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疤头!是赖疤头!咱家鸡让人扭了脖子扔池塘里啦,赖疤头给捡走啦!”
“那你俩过来干啥!快让你爹找赖疤头把鸡要回来啊!”
旺婶儿急得眼珠子都红了。
那赖疤头是全公社有名的盲流子,打小儿手脚就不干净,还小心眼儿,谁要是得罪了他,家里那些个金贵的男丁一出门,指定让人揍得鼻青脸肿才能回来。
一来二去的,周围几个村子里也没人敢招惹赖疤头了。
这会儿听说自家的鸡让赖疤头捡走了,旺婶儿是又气又怕,一时间连骂人的声音都小了许多,就怕赖疤头知道了,回头报复在自家两个金孙孙身上。
不过旺婶儿也没有错过孙子嘴里那句‘咱家鸡不知道让谁扭断脖子’的话,回过头,双眼赤红的瞪着田丽和蒋胜男,不依不饶的要揍两个人。
“这俩小女表子!小小年纪心肠咋恁毒!真要觉着赔五个鸡蛋还不够,你大大方方的上门找我要啊,干啥要背地里下黑手,弄死我家鸡!不就是吃了你们一点馒头吗,你至于要下狠手断了我们一家子的生计吗!”
“现在哪家不是只能养两只鸡!天杀的东西!你一出手就把我两只鸡全弄死了,这是要活活逼死我们一家啊!”
……
旺婶儿一句接一句的怒骂,让蒋胜男知道了两只鸡对于村户人家来说意味着什么。此时她像是受到了极度的惊吓,脸色惨白,手指尖也被她攥得泛白,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缝里,好像这样就不会听到旺婶儿的叫骂声一样。
两只鸡虽然找到了,可全都死了,又被赖疤头给捡走了,旺婶儿不敢招惹赖疤头,就更是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不管谁来说,就是挡在村口不让路,非要让田丽和蒋胜男赔她两只能下蛋的老母鸡。
队长嘴上说是要送旺婶儿去公社,可是对于村里人来说,过来学农的城里人是外人,旺婶儿再不好也是村里人,他们总不能因为外人把自家人送去公社。
那句吓唬旺婶儿的话,到最后也只能成为一句空话。
眼看事情又僵住了,蒋胜男回过头直勾勾的看向云裳,嘴唇动了动,在云裳看过去的时候,眼神闪躲避开,然后用在场人都听得到的声音道:
“云裳,你有钱吗?车子快来了,再耽搁下去,咱们天黑前就到不了家了。”
云裳愣住了,蒋胜男没头没尾说的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身上有没有钱,跟车子啥时候来又有什么关系?
难不成蒋胜男想把这事儿推到她头上?
白清明也没有听懂蒋胜男的意思,不过旺婶儿一直在找蒋胜男和田丽的麻烦,她却在这个时候问云裳有没有钱,又乱七八糟的扯到车子有没有过来,让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云裳身上,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反应过来后,白清明立时回到云裳身边,不再替蒋胜男和田丽挡着旺婶儿了。
云裳皱着眉头,直直看向蒋胜男,道,“我是来参加学校组织的学农活动的,不是去逛百货大楼的,身上咋可能带钱?你说这些话是啥意思?”
蒋胜男撇开头,红着眼圈道,“我是想说,你要是有钱的话,先帮我俩给旺婶儿五块钱。车子快来了,咱没时间耽搁,她硬要说那鸡是我和田丽偷的的话,那我们就赔她五块钱。这样咱们就能早点回家了。”
云裳松了一口气。
她对蒋胜男和田丽印象都不错,有一瞬间,真的很怕蒋胜男把偷鸡的事情安在她头上,倒不是她搞不定这个事情,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担心自己看走眼了,让人知道了笑话她。
不过,蒋胜男虽然没有把事情推到她头上,这会子却把田丽拉下水,说是要跟田丽一起赔偿旺婶儿五块钱,这个行为,还是让云裳心里有些膈应。
她可以理解蒋胜男因为胆小,拒不承认偷鸡的事情,可蒋胜男总不能因为胆子小,就不管不顾的给自己拉一个同伴儿,也不管田丽愿不愿意,一张口就说出要田丽跟她一起赔偿旺婶儿五块钱吧?
