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林老爷子知道这事儿后气坏了身子,云裳和白清明还跑过去探望了老两口一番,进门后才发现老爷子不但没有生气,还心情大好的就着花生米,喝几盅人参酒给三舅舅庆祝。
云裳直接风中凌乱了。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当爹的,儿子离婚,老子竟然喝酒庆祝!?
这真是亲儿子吗?
不过老爷子拿出这幅态度,也算是彻底安了小辈们的心。
接下来几天,云裳每天借口出去逛街玩儿,用糖果当报酬,将一封封装着余家犯罪证据的牛皮纸信封,通过小孩子们的手,从京城各个邮局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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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倒了。
悄无声息、毫无征兆的被人从大院儿里带走了。
与此同时,京城里许多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也在同一时间被人带走了。
其中就包括大院儿里的几户人家。
余家的那座小四合院儿,一大早就被一队持枪士兵从里到外搜了遍,地下室里的东西,更是被小心翼翼的抬上车,轰隆隆的拉走了。
这年头,大院儿里有人家被带走调查不算稀奇事,余家和亲近的几户人家倒台了,众人也就是稍稍感叹几句,很快将这些事儿抛在脑后,过起了自家的小日子。
云裳最近每天出去满大院儿的晃悠,溜溜肥猫,吃吃余家的大瓜,日子闲散的像个空巢老人。
此时已经是三月底,人们早已脱下厚厚的棉袄,换上轻而薄的春衫,仿佛连精气神儿也随着春意回来了,整个城市都透出一股子生机勃勃的味道。
过了一个年,云裳个头向上蹿了一截,脸蛋儿上的婴儿肥也褪去一些,五官越发明朗精致,俨然成为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白清明每次出门,总能碰到一些明里暗里询问云裳的行踪,要他带云裳一起出去玩的小伙伴,几次下来之后,白清明心中危机感顿生,忍不住撺掇起云裳赶快回临阳。
他总是觉着,以自家妹子爱出去闲逛,又贪嘴的性子,再在京城呆下去,指不定哪天就让人用好吃的哄走了。
云裳可不知道白清明急着回临阳的原因,她最近正等着看余家的下场呢,还有余家贩卖出去的文物,也想偷偷打听一下组织上有什么计划。
这一日,白清明又开始催促云裳回家的事儿,刚起了个头,老爷子就黑着脸进了门,径直朝书房走去。
大伯父白宴铭也一脸凝重的跟在老爷子身后进门,朝两人点点头,跟着进了书房。
白清明和云裳面面相觑,也不提回临阳的事儿了,两人静静的坐在客厅,听着书房里的动静。
大概过了十几秒,书房里传来老爷子大力拍桌子的声音,还有他中气十足的怒骂,“蠢货!不知四六的蠢货!他咋不把自家祖坟刨了,把祖宗的骨头渣子卖给洋人!”
云裳眼睛一亮,立时打起了精神。
老爷子骂的应该是余家老爷子,这么说,余家差不多要叛下来了?
白清明也在怔愣之后,压低了声音问云裳,“小七,爷是不是在骂余老头?”
云裳点点头,示意白清明不要吵她之后,十分不要脸的探出精神力,偷听老爷子和大伯父的谈话。
书房里,老爷子整张脸都是黑的,喘着粗气,在书房里直打转儿。
很显然,老爷子是气狠了,连坐都坐不住了。
白宴铭脸色也很不好看,倒了一杯热水,给老爷子递过去,要他先消消气再说话。
老爷子接过茶杯,‘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将茶杯放在桌上,问白宴铭,“余家这事儿你插手没?”
