,反而自己像枯萎的花。

奥斯蒙摇摇头,伪装,也是人类的特长。

直到他看见她的嘴唇碰了碰,仿佛发出了什么字音。

他倏地一怔。

这是全世界都相同的发音,包括吸血鬼的社会,他沉默了下来。

她在喊“妈妈”。

她在……寻求保护。

托她的福,奥斯蒙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反反复复都是他母亲死的那一晚。吸血鬼的社会没有所谓的忠贞可言,生命实在是太漫长,乐趣越来越少,父母在外都有许多情人,且从不避忌对方。即便是他们两兄弟,也是他们在厌倦了所有的娱乐项目之后,想要做一次不同的尝试。而在生下他们没多久,她就爱上了一个猎人。

一个假装普通人的,吸血鬼猎人。

她死了,死在她爱的人手上,也害死了她的丈夫,险些还要害死她的儿子们。当他们藏身在温斯顿布下的保护结界中,恐惧地瑟瑟发抖时,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喊着“mum”,那时候他们知道的还太少,不知道这些恐惧,就是因为他们口中的“mum”带来的。

天边亮的令人心慌,奥斯蒙从寒冷的梦中挣扎着醒过来,发现自己仍然倒挂在她房间的顶灯上。

他在飞到窗边的过程中化作人形,日光没有给他带来任何温暖的感觉,仿佛灼烧起来的疼痛令他愈发不舒服。他将厚重的窗帘拉上,挡住了刺眼的日光。高阶吸血鬼不会因为一缕阳光就灰飞烟灭,但也不会喜欢它,而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还在睡觉。

他下意识地往床的方向看去,床头的药和水原封不动的放在那里,地上扔了一条毛巾,显示她随意将身上擦干就入睡了。而少女已经蜷在被子里睡着了,身体随着呼吸起伏,看上去异常柔软。

这个时刻,他莫名想起奥斯维德的话。

那家伙一点都没发现他的不情愿,像只麻雀一样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她的身体很温暖,真是不可思议,只要抱住就能驱走所有的寒冷,别笑!奥斯蒙,虽然我们不怕冷,但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你无法否认,总会觉得有那么点和冷相似的感觉。”

“这个时候,抱着她,你就会觉得,她的体温也传到了你身上,好像我们也有了温度似的。”

“奇妙的体验。”

等奥斯蒙回神之时,发现自己已经遵从记忆中奥斯维德的话,将她抱在了怀里。她发烫的体温与他冰冷的身体形成鲜明的反差,温暖而柔软,并不灼人。

奥斯蒙的手搭到了她裸露的手臂肌肤上,一路滑到她的手腕,感觉到血液的流动和脉搏的起伏,活着的,新鲜的,滚烫的血液,他舔了舔唇,突然有了进食的欲\\望。

闻樱本来只是低烧,但淋了雨吹了风,哪怕吃了药也没能完全好起来,骤然被冰块一样的温度一贴身,她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地转醒。

“……奥斯维德?”她翻过身,入眼是熟悉的面容,“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窗帘被拉上了,而他在房间里,她判断出应该是早晨。

奥斯蒙没有否认这个身份,他灰蓝色的眼眸沉沉,盯着她不动,“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帮奥斯蒙撒谎。”

虽然他并不是故意要使她摔下高塔,但是他确实希望她摔得粉身碎骨,那么就当做是他故意为之也未尝不可。

她的意识好像还没能完全清醒,在一个较长的停顿之后,才道:“你知道了?”

“嗯。”

“我并没有在帮他撒谎。我摔下去,并不是因为他想杀我。也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比如他穷奇无聊想要练习凭空变化的法术,比如……”生病使她变得昏昏沉沉,她尽力从浆糊一样的脑海里整理出思路,“就算是因为他的原因,但‘故意杀人’和‘误伤’有很大的区别。”

“你怎么会知道?”他的目光很奇特。

“他的眼神很愤怒,就像是被人冤枉的眼神。”闻樱解释,“我也有过,这边的人对我的国家有很大的误解,当初同居的友人丢了东西,第一个怀疑的就是我,我很生气,我家就算不是大富大贵,但也不差钱,偷她一只手表,我是能交房租还是学费?无论如何,这滋味并不好受,我不希望有人和我一样遇到这么糟糕的事情。”

“撒谎。”

“……嗯?”

闻樱没能反应过来,她只觉肩膀上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道,天旋地转之间,已经被他翻身压在床上,双手迅速被制在背后,受到控制的不适感让她挣扎,然而没有一点用处,自背后传来他慵懒低沉地声音:“想要趁机让奥斯维德同情你?那你注定要失望了。”

“……奥斯蒙?!”她终于意识到不对。

“是我。”他贴近她,这个距离,能让他看见她脖颈间淡青色的血管,血牙蠢蠢欲动伸长着,“你不是要我吸你的血吗?”

这是她曾经挑衅时说过的话。

闻樱立时惊怒,下意识地抬出她的依仗道:“奥斯维德说过别吸我的血!”然而她的话已经迟了,冰冷的异物感再一次在侧颈出现,她轻蹬着腿,却被他轻而易举地压制在身下。

她的身体状况糟糕,情绪恶劣,血液的味道无比苦涩。

然而他没有撤离他的尖牙,一息也没有,她滚烫的身体让他的手臂越收越紧,苦味令他的舌头发涩,而黏腻湿热的血液让他……兴奋。

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他终于从享用的状态里离开,声音变得低哑,“是的,奥斯维德说过,但我不觉得他能命令我。

她无声沉默。

鲜艳的血滴溅在白腻的脖颈上,形成鲜明的对比,他轻舔去血液,能发觉每当与她的肌肤接触时,她就会不自觉敏感地轻颤,进餐的愉悦感令他眯眼。

这大约是这段时间来他第一次胜过她的时刻了。他怎么忘了,对于食物来说,最能令她恐惧的就是他正在做的事。

虽然他最初是想杀了她,但杀了她并不会让她痛苦,不是吗?

“现在,你告诉我——”他低声诱骗,“你究竟为什么撒谎?帮我欺骗奥斯维德,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吗?”他的尖牙在她颈后游走,手不安分地滑到腿根,就像在警告她,只要她不肯说实话,他会让她经历永生难忘的事情。

“……因为我厌恶你们!”她的声音哽咽不清。

“……什么?”他以为自己没听清。

“我给奥斯维德下迷情剂,是因为我快死了,因为你们也对我做了同样的事。但如果我继续做这些自己不屑做事,那我和你们这些讨人厌的吸血鬼,还有什么区别?!”

奥斯蒙怔住。

她喘了口气,“你满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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