事情是蒋胜男一个人干的,她凭什么不经过田丽同意,就要田丽同她一起赔钱?
田丽显然也没有想到蒋胜男会这么说,瞪大眼睛,吃惊的看向蒋胜男,好一会儿才尖叫道:“蒋胜男!你要给钱你自己给!我又没有偷鸡,我干啥要给她钱!?你要当好人充冤大头自己来,别拉上我!”
蒋胜男知道自己理亏,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的任由田丽责骂。
“我就知道是这俩小女表子干的!你们都听到啦,这可是她俩承认的!没有偷我家鸡她俩干啥要赔钱!”
“还有你!她说让你给我五块钱,你今儿不把钱留下,别想出我们村儿!”
这两人一闹起来,旺婶儿闹腾的更加厉害了,这回她不光是指着王丽和蒋胜男骂,更是把云裳也拉扯出来,非要她掏钱赔鸡。
白清明肺都要气炸了,狠狠瞪了蒋胜男一眼,对被骂昏头的带队老师道,“时间不早了,这事儿你怕是解决不了,还是打发人告公安吧。”
带队老师年纪不大,本来就闹不过旺婶儿,这会子蒋胜男再在后面一拖后腿,这事儿更没那么容易了结了。
她转过身,不再搭理旺婶儿的叫骂,挑了几个跑的快的男孩子去公社找人。
带队老师态度强硬的派人去公社了,旺婶儿骂人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揉着酸胀的腮帮子,就等着公社来人给她主持公道。
队长见事情闹大了,更是被气得脸色发白,气哼哼的握着旱烟袋子往公社走,连看也不看旺婶儿一眼。
知道这边事情没那么快结束,白清明懒得留下看热闹了,拽着自家差点被拉下水的乖巧妹妹,准备先去公社等车。
旺婶儿还想拦着两人要钱,被白清明冷着脸一把推开后,也不敢再上前纠缠,只拽着蒋胜男一个人不放,说她答应赔五块钱的,不能说话不算话。
“以后别跟蒋家那女玩,看着爽利的很,其实是个没脑子的货!心眼子还坏。”
走在路上,白清明气呼呼跟云裳吐槽,很是生气蒋胜男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问云裳借钱的行为。
这时候普通学徒工一个月也就是十八块左右,有的人家一个月的花销甚至还不到五块。
蒋胜男一开始就问云裳借五块钱,这简直是变相的告诉众人,云裳从来都不缺钱花,身上随随便便就能拿出普通人家一个月的花销。
他们人又在外地,财不外露的道理应该时刻记在心里,蒋胜男这么大剌剌的说出来,带队女老师又是个不顶事儿的,万一有人起了坏心思,他们这一帮半大的孩子能顶啥用?
最可恨的是,蒋胜男自个儿不承认偷了旺婶儿家的鸡,却在众人帮她说话,帮她跟人吵架的时候,却反口说要赔人家鸡,这跟反过来打自家人的脸有什么区别?
说一句里外部分,吃里扒外都不为过。
再说了,刚才事情本来都快了结了,赖疤头捡着旺婶儿家的两只死鸡,她再闹腾到田丽和蒋胜男身上,也就是气不过找个出气筒而已。只要她俩不承认,旺婶儿再宝腾也闹腾不出结果,生产队长也一定会让人拉开旺婶儿,关上门处理赖疤头捡鸡的事情。
可蒋胜男一开口就问云裳借钱赔鸡,不是直接把把柄塞到对方手里了吗?
旺婶儿人虽然混账,可有句话还真没说错:她俩没有偷人家的鸡干啥要赔钱?
那蒋家虽然日子还过得去,可也没有富裕到随手给蒋胜男五块钱当零花钱的程度,蒋胜男又不是笨蛋,她能一张口就问云裳借这么多钱赔给旺婶儿,显然是对人家做了亏心事儿感到心虚了。
云裳可不知道一向直肠子的白清明也通过蒋胜男简单的两句话,就分析出蒋胜男偷鸡了,还在一旁乖乖的点头,随口糊弄白清明,“我知道了,本来跟她关系也一般,以后我离她远点儿。”
白清明立时觉得自家妹妹真是太贴心太听话了,接过云裳手里的行李背在肩上,吸溜着口水道,“今儿这事没那么快解决,等会到了公社,小哥先带你下馆子去!”