白宴铭摇摇头,又点点头,在老爷子愤怒的目光中开口,“我这边也安排人调查余家的事儿了,刚查到余家有可能把东西放在余敏名下的四合院儿,余家就出事了,这事儿我也正糊涂呢。”
费了那么大力气,事情刚有了眉目,正准备摩拳擦掌的把余家拉下马,给自己讨个公道,结果还没轮到他出手,仇人就让人给一窝搂了。
这让白宴铭有种自己捡着漏儿,躺赢了的感觉。
老爷子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吐槽了一句,“我也想着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你要是抓着余家的把柄,只会撸起袖子跟余家正面开战,哪能想到这么聪明的法子。”
说完,老爷子又气呼呼的补充道,“就是不知道这事儿是哪家干的!背地里把余家连底儿抄了,却连个面都不露,现在外面好多人都觉着这事是你干的。”
白宴铭:“……”
躺赢之后,也得顶一口天外飞锅吗?
“爸,这也就是大院儿里不知道的人在瞎猜,部队里可没有人会这么觉得。”
毕竟他是有名的老古板,只会跟人正面刚,干不来这种隐藏身份,暗戳戳搞人的法子。
云裳如果知道白宴铭在想什么的话,一定会气得跳起来骂人。
老古板就是老古板!
她哪里是暗戳戳搞人了?
这是迂回!是战术!是为了给白家减少不必要的麻烦!
更是为了隐藏她自己身上的惊天大秘密!
不暗戳戳的把余家搞掉,难不成要大剌剌的把证据交上去,然后告诉别人这些证据是她一个小丫头片子单独搞来的?
那她的秘密还能保住吗?以后的日子还能清闲的了吗?
老爷子火气小了一些,拉开椅子坐下,开口道,“这事你没插手就行,你要是真插手了,追回余家地下室少的那几件东西的事情,少不得要落在你头上了。”
白宴铭愣住了,“爹,你是说,地下室里的东西少了?”
“少了四件。”老爷子拳头攥在一起,黑着脸道,“组织上比对着照片清点东西,发现少了三件青铜器,一卷字画,审问过余家人,才知道这几样东西在余家人被带走的前一天拿出去卖了。”
老爷子顿了一下,长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那些照片是啥时候拍的,背后那人盯了余家那么久,咋就不知道拦下那四件宝贝呢。”
云裳黑人问号脸。
就那么几天时间,余敏闹离婚的事情闹得那么大,余家人还有心思贩卖文物?
她可真是小看余家人死要钱的心性了。
白宴铭也无语了,过了好半天才开口问,“爹,组织上现在安排人去追回东西了?”
“嗯,审问出来的当天就打电话到南边要人去拦截了,只是到底晚了几天,要是东西运出去了,估摸着难追回来了。”
老爷子说到这里,额头上的青筋又有突突蹦跶的趋势,磨着后槽牙道:
“那个余老头,就是个莽夫。一辈子大字不识一个,只会胡搞蛮干,还觉着他那是无产阶级本色……那么多宝贝,让他用白菜价卖给了洋人,审讯的时候还觉着自己委屈,说他是在破四旧,是在剔除封建糟粕,说他是用原本要打砸了的封建糟粕替组织外换汇,是功臣……老王八犊子真是气人!”
云裳:“……”
这余老头还真是个人才!连走私文物这样的大罪,都能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给他扯上一心跟党走,替组织分忧的名头。
可是归根结底,余家贩卖文物得来的钱,也没有上交给组织,他哪里来的脸面说余家是在替组织创造外汇?
再说了,余家又有什么资格去替组织创造外汇?还当余家是私人企业不成?也不怕被人扣上一定资本家的大帽子!
