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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三年之痒(十五)(1 / 1)

张姨看见男人黯然的目光,和克制的痛苦与狼狈,显然他并非无动于衷,但她对于自己刚刚匆匆赶到时看到的一幕,仍然觉得心惊胆战。

她非常不赞同地道:“先生,这一次您实在是太过分了!”

“是她先和顾元洲在一起,我才——”他痛苦地抓了抓头顶的乱发,那股狠劲儿在伤害了她之后消失殆尽,只是强撑着,“我……”

“无论如何,您都不能强迫太太做她不愿意做的事。”

他猛地攥紧拳头,“我也不想!我在她身上闻到了香水味,男人的香水味!”他嗓音嘶哑,显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你让我怎么想她,我不想伤害她,我……但我当时脑子里嗡地一下,突然就失去了控制!”

“张姨,你刚刚说她也说过同样的话……她说什么了?”

张姨一顿,才道:“那天因为先生您和另一个女人在酒店凌晨现身的照片被媒体流传出来,太太一大早看见新闻,就跟丢了魂似的,她在沙发上坐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去房里拿了支票,打开笔盖的手都在发抖。没多久您就回来了,一听说她要给那女人送钱,立刻大发脾气。”

他有几分躁郁道,“我和沈叶之间的关系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那天我喝多了,身上长红疹,她害怕我出事才会留在房里照顾,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都是那些该死的媒体——”

“阎先生!”张姨听不下去了,喝止了他的解释,“我说句不好听的,那天做错事的明明是你,无论你有多无辜,你都伤害了太太!当时我就在旁边,我听你拼命地维护另一个女人,把太太逼急了才。事后你摔门而去,太太却在空荡荡的屋子里转,最后没有人说话,只能来问我,她说她是不是做错了,你自己说,她做错什么了?!”

阎正奇想到在屋子里空转的闻樱,想起她抖着手写字,心不自觉的被揪起。

张姨缓过了神后,叹了口气道:“说来我也只是个下人,没资格插手雇主之间的事。您就当我多嘴了吧。”她俯下身准备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没事的张姨,您说的对。”他喃喃。

这个年代早就不兴下人那一套了,平权社会,纵然豪门中有的人有阶级观念,表面上也要维持客气的样子。更何况他本身性格随性,一直都不希望闻樱变成豪门中女人的样子,当然也不会有老一套的观念,真把张姨当下人看。

相反,最初他们结婚时,抛开了恋爱中的浪漫,两个人对于生活中无数鸡毛蒜皮的琐事都难以适应。闻樱虽然是单亲家庭,但父亲一路宠她到大,没让她吃过什么苦。阎正奇的父母难以亲近,闻樱的父亲又不够细心,对豪门生活也不了解,因而全是张姨替他们张罗的。张姨在他们这些家庭的生活之中耳濡目染,知道的东西也多,他们拿张姨当半个长辈。

因而阎正奇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顺着她的话,隐约回想起来,那张支票连日期都填错了,根本就用不了,但当时他一心认为她想拿钱来羞辱沈叶,觉得是她变了一个人,就像从前他周围围绕着的那些富家千金一样只知道用钱解决问题,她的变化让他气得发疯,又满心难过,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选择逃开。

张姨看他这样,不由提醒道:“看您这样,恐怕那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吧。”

他从自己的世界里回过神,有一瞬间的茫然,“什么……日子?”

“那天是你们的结婚纪念日。”

阎正奇的瞳孔骤然一缩。

张姨叹了口气,“太太一直记得,她原本还想要亲自下厨做一顿饭,谁知公司里的事情太多,被缠住了脚,匆忙之间赶回来,您却不在。”

阎正奇还记得那一天,那时他一夜醉酒头疼欲裂,不仅被媒体拍了照片,被父亲打电话大骂一通,一回家还要面对她的冷嘲热讽,情绪才无可抑制的爆发了出来。但他没想到,或者说,在他们进入冷战期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关心过这些纪念日期了……

“您等等。”张姨忽而想起什么,匆匆上了楼,没一会儿功夫,她拿着一个礼物盒子下来,“太太随手就说送我,这么一只男表,我也用不着,就一直放着,现在物归原主。”她自然早就想过要还给男主人,但考虑到太太不会乐意,就想自己先保管它,哪一天夫妻俩和好再拿出来。

但她没想到没等来和好,就先等来了太太的“离婚”。

他怀里被塞了一个小方盒子,竟然有些惧于打开。但他还是打开了。

绒布里装着一只崭新的腕表。

他想起那段时间他的表走不准了,还冲谁抱怨过,他向来没有节俭这样的好品质,有喜旧厌新的习惯,也懒得拿到店里去调整,就想干脆换一只,看上了某个牌子最新推出的限量款式,大约是跟谁提过,而她竟然留了心。

他还记得,当时等他想买的时候,限量款已经卖光了,他倒也不执着,大约差不多的时间,沈叶为了感谢他的帮助,也送了他一只表,应该是个杂牌,但她品味不错,样式还算合他心意,他想着要是不戴上显得他嫌贫,再加上她又没有富裕资金,要省吃俭用才能给他买这么一只作谢礼,他不好意思拒绝,就凑合戴了。

他攥着礼物盒子,没有说话。

张姨却知道他手上腕表的来历,只是怕闻樱伤心,一直都没有说。

“您手上戴的是沈小姐送您的吧。在您生活上处处都是那位沈小姐的痕迹时,怎么能要求太太体谅您?”张姨顿了一顿,“如果太太和别的男人有亲密的来往,您会高兴吗?”