两人到了公社,先去唯一的一家国营饭店,一人点了一份臊子面,美滋滋的吃了午饭,又去旁边的合作社买了冰棍,齐齐蹲在路边等车子过来。
接学生的车子过来后,带队老师也领着蒋胜男一行人回来了,看到车斗上的云裳,田丽皱着小鼻子冲蒋胜男冷哼一声,瘪着嘴爬上车,将脸凑到云裳跟前:
“云裳你看,那个老泼妇挠我了!气死我了,都怪蒋胜男!”
田丽耳边到下巴处,有五道红肿的印子,最深的地方渗出了血丝。
“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云裳吓了一跳,这田丽平日里就爱臭美,脸被人抓成这样,还不知道有多生气呢。
田丽眼圈一红,气呼呼的瞪了蒋胜男一眼,“还不是因为她!要不是她多嘴说赔钱,我也不会让人抓花了脸。”
云裳看了低着头不说话的蒋胜男一眼,没有附和田丽的话,而是问起事情的后续,“公社人过去是咋解决的?”
“那家人本来就是胡说八道,抓住蒋胜男答应赔钱的事儿,非说我们偷了她家的鸡。公社的人过去骂了那老泼妇一顿,还批评了生产队长几句,说他连村里人都管不好,然后就让老师带着我们回来了。”
云裳点了点头。
事情跟她猜想的差不多。公社的人可不吃旺婶儿撒泼打滚这一套,不管是田丽还是蒋胜男,都不是知青,下乡了,就成了村里的一份子,吹圆捏扁全由村里和公社说了算。
他们是城里过来学农的学生,呆几天就要回城的,公社的人也会担心他们当中有一些人身份不一般,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因为村里人给自己招来麻烦。
再说旺婶儿说的那些理由,全都是歪理邪说,根本不能当成田丽和蒋胜男偷鸡的证据,公社的人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强行让城里来的学生赔钱呢……
车子一路疾驰,赶在天黑前回到了临阳,临下车之前,田丽抓住云裳的手表白了一番,“云裳,还是你对我好,我以后都跟你好,不跟蒋胜男好了!”
说完还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傻子,还看不出来她平日里老是看不起我吗!哼,还真以为她说啥我都听呢,这回气死她!”
云裳:“…………”
这傻子!
到底是谁气谁啊?
明明自己被蒋胜男算计了一把,气得直跳脚,还觉着自己占上风,让蒋胜男吃了闷亏呢。
云裳好笑的跟田丽挥了挥手,跟着白清明进了大院儿。
………………………………………………………
朱家人突然打探到一个消息,他们家因为搞破鞋被抓的朱红军,还有被秘密带走调查的朱主任,全都是被人算计了。
当初京城余家的人来临阳后,是一个叫陈倩的女人指点余英跟朱家搭线,朱家这才会被余家连累,丢了革委会主任的差事。
还有朱红军和顾明珠被人堵床上的事情,也是陈倩一手策划的。
出手的原因是朱红军正在秘密调查陈倩,想要给他爹出口恶气,这才会被陈倩给算计了。
对了,那个叫陈倩的女人,小名叫二丫,在汾阳时跟白司令的闺女是邻居,只是白司令那闺女看不上陈倩,一直不大不搭理她。
后来到了省城,那个二丫在军区附近住过一段时间,好像还在军区亲戚家住了几个月,后来不知道因为啥原因,二丫让亲戚赶出家门了。
再后来,那个二丫就搬到钢厂附近了,去年十月份,二丫找人买了个工作指标,成了钢厂正式工。
打探清楚这些消息后,朱家其他两房人肺都快气炸了。
几百年了,朱家祖坟终于冒了青烟,大房的人当官了!
还是革委会主任!
谁成想,主任的位置还没坐热乎,就让一个小丫头片子给算计没了。朱家还搭上了一个大侄子,这口恶气,如何能忍?
本来想找人教训二丫一顿,然后再敲点损失,结果在调查二丫时,朱家人发现二丫名下竟然有一套大单间,还是钢厂正式工,同是钢厂工人的朱拥军,心思一下子就浮动起来了。
这年头,大家伙儿找对象,都是先看房子,再看工作,最后才看长相和成分。
要是能在省城这地界儿有间房,那真是母猪都有人抢着娶。
这个二丫小小年纪,又是房又是工作的,家里头还是绝户,要是把人娶过来,不就是白得一间房和一个工作指标吗?
