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知道顾时年说的有道理,可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会不舒坦。
不管老云家出于什么原因没有约束王寡妇,原主吃了五年苦,受了五年苛待是事实,云裳还不至于圣母到一点都不在意的地步。
在被窝里辗转反侧许久,最后长长叹了口气,“二哥,咱明天再呆一天,后天早上回县里吧。”
“好,”顾时年暗叹一声,探出手,在云裳头上拍了拍,“睡吧,等县里事情忙完,我们也该回省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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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里,几个穿着干部装的中年人从火车站出来,径直从县里派来接站的人身边略过,出了火车站。
沿着县里各个街道转了一圈,一行人脸色都有些凝重。
今年闹荒的地方不少,清河县也是其中一个,只是县里向上面申报的灾荒程度,远不如亲眼看到的触目惊心。
路边不少低矮的土坯房被厚厚的积雪压塌,却不见安排人救助,街道上行人大多面色枯瘦,神情麻木,甚至还看到一位全身浮肿的行人,一头栽倒在路边,嘴里吐着褐色的汁水。
县城百货大楼许多柜台空荡荡的,售货员们坐在柜台后面,一脸不耐的斥责上前询问的人,就连国营饭店,也只提供最简单的饭菜,各种细粮吃食,只能供应给特定的人群。
调查组在饭店里简单垫吧了一口,便忍着怒火,再次回到大街上。
“高组长,咱现在去哪里,去县政府还是直接去乡下?”
高组长推了推快掉到鼻梁的眼镜,一脸严肃的道,“去县政府干啥?过去坐在会议室里,看他们粉饰过的数据,听他们避重就轻的工作汇报?
咱这一路下来,我发现好多老同志不老实,说话和做事完全不一致嘛。上面下来的政策指示,到了底下就完全扭曲了,本来是为老百姓好的政策,结果让这些人一通乱搞,受苦的反而成了老百姓。搞得人民群众意见很大,咱这回就直接下乡,深入百姓,直接倾听人民群众的意见。”
调查组组长发话了,底下人自然没有意见。
一行人顶着西北风,踩着厚厚的积雪,在县城边上的公社转悠了一天,直到夜幕降临,才一个个铁青着脸回了县城。
云裳和顾时年也一直注意着检查组下来的事情,只是到了县里接到通知的日子,两人在县政府对面的国营饭店守了大半天,连检查组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外面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道上也多了许多上下班的行人,顾时年摸了摸云裳冻得冰凉的脸蛋儿,跟柜台里的服务员说了一声,拉着云裳出了饭店大门。
云裳脸色很不好看,问顾时年,“顾二哥,是不是县里记错日子了?或者是因为下雪,检查组路上耽搁了?”
顾时年脸色倒比云裳要好很多,看了一眼县政府大门,笑着道,“阿裳,还有一个可能,也许检查组已经来县里了,只是没有去县政府,而是直接去了乡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县里给检查组做的所有准备,等于拍到了马屁上。
那乐子可就大了。
云裳眼睛一亮,忍不住笑了,“打国营饭店借大厨?呵!要是检查组今天真去了乡下,明天县政府食堂里吃的越好,检查组就越是生气……”
“有录音笔,检查组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等明天晚上就知道了。”
次日一早,检查组的人径直去了县政府,坐在县委会议室里听了一早上工作汇报,到了中午,检查小组又在县里工作人员的安排下,来到县委食堂。
看着大厨精心准备的各种荤菜细粮,高组长忍了一早上的怒火瞬间爆发,当着一食堂人的面,拍着桌子发了一顿脾气,转身就往县委办公室里走。
县里几位领导也顾不得对着饭菜咽口水了,一个个跟鹌鹑似的,缩着脖子,跟在检查小组后面进了办公室。
当天中午,整个县委的人都没能吃上饭。
好些干部知道检查小组的人过来了,早上带过来的早饭特意留着没吃,就等着中午在食堂里吃好的呢,这下子也泡汤了。
不但过年都吃不上的好饭菜吃不上了,还因为检查小组发火,大家伙儿连午饭都没时间吃,再加上好些人没吃早饭,肚皮没少受罪。
检查小组先查了账,发现县里竟然把上面补下来的春种卖了钱,买了钢材支援跨省大桥建设,气得又拍了一顿桌子。
这帮混账东西!把老百姓粮种卖了,就为了县里的好名声?
没有补种的粮种,老百姓们吃不上饭,到这时候还不申请救济粮,就为了上面夸他们一句识大体的好话?
这不是不把老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上吗!
高组长差点把桌子捶烂了,愤怒道,“你们这些领导是干啥的?卖了老百姓的粮种不说,底下公社都断炊好些时候了,你们咋不向上面申请救济粮!?我看你们不是为国家减轻负担,你们是为了自个儿屁股底下的椅子!”
杜副县长麻溜的解释道,“高组长,农业这块,一直是齐县长在主抓,我们不好插手。再说齐县长这么做,完全是贯彻中央精神,全面支持省里下达的自救指示。我们县里两条河流,水资源丰富,比其他绝收的地方好多了,我们县里的老百姓完全可以做到自救,不给省里,不给中央添麻烦……”
“放屁!”高组长气得都爆粗口了,唾沫星子喷了杜副县长一脸,“你们贯彻啥精神了?上面让你们饿着老百姓肚子了吗?齐县长主抓农业,县里老百姓的性命就不关你们的事情了!?今年县里要是有人饿死了,你们这些个领导就是凶手!
还有你们卖粮种的行为,还有这账目!混乱不堪!这种情况我一定如实向上面反映,齐县长,还有你们这些负责人有一个算一个,都等着组织上的处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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