他沉默了。

她叹息着道:“也是我的错。我和太太接触的时间更多,就只能劝她对您退让。我想着现在这样,只不过是因为您还不够成熟。婚姻生活就是如此,总有人要让一步,日子才会越磨越平顺。但没有人能够一直退让下去,太太她或许已经退无可退了。”

“最初您和那些小明星纠缠不清的那段时间,太太每天晚上都等您到很晚,有时候饭菜做好了,一直放到凉了她都没动上一口,就是坐在那儿不动,我看着都心酸。后来她习惯了您晚归甚至不归,就叫我陪她一起吃……”她说着,眼眶微红,“但这也好过您回家,您一回来,不是吵架就是不说话。您说香水味,太太闻到的还少吗?”

阎正奇的目光一直定在礼盒上,闻言抓住礼盒的手背上青筋浮现,“我不知道……”

“您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张姨用了然通透的眼神直视他道,“张姨这样的事情见了不少,男人出去玩痛快了,就不管家里的妻子是什么样,以为她们也会为他高兴痛快。只要用心一想就知道,她们能痛快的起来吗?是高兴还是难过,哪怕不用别人提醒,你们也该知道。”

他被直面挑破了心思,呼吸窒住,偏过了目光,眼眶微微地发红。

是的,他不是完全没想过,偶尔他也会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在做什么,有没有在等他回家,也许还在公司加班没吃上东西,他知道她专心投入的时候有多认真。这些他都想过,但在自己想要发泄别无选择带来的压力时,他逃避去想她的感受。

有时候他甚至恶劣地想,自己已经为她做到这一步了,她容忍一两次,应该也没什么吧?

“我真是为太太不值。她听别人风言风语,指着她鼻子骂‘就是因为她生不出来,她丈夫才会出轨’的时候,应该站住来维护她的丈夫,却说自己不知道。”

他倏然抬眼看向张姨,这话太过刺耳难听,他实在不敢相信会有人用来骂她。但他不期然又想起当时堂嫂在背地里骂她的样子。

他终于反应过来,这样的话堂嫂怎么会骂一次就被自己逮住,在他没发觉的时候,她或者他家里那些其他的人早就骂过上百次了……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闻樱秘书的号码。

“阎总,闻总出事了。”

闻樱是开车上路的时候,被远光灯一闪晃了眼睛,撞上了道路两旁的栏杆。

幸而是栏杆不是对面的卡车,她又及时调整了方向,因此受伤不重,只是脑袋发晕的症状需要留院进行观察。她给秘书打了电话,让对方来替自己处理住院手续等一些事宜,却没想到等来了顾元洲。

“……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她扶着晕眩的脑袋发问。

“别动。”他去替她调整了坐姿,又道,“你先等着,我去帮你办手续,还有那个卡车司机,你留了他的电话?把号码给我,我叫人处理。”他说着,不自觉想起当初自己受伤住院,她替他处理的情形,黑眸中生出淡淡的温度来。

她更惊讶了,轻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要了他的号码……”

“我安插了间谍。”他给她倒水时,随口道。

“你是说……”她脑海中浮现了秘书的名字。

他摇了摇头,紧跟着报了一个资历深的部门经理的名字。

至于部门经理是怎么从秘书口中了解到她的即时信息,拉帮结派、交易往来,感情原因都有可能,闻樱暂时也不准备细究。

她只是一时被他这样的“毫无防备”所惊,两个人都知道他吐露这样的信息意味着什么。一个资历深的部门经理,受到的关注少,是高层历来信任的人,能够产生的价值不可预计。等同于两人在下一场暗棋,而他大方地掀开了自己的棋子身份,让她得以安全避开,心中有数,对他来说,所造成的损失难以测量。

“为什么要告诉我?”她轻撇开视线,低声问。

“我不说你也猜得到。”他说完,见她并不相信的模样,无奈道,“别管了,这些都没有你重要。”

阎正奇到达病房门口时,隔壁床住的老奶奶正在调侃两人。

“奶奶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细心的小伙子,你们是在谈恋爱,还是结婚啦?”奶奶也是小伤,只是年纪大了为确保万一才住了院,眼下精力充沛没事做,好不容易逮着乐子,很是取乐了一番。

顾元洲原本想给闻樱调成单人间,但闻樱只说住一天观察,住哪间没什么差别,不肯兴师动众,他也就随着她了。

顾元洲只笑着在一旁听。

闻樱却直接澄清道:“结婚了,不过他不是我丈夫,奶奶您弄错了。”

“啊?”

奶奶一时没反应过来,有点傻眼。

顾元洲脸上的笑也没变,他看完了她的病历,又削了一个苹果给病床上的老奶奶递过去,“您吃。”

“哎……”奶奶接过了苹果,多看他一眼,又要叹息,“那多可惜。”

闻樱只笑了笑,没接话。

顾元洲总是有这样的魅力,能将别人轻而易举地揽进自己的阵营里,是天生的领导者。

就在病房一时有些许沉静时,闻樱看见了急匆匆赶来,就站在门外的阎正奇。这一次不用问,她也知道应该是自己的秘书将事情告诉了对方,秘书不知道他们今晚发生的意外,告诉她的丈夫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他们家别墅的地点要远,所以慢了顾元洲一步。

阎正奇在门外停顿了一刻,直到与闻樱的目光对视,才匆忙间走进来,“没事吧,撞到哪里了,还疼不疼?”他就像无视了顾元洲的存在,只对她嘘寒问暖。

老实说,他现在的模样有点邋遢,因为晚间喝了酒,眼下脖颈、胳膊上长了不少红疹,脸上都有一些,加上被他自己抓乱的头发,狼狈之中又透着点好笑。

但闻樱没能笑出来,轻偏过眼睛,像是不愿意见他。

这让他不经意地想起,她从前特别爱取笑自己的红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就笑的不行,一边给他涂药膏,一边指着说这是青春痘,取笑他长不大。

他心里蓦地一酸,低声问她道:“手续办了吗?我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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