再说了,自打大伯父一家被定性为坏分子后,他们这一房的人走出去多多少少受了些影响,就连他的工作都让厂里从办公室调到了车间,从钢厂干事成了一线工人。
这些都是二丫造下的孽,让她连房带工作的赔偿他,不是应该的吗?
朱拥军觉得自己真是太聪明了,能想到这么完美的法子,当即把资料烧的干干净净,走出去为房子和工作指标做准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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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厂这个周末又举办联谊会了,二丫拗不过工友的邀请,跟往常一样,换上一件不太合身,还打着好几个补丁的灰扑扑的衣物,进了大会议室。
参加联谊会的女工各个衣着整洁鲜亮,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二丫就跟一只闯入阳光下的灰老鼠一般,跟整个场地格格不入,非常的不起眼。
等到身边的工友们一个个认识了新朋友离开后,二丫便趁着众人不备,悄悄溜出了大会议室。
她以后可是要考大学的人,咋可能跟这帮只会下苦力的工人联谊,早早给自己找个牢笼呢?
她以后的男人,要么是顾时年,要么是不比顾时年差的青年英杰,就钢厂这帮子粗老帽儿,连肖想她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顾时年,二丫的心情又沉闷了下去。
上一世的时候,她就是在今年下乡当知青的,与此同时,云裳也在今年离开了临阳,说是搬去京城陪白老爷子了。
之后几年,她每次给陈翠巧家写信时,都会仔细问问顾时年和云裳的情况,想通过别人的描述,以及云裳的行踪,知道顾时年大大小小的所有事情。
只是接连三年,她整整问了三年顾时年和云裳的情况,每次得到的消息都是那两个人没有回来过临阳,就连顾宗霖,顾时年的三爷爷结婚,顾时年和云裳都没有回来过。
当时她只以为是表姐故意不告诉她顾时年和云裳的消息,现在看来,当时表姐未必是在骗她。
虽然表姐每次写信,都会用她喜欢顾时年的事情,用各种侮辱性的语言羞辱她,可表姐那人被娇惯怀了,性子恶劣归恶劣,却不屑在这种事情上欺骗她。
所以说,上一世顾时年和云裳离开后,是真的好几年都没有回来过。
上一世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二丫脑中想着事情,一路低着头出了厂区,慢慢往宿舍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跟了个人。
从钢厂办公区到住宅区要经过一个大水泡子,夏日里,许多钢厂职工家的小孩都会到大水泡子里游泳洗澡,很是热闹。
听到水泡子里小孩子们打水仗的欢呼声,二丫回过神来,停下脚步朝水泡子里看去。
哪知她还没转过身,背后就覆上一双手,大力一推,只听到“噗通”一声,路上再没了二丫的身影。
水泡子里小孩子们打水仗打得热火朝天,就算有人听到落水的声音,也以为是哪家的小孩也跳下来玩水了,哪能猜到是二丫被人推下来了。
朱拥军站在路边,冷冷的看着二丫在水泡子里拼命挣扎,直到她整个人没有一丝力气了,将将要沉下去时,才朝远处喊了一句:“快来人啊!有人掉水里啦!”
看到远处有人打着手电筒跑过来了,朱拥军才一把脱掉身上的背心,噗通一声跳下水,快速朝二丫游去。
此时二丫已经完全没有意识了,朱拥军快速游过去,一手勾着二丫的脖子,一手将二丫身上那件跟麻袋一样的宽大衣服,自下往上推起,顺着脑袋脱了下来。
注意到路边的人足够多了,朱拥军才抱着只穿着内衣的二丫游上岸,看到二丫一点儿意识都没有了,朱拥军又一脸焦急的给二丫又是按肚子,又是做心肺复苏,大手在二丫还没有发育完全的身体上游来游去,当着一众围观人群的面,占尽二丫的便宜。
围过来的人群里有小孩子,有钢厂家属,还有刚下班的工人,看到二丫上身只剩下内衣,下水救人的朱拥军更是光着上身,又因为着急救人,甚至忘了自己还抱着二丫,这样的情形,惊得众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甚至大家手里的手电筒,还会不自觉照在两人身上,使大家能清清楚楚的看到朱拥军给二丫做急救的每一个动作……不,应该是高清无码的看到朱拥军占二丫便宜的全过程!
