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没有见面,可云裳还是一眼认出街道对面那个苍老许多,灰头土脸的女人就是二丫。
她穿了一件打着补丁的红色上衣,腿上是肥大的黑布裤子,手里还拎着个灰扑扑的大包袱,再加上她一路走一路四下打量的模样,不难看出她这是刚从火车上下来的。
“顾二哥,她,二丫咋在这里!她不是……不是被遣返回汾阳了吗?”
“这里离火车站不远,她应该刚下火车不久。”顾时年说这话的时候,眉头依旧紧紧皱起,“像二丫这种犯了错误被遣返回老家的,一般都要接受当地政府管制,没有特殊情况,当地政府应该不会让她出门的。”
突然看见膈应的人,云裳连喷香的皮蛋粥都吃不下去了,“二丫老家在汾阳,离宜城差不多一千公里,按理来说应该没有亲戚在这边。她能有啥正当理由让当地政府放她出来?”
云裳说着看了一眼顾时年那张舒朗俊逸的面容,放下筷子,黑着脸继续道,“你说……二丫该不会是来找你的吧?她找别人或许开不出介绍信,可她要是说自己来部队找人,地方上肯定没人拦她。”
这个二丫最好不要真跑去军区找顾时年,如果真让她在军区碰到二丫,她一定挠花她那张二皮脸,让二丫知道觊觎别人的男人是什么下场。
听到云裳把他跟二丫往一起扯,顾时年脸黑了,夹起一块排骨放在云裳碗里,直接用吃的堵上了她的嘴。
云裳没好气的白了顾时年一眼,眼睁睁看着二丫消失在街头,回头几口吃完皮蛋粥,这才说起她回京城后跟老爷子的谈判结果。
知道云裳不声不响的替他搞定了白家人,还把婚期定在了今年下半年,顾时年着实唬了一跳,连手里的碗都差点摔在桌上。过了好半天才哭笑不得地道:
“……阿裳,你,你咋没跟我商量,这事儿应该我上门跟白叔和白爷爷谈的……回头白叔他们又该觉着我不重视你了。”
云裳哼了一声,软着嗓子刺了顾时年一句,“你就是表现再好我爸也不可能看你顺眼。”
都看你不顺眼了,又怎么可能答应你上门提亲?
所以这事儿还得她出面搞定。
突然知道这么个好消息,顾时年高兴的都没心思吃饭了,看着云裳红嘟嘟的小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亲!
“阿裳,吃饱了吗?”
云裳可不知道顾时年的歪心思,咽下嘴里的排骨,点点头,“吃饱了,我们回去吧。”
顾时年手脚利索的将剩下的菜打包好,一手拎着云裳的行李包,一手扯着云裳身上的挎包带子,快速上了车往驻地的方向开去。
半个小时后,车子稳稳停在平房门口,云裳刚推门进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时年握住肩膀按在门板上亲了下去。
球球和毛球听到声儿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云裳被顾时年按在门板上动弹不得,还以为云裳被欺负了,两只猫一左一右扑上去,左右开弓,对着顾时年就是一顿挠,连结实的迷彩裤都勾出几个线头,可把顾时年给郁闷坏了。
这两个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来到宜城后住他的屋子,吃他的口粮,这会子坏了他的好事不说,竟然还敢动爪子挠他!?
这是仗着有阿裳撑腰,他不敢拿它们怎么样啊。
云裳被顾时年的黑脸逗得笑个不停,蹲下身,一边一只抱起球球和毛球,又踹了顾时年一脚,美滋滋的进了屋子。
太好了,不枉她疼了球球和毛球这么多年。
有了这两个保镖,以后谁敢欺负她,她就关门放‘保镖’,挠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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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并不知道自己跟云裳和顾时年擦肩而过,下了火车后找了个位置偏僻,门脸不惹眼的招待所住了进去,又匆匆洗过脸,从包里翻出一个没有吃完的干窝窝头泡在茶缸子里慢慢吃了起来。
当年她被钢厂开除,又被朱拥军弄走多年的积蓄,在知道自己以后都找不到工作的情况下,二丫只能卖了省城的单间,在汾阳买了个小套间靠收房租度日,平日里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二丫是吃过苦的人,生活上的贫乏她还能忍受,可是面对邻居们看似好心,实则看笑话的关心她二婚问题,面对街道上盲流子们三五不时的骚扰,即便二丫是重生的也经常觉得自己要熬不下去了。
好在今年会恢复高考,明年私人也能做买卖了,她只要再熬一年,只要一年,就能把房卖了,离开汾阳那个鬼地方了。
二丫一口一口慢慢吃着泡软的窝窝头,玉米面掺了高粱米捏成的窝窝头,虽然糙的能划伤人嗓子,可慢慢吃的话,还是能吃出一点食物本身的香甜,总的来说,还是能够下咽的。
再说了,这几个窝窝头还是她用煤球票跟别人换的,可不能浪费了。
吃过饭后,二丫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又扯了扯身上带着褶皱的衣襟,下楼跟前台的女同志闲聊了几句,顺便打探了军分区的地址。
……
云裳之前说二丫来宜城找顾时年,只是一句玩笑话,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二丫还真是来找顾时年的……确切的说,二丫是想通过她来找顾时年。
看着接待室里的二丫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双手捧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喝着热水,看到她出现在门口,还大大方方对她露出个笑脸,云裳的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云裳,不认识了?”二丫站起来,放下茶杯,笑着道,“我是二丫。”
云裳回过神,眼里的防备疑惑快速褪去,在二丫对面坐下,嘴角弯起敲到好处的弧度,开口道,“我知道你是二丫,事实上,我昨天就认出你了。”
见二丫诧异的看过来,云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慢慢靠在椅背上,“在火车站。当时我在吃饭,看到你从马路对面过去了。”
二丫愣了一瞬,脸上的笑意收了些,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是吗,我倒是没有注意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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