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锋军健锐夺下东城门楼后,先控制住东城门内侧的军营、宅院;天光乍现时,清濛濛的晨曦将笼罩淮川城的夜暮揭去的那一刻,通过云梯、登城道进入东城门内侧稍作整饬的千余靖胜军甲卒,就沿着连接东西城门、横贯整个淮川城的长街往城中县衙方向推进。
守军以及收编溃兵都没有什么斗志,最大的障碍还是支屈明所部五百镇戍军抵抗意志很强。
在得知高腾安、石富鹏等被劫持之后,虏将支屈明就第一时间集结所部精锐,往东城门杀来,但迎头撞上已经夺下东城门楼的选锋军健锐。激斗片晌,见无法冲开选锋军的防御,而越来越多的靖胜军甲卒快速进入城中,支屈明被迫率部往县衙退去,想着占据县衙这一中心点,以便更从容组织城中的守军。
不过,镇戍军驻守地方,虽然有监视地方之责,但一般不干扰汉军内部的事务。除了高腾安、石富鹏等少数几人外,支屈明对淮川守军大部分军将武吏都不熟悉,对那些溃逃进淮川、互不统属的指挥使、都将们,更是连面孔都认不得。
东城门失守后,城中一片惊惶混乱,稍有些心思的,即便想着妻儿家小都在许昌、宛丘,想到被俘也没有好果子吃,轻易不敢投降,也只是满心想着突围逃离淮川。
支屈明着人传令指挥使、百夫长以上的将领到县衙过来集结,应者却是寥寥。
京襄这边,除了靖胜军组织精锐,快速往县衙方向推进,还有数路人马越过东城城垣,沿着东大街两翼的巷道,将攻势往淮川城纵深延伸。
天光大亮后,绝大部分守军这才发现京襄对淮川城四面的包围越发密不透风,之前仓皇出城逃亡的人马都被坚决的拦截住,或毙或俘,这时候守军才想到要响应支屈明的召唤负隅顽抗。
不过,以选锋军、靖胜军为首的攻城兵马,已经差不多占领整个东城,形成对淮川县衙以及其他三城的扇形锋线。
亲自坐镇东城门楼指挥攻城作战的孙延观,没有急于发起总攻,而是下令诸部在巷道间修筑壁垒稳固阵脚,在城中形成新的防线,遏制守军反扑。
经过数百辎兵马不停蹄的清理,午后将堵塞城门洞的砖石扒出来运走,彻底将东城门打通——此外还在东城区域拆屋破墙,清理出大片的空场地,方便将一辆辆投石弩车拉入城中,甚至还在城中架起十数座重型石炮……
当世城门都较为狭窄,为进一步方便人马、战械及物资进城,辎兵还在东城墙几处坍塌的缺口处运土石堆出三条进出城的坡道。
即便将淮川城团团围死,不留一点缺口,京西汉军也没有多强负隅顽抗的意志,面对散石弹与火油罐的覆盖攻击纷纷投降。
除了首恶之敌,司空府对都将、营指挥使一级的敌将并没有非格杀不可的指令,甚至还允许原属归德军的武将率部投诚。
支屈明所部据县衙负隅顽抗不降,也孤木难支。
县衙不足两百步见方,在攻城器械、石弹、泥丸弹充足供给的靖胜军面前,就算再固若金汤又算得了什么?
孙延观下令将县衙围死之后,从城中各处搜集木料、薪柴,统统投掷到县衙大院之中,然后将数百只火油罐点燃分批掷入纵火。
烟熏火烤,大火足足烧了一天,孙延观才下令将院墙扒开来。这时候院子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要么是烧成焦炭的尸体,要么熏窒而亡,都成了熟人,真正的熟人。
淮川乃是京西敌军于淮河中游北岸最为重点守御的城池,虽说没有第一时间趁溃杀入城中,以破竹之势拿下,但从围城算起,也就用了半个月稍多一些的时间,可以说是出乎想象的顺利、快速。
这主要也是抢滩作战第一天就击溃两倍于己的京西敌众,令敌军没有机会从容有序的撤入淮川城中。
要不然的话,真要叫近两万组织严密、指挥体系完善的敌军守在淮川城里,三五个月打不下来都是极正常的事情——以岳海楼、仲长卿等降将为首,京西汉军投靠赤扈人这些年双手沾满汉人的血,整体上较为顽固。
更何况靖胜军、选锋军在汝颍之间,在总的兵力上完全不占据优势。
时间拖延下去,等到镇南宗王府组织大规模的援军往焦陂、泉河一带集结,司空府就没有办法再从容不迫的去组织围城、攻城。
现在仅耗时半个多月就能攻下淮川,除了物资消耗颇巨外,伤亡也控制千余人左右,当然可以说是顺利之极。
自身伤亡少,直接格毙敌军数量也就较为有限,仅两千余众,但俘虏京西汉军总计一万七千余众。
而到这时,才算得上完整的渡淮初战,战果也足以称得上傲人了。
占领淮川之后,申州行营可以将之前分散于信阳、罗山、楚山以及青衣岭营城的防线,往前推汝河下游沿岸,将申光两州合并成一个战区,于汝埠、广埠等寨及淮川城驻以精锐,就能将申光两州及淮河中上游沿岸十一县屏蔽于内线。
不过,整个司空府这一刻的视野已经不仅仅再局限于将申光战区的防线推进到汝水下游沿岸了。
彻底攻陷淮川城的次日,徐怀与陈子箫、韩圭、刘师望、周景等人渡淮来到北岸大营。
虽说除了两千余敌兵被击毙外,总计还俘虏逾一万七千余敌众,但对淮川城的包围封锁却没有解除,甚至逾加严密——除了进一步加固外围的连营外,还征调数千辎兵连夜修复淮川城墙。
“罪将唐渊、虞谟,拜见司空大人!”