做完心肺复苏,二丫还没有清醒,朱拥军一脸焦急的抬起头,惊慌的朝围观人群大喊:“现在咋办?还醒不过来咋办?卫生员!卫生员呢?现在这样该咋办?陈倩同志才十五岁,大家快想办法救救她……”
本来么,二丫被救上来时,头发散乱的粘在脸上,大家虽然知道她十有八九是钢厂工人,却看不清楚脸,更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结果朱拥军这一嗓子,直接把二丫的名字和年龄喊出来了,等过了今天晚上,估摸全钢厂的人都知道二丫被人看光身子,又被朱拥军摸遍上身的事儿了。
围观人群只是一时间被朱拥军和二丫光身子的情景吓到了,这会儿听朱拥军那么说,有几个脑子清醒就回过味儿了。
这哪是什么救人的英雄啊,分明是打着救人的幌子,故意害人名声的盲流子!
有职工家属扒了自家孩子的衣服,强行给二丫披上,正准备喊人帮忙把二丫送医院,朱拥军却眼睛一亮,赶紧把二丫放平,捏着二丫的鼻子,嘴对嘴的做起了人工呼吸。
反复了几下之后,二丫终于咳了几声,重新有了呼吸。
不等二丫清醒过来,朱拥军转身跳下水,捞回二丫那麻袋似的衣服,招呼大家帮忙把二丫送进医院。
知道自己被朱拥军当着众人的面又亲又抱又摸后,二丫又哭又叫,拼命厮打朱拥军,恨不得拿刀捅了他。
“是你!是你推我下水的!我要告你谋杀,我要去公安告你谋杀!”
朱拥军后退一步,控诉的看着二丫,一副很受伤的模样,“陈倩同志,我不奢求你给我送锦旗感谢我的救命之恩,可你总不能恩将仇报,污蔑我这个救命恩人是杀人凶手吧?咱俩有什么仇什么怨,我好好的杀你干啥?”
之前用怀疑目光看着朱拥军的人反应过来了,对啊!这俩人往日无仇今日无怨的,朱拥军干啥要杀陈倩?
那陈倩就是个普通工人,还是没长开的小丫头片子,杀了她除了赔一条命外,还能有啥好处?
二丫坐在床上嚎啕大哭,只觉得头顶上的天都塌了。
虽然她是从后世回来的,知道这在后世都不算啥,可在现在这个年代,一个大姑娘,脱光了衣服被衣服同样脱光衣服的男人抱在怀里,又是亲又是摸,还被一大群人围观,这简直是惊天丑闻,伤风败俗到了极点。
就算她嫁给这个叫朱拥军的人,有了今天的事儿,以后走出去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更不用说她打心眼里就看不上钢厂这些人了。
她都计划好了,以后要考大学,要把清清白白的身子给顾时年,结果现在出了这样的丑事,她还有啥脸面出去见人?还有啥脸面说自己的身子清白,能配得上顾时年?
朱拥军不承认自己推二丫下水,二丫也没有证人证明自己是被推下水的,看周围人都觉得朱拥军救她的事情上虽然表现的不够妥当,却也不至于到了杀人的地步,脑子灵光一闪,立时大声喝骂:
“朱拥军!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把我推下水,再把我救上来我就能嫁给你了?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一定是这样的!
朱拥军想娶她,知道她不会答应,就故意把她推下水,然后再把她救上岸,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占她便宜,以后还有哪个男人娶她这个身子不干净的人?这样她就会迫于舆论不得已嫁给他了!
想明白这一切,二丫恨得眼珠子都充血了,扑过去,尖利的指甲狠狠在朱拥军脸上挠了一把:
“你这个癞蛤蟆!盲流子!你凭你也想娶我?你也配!我要告你耍流氓!让你吃一辈子牢饭!”
朱拥军挨了一爪子,脾气也上来了,毫不客气的给了二丫一脚,指着她的鼻子就骂:
“你去告啊!我还要告你耍流氓呢!长得跟豆芽菜似的,一看就是不能生养的,谁家肯要你?你就是算计我人好,热心肠,故意跳进水泡子里,引我救你,好算计着要嫁给我朱拥军!”