也得亏余老头地位要高一些,平日里会注意形象问题,要是余老头是个普通家庭的老人,指定又是一个齐老头式的人物。
撒起泼来无人能敌。
书房里,白宴铭也被老爷子说出来的内容惊呆了,过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感叹的道,“……人还是得多读点书,最起码能明白是非,懂得一些常识。”
想到外面好多学校停课的事情,老爷子眉头紧紧皱起,长长叹了一声,捧着茶杯不说话了。
白宴铭很是识趣的转换话题,问起余家这事儿的后续。
毕竟余家的事儿闹得太大,已经捅到大领导那里去了,老爷子这几天忙忙碌碌的,除了盯着基地那边的事情外,还得到去上面参加会议,研究讨论如何给余家这事儿收尾。
余家的处理结果很快就要下来,老爷子倒也不瞒着白宴铭,直接把组织上的处理意见说了出来:“死罪。只要参与私卖文物的,都是死罪。通过余家放高利贷的,金额大的死罪,其余人根据放贷金额定罪。借钱的也一样,一个都逃不掉。”
白宴铭一惊,马上追问,“那余敏……林文俊会不会受影响?林叔这两年身子骨不好……”
“不会,林文俊跟余敏办完离婚手续当天,就上交了一份检讨报告。那时候余家的事儿还没捅出来,那封检讨报告对组织来说,就是一封检举信。要不是背后搞余家的人动作太快,林文俊说不定还会立上一功呢。”
白宴铭松了口气,脸上第一次露出笑意,“那就好,只要林家不受影响,宴诚那边就没事儿……只是可惜了林文俊那三个孩子,以后少不得要受人指指点点。”
老爷子眼睛一瞪,不赞同地道,“受点委屈怕啥?三个孩子好歹还有亲爹在呢,要是林文俊不提前跟余敏离婚,万一被余家牵连了,三个孩子那才叫可怜。”
那林老太太身子骨快熬不下去了,林老头精神头也不好,万一林文俊被牵连,指望林老头那身子骨,能照看三个孩子多久?
林家老大和老二倒是能轮流帮着照看三个孩子,可他们终归是大男人,哪能衣食住行样样不落的贴心照顾,到了最后,照顾三个孩子担子,还不得落在林家那两个妯娌的身上?
余敏瞒着林家干了那么多事儿,还牵连到了林文俊,乃至影响到林家另外两个兄弟,对于余敏留下的三个孩子,那两妯娌心里咋能不膈应。到时候别说贴心照顾了,估摸着是看一眼都生气。
跟那样的境况相比,现在的情况还不算是行大运了吗?
只要有亲爹在身边,三个孩子受点委屈又咋了?
白宴铭点点头,问出今天最想问的问题,“爹,组织上对余家这几年卖出去的东西有啥打算?要不要追回?”
“我喊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老爷子坐直了身子,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这两年底下人也用一些老东西换过外汇,不过换出去的东西年份都不大,价值也不高,倒是没啥可惜的。
余家这帮子混账,见这样来钱快,就胆大包天的自个儿单干。可是又一家子没个文化人,啥都不挑,见东西就往外倒腾,把好些真正的宝贝跟割韭菜似的,一茬一茬送了出去,还全卖得是白菜价。
那余家老二自个儿交代,从他手里卖出去一块‘过去皇帝用的印章’,就是玉玺,还卖了一个铜狗头……”
说到这里,老爷子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心疼,声音抖得说不下去了,眼圈也泛着水光,他端着杯子猛灌了几口水,过了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从余家地下室查抄出来的账册上看,光是最近这五六年,余家一共卖了上百件文物。余家人不懂文物,从账册上也看不出来他们都卖了啥东西,不过光是从余家人交代的口供上看,这帮子畜生真是把不少宝贝都当白菜卖了。
组织上现在正让专家通过余家人的口供和账本建档造册,准备让留在外面的同志查找卖出去的东西,一旦有消息,会不惜一切代价把属于国家的宝贝请回来。”
从老爷子嘴里知道余家人糟蹋了那么多宝贝,白宴铭也气得面色铁青,额头上青筋直蹦,问老爷子,“爹,你喊我回来,是为了追查这些文物的事儿?”
“追查文物的事儿有外面的同志操心,这个用不着你。就是等追查到文物的下落,咱这边可能要派人过去接应,到时候很可能要出国,你觉着这事儿清杰干的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