除了唐渊之外,在淮川还有一名归德军的营指挥使虞谟在城陷之前早就秘密为军情参谋司效力,其率部在阵前起义,也是最终能快速瓦解守军斗志、全歼(俘虏)淮川守军的关键,他们二人在周景、柳湖亭的引领下,进入帅帐参见徐怀。
“你们早年落草,乃为生计所迫,后为孙彦舟、胡荡舟等贼酋裹胁投敌,却洁身自好,不与贼虏同流合污,甚至能为军情司卧薪尝胆,继续潜伏贼虏之中,今日终为收复淮川立下奇功,何罪之有啊?”
徐怀走到堂前,将唐渊、虞谟二人搀扶起来,请他们坐下说话,
“对你们的职务安排,司马院拟定两条方案,我觉得还是要尊重你们的意见,找你们过来问一问……”
唐渊、虞谟早就接受策反,除了这次立下奇功外,之前就一直为军情参谋司搜集情报,可以当作司空府的嫡系一员看待。
对唐渊、虞谟两人接下来的安排,一个方案是对他们所部补充更多的武吏及精锐兵马进行加强,作为营指挥使直接编入靖胜军参与后续的作战。
一个方案是他们编入军情参谋司,作为参谋武吏任用,他们的部众与其他归德军降兵则一起打散后接受统一的整训、改编。
当然,唐渊、虞谟部下有一些基层武吏很早就明确有南归意愿,他们也可以直接推荐进行营战区的中级军事指挥学堂修习,享受投诚将吏的待遇。
在过来的路上,周景、柳湖亭就将相关安排给唐渊、虞谟二人解释过,他们当即又离座行礼道:“末将才薄智浅,以往统领三五百乌合之众,就倍感费力,愿入军情参谋司效力,若能偶得司空教诲,毕生大幸也!”
“……”徐怀哈哈一笑,说道,“你们都加入军情参谋司甚好,接下来战事要怎么打,我正好要问你们的意见呢!”
唐渊、虞谟这样的将领,在归德军就以武勇著称,底子很好,徐怀当然也是希望他们先进入军情参谋司熟悉情况,之后再找适应的时间,进入高级军情指挥学堂正规修习一段时间。
之后无论是再回到军情参谋司担任高级武吏,或者编入战兵担任中高级指挥武将,都要更合适一些,更有利他们个人的发展。
之所以给出另外的选择,也是考虑到当世将领大多有兵为私有的惯性思维,暴乱的农民军在这方面更为显著,倘若唐、虞二人不能一下子克服这样的思维,也会让他们先统领其部进行过渡。
唐渊、虞谟还以为徐怀说接下来战事如何打要听取他们的意见只是体现虚怀若谷的客套话,连忙说道:“末将哪敢在司空与诸位大人面前班门弄斧?”
“司空府往后但凡大的战事,皆军情参谋司拟定战策,小的战事,诸军主将也要与参谋军事商议,你们既入军情参谋司任事,想偷懒可是不行,”徐怀笑着说道,“能如此顺利攻陷淮川,军中有人觉得接下来是直接攻取汝阴的良机,你们觉得接下来这一战,我们应该怎么打才更好?”
“啊?”唐渊、虞谟都愣在那里,他们对接下来司空府的作战安排也有猜测,但怎么都没有想到司空府的下一个目标,这么快就轮到颍州治汝阴城,还是孙彦舟、胡荡舟率降虏归德军主力驻守的汝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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