说到这儿,朱拥军上下打量二丫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干扁身材,脸上嫌弃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了。
“你说说你,好歹是女同志,咋能这么不要脸?你为了勾引我,一进水泡子就自个儿脱了衣服,你以为这样我就肯娶你?你做梦!”
二丫气得嘴唇都哆嗦了。
这些烂事儿明明是那个盲流子干的,结果他却倒打一耙,说是她脱衣服勾引他。
简直太无耻,太龌龊了!
她要是到了水里还能自己脱衣服,那就自己游上来了,还用得着他朱拥军救吗?
见二丫气得说不出话了,朱拥军心里很是得意,但是面上还做出一副大男人不跟女人计较的姿态,捡起挂在病床上的衣服替二丫解围:
“你今儿就穿的这件衣服,你看看,这衣服太大了,你穿着肯定跟麻袋似的,你要是没自个儿脱衣服,估摸是掉水里的时候,衣服让水冲的打头顶冲出来了。”
二丫赤红着眼,喉咙一阵发痒,对上朱拥军很是‘赤诚’的眼神,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搞错了,觉得朱拥军确实没有推她下水,他救她,只是为了救人,没有别的目的,要不然他也不会喊着说不娶她这颗豆芽菜。
至于她身上的衣服,也很有可能跟朱拥军说的那样,是被水冲掉的,毕竟那衣服对她来说实在太过宽大了。
二丫刚被水泡过,惊吓之余,情绪又太过激动,这会儿刚一缓和下来,就撑不住的皮一翻,再次晕了过去。
晚上的事情,迅速在钢厂传开了,有人说是朱拥军算计二丫,有人觉得朱拥军是救人英雄,二丫不知感恩,污蔑了救人英雄,还有人觉得是二丫故意勾引朱拥军,自己跳水,引朱拥军救她……
不管是哪种猜测,厂里几乎没有人认为这俩人会因为这件事结婚。
毕竟二丫一清醒后,两人就开始互相撕逼,一点儿都没有坐下来谈的可能性,厂里真要是把这俩人凑一起,说不定人脑子都能打成狗脑子,万一出了人命,谁来负责?
厂里不好催促两人结婚,朱拥军也压根不到二丫跟前露面,甚至有工人问起他打算啥时候娶二丫时,还直接翻脸,放言称,他向往志同道合的革命感情,绝不会因为一次学**做好事,就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他是不会娶二丫的。
朱拥军这边闭口不谈二丫,小日子过得也很是滋润,可是刚出院的二丫日子就难熬了。
现在全钢厂的人都知道她身子让朱拥军抱了,摸了,亲了,还有人说她不知廉政,故意脱衣服勾引朱拥军,人家朱拥军也看不上她,不肯娶她……
这些闲话,无时不刻的充斥在二丫耳边,走到哪儿都会受人指指点点。
导致全钢厂几万人,基本上都认识她这张脸了,不管是去车间上班,还是下班回家,都有男工人都会故意走在她对面,隐晦地瞄她发育还不完全的胸口。
就算是去食堂吃饭,也有许多女工会大剌剌的跑到她跟前,仔细看看她那张脸,再瞅瞅她干扁的身材,直接问她是不是脱了衣服勾引朱拥军,人家朱拥军也不要她。
只一个星期时间,二丫的情绪就崩溃了,窝在宿舍不敢上班,甚至不敢出门见人。
可就算这样,二丫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住的是多人间宿舍,除了她还住了另外七个女工,出了这样的事情,宿舍里其他人都把她当病毒在防备,仿佛看她一眼都脏了她们的眼。
二丫也想过换工作,用钢厂工作换别的厂的工作,可是临阳工厂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多,各个厂子之间每年都有联谊会,她就算换到别的厂子,最终也逃不脱这些流言,只能让更多的人知道她的那件丑事。
除了换工作,她倒是可以申请下乡当知青来逃避这件事,可是一想到上辈子在农村吃的那些苦,以及她年纪轻轻却苍老的面容,她里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就算是让她嫁给朱拥军,她都不可能再次下乡当知青了。
……
与二丫的焦躁与狼狈不同,朱拥军现在的日子是越过越滋润,每天都有还没有对象的工友请他吃饭,然后一窝子凑在一起,问他救起二丫的细节。
朱拥军多实诚一个人啊,只要有人问他就说,包括他把只穿小背心的二丫抱上岸,按二丫肚子排水,按二丫胸口给她做心肺复苏,嘴对嘴的给二丫做人工呼吸,一件一件,交代的清清楚楚。
有嘴上没把门的问朱拥军,二丫那干扁身材碰了是啥感觉时,朱拥军虽然斥责大家不要胡说八道败坏二丫名声,可他一脸回味的表情,已经足以让大家心领神会了。
就这样,每当二丫觉着二人的流言热度快降下去,准备回去上班时,朱拥军那边就会加一把火,通过男工们的口口相传,让二丫成了男工们嘴里最受欢迎,最火爆的女工。
一段时间下来,二丫终于撑不住了,主动找到朱拥军,想跟他谈谈两人的事情。
二丫求人办事,自然不敢像之前一样的态度,朱拥军也算是给面子,没有再冷嘲热讽的讽刺二丫,只是脸色依旧不好看。
大概是朱拥军之前的态度太过恶劣,二丫竟然对朱拥军的冷脸接受良好,一点儿都不嫌弃对方态度不好。
“朱拥军,我来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二丫刚一开口,朱拥军就撇过头,一脸的防备,“我说了,我就是路过,见你掉水里了顺便把你捞上来,可没有要娶你的意思,你别说你现在后悔了,要嫁给我报恩!”
二丫:“……”
朱拥军回过头,上下打量二丫一番,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你要真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想嫁我也行,先说说你有多少嫁妆,家里是干啥的……先说好,嫁妆少了我不要,家里帮不上我忙的不要!”
二丫差点吐血。
这个朱拥军简直就是无赖!
就凭朱拥军的样子,她就是瞎了眼,也不会选择嫁给他的!
“朱拥军,我这边有笔买卖,你要不要干?”
见二丫不提要嫁给他的话茬,朱拥军没兴趣了,随意地问,“什么买卖?”
“我给你钱,你跟我假结婚……”二丫抿紧了唇,顿了一下,接着道,“我给你三百块,你跟我假结婚,三个月后离婚,这个买卖干不干?”
朱拥军没想到二丫会跟他提出假结婚的要求,而且还拿出这么高的价码跟他假结婚,一时间怔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如何接招了。
在朱拥军的计划中,他会利用舆论,一步一步逼得二丫不得不主动找他求助,然后再想法子带二丫出去在厂里转悠两圈,给人造成一种两人已经在一起的假象。
要是二丫还是不肯嫁给他,那他就会做出一种自己被二丫抛弃,伤心的没法工作的样子,让厂里逼迫二丫嫁给她。
只要两人结了婚,二丫名下的房子,还有手里的工作指标,还不得由他说了算吗?
可二丫提出假结婚的操作是几个意思?
他要是不答应跟二丫假结婚,她会不会花钱随便找个人结婚,然后三个月后再离婚啊?
三百块呢!差不多是城里工人一年的收入,有几个人能抵住这种诱惑?
可他要是答应跟二丫假结婚,万一三个月后,她真要闹离婚,他还能为了三百块,变成一个二婚头子不成?
见朱拥军半天不说话,二丫以为朱拥军不同意,起身准备离开。
“行啊,我同意。”朱拥军扯着嘴角,直勾勾看着二丫,“不过我这一结婚,再离婚,就成二婚头子了,以后连媳妇都不好找。三百块太少,至少得八百块!”
不就是假结婚吗!只要结了婚,有结婚证了,他就能把这假结婚变成真结婚!
想离婚,那也得看他同意不同意!
二丫自然不满意朱拥军提出的价码,两人经过讨价还价,最后以五百块成交。
结婚前,二丫给朱拥军两百块,三个月后离婚,离婚后,二丫再给朱拥军三百块。
谈好条件,两人大张旗鼓的结婚了。当然,随着两人的结婚,钢厂再没有人拿当初的丑事笑话二丫了。
这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二丫才渐渐发现自己进了贼窝,主动跳到朱家的老巢了。
这下别说是离婚了,她能不能在朱家保住命都是两说,更何况朱拥军不光使手段强行得了她的身子,他甚至还觊觎她名下那套大单间,以及她现在在钢厂的工作名额。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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