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赵无忧醉酒,穆百里又不能清空整个宫闱里的人,只能暂时与她待在此处,等她酒醒再做打算。他一直以为她喜欢喝梨花酿,还以为她的酒量不错,却原来她也只是个半桶水。
这才三杯酒,就已经醉得不省人事。
只不过她方才吐了血,他难免还是有些担心的。
醉话之中,有几分真假?几分情愫?
温暖的指腹,轻柔的抚过她苍白的面颊,穆百里轻轻地揉着她的太阳穴。酒醉醒转,难免会头疼,好在她的酒品不算太差,不哭不闹确实是她的性子。
便是醉了,也醉得小心翼翼。
回眸望着窗外,雪兰还在舞池。
不过雪兰武功好,如果想脱身,谁都拦不住她。是故穆百里也不担心,入了东厂就该有所作为,就该听从吩咐办事,谁都不例外。
事实上,雪兰刚下舞池便已经被人跟着。皇帝端着杯盏,晃晃悠悠的去找她,终于在宫道里截住了她。轻纱覆面,身上的大红舞服未褪。
雪兰冷眼看着围拢上来的御林军,眸色微沉,“干什么?”
她惯来是这副冰冰凉凉的模样,除了对穆百里尽展笑颜,对待其他人没必要笑颜以对。扫一眼众人,雪兰将视线落在满面通红的皇帝身上。
皇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跌跌撞撞的冲上来,欣喜若狂的盯着眼前的女子,伸手便想掀开她脸上的轻纱。谁知雪兰当即退后一步,快速扣住了皇帝的手。
“放肆!”小德子厉喝,“你敢对皇上动手!”
“我要离开。”她眸色微沉,松开皇帝的手,连退数步,“谁敢拦我,别怪我不客气。”
“美人?”皇帝自然不会介意,这般容色,借着酒劲看去更显迷人。
雪兰深吸一口气,她明白自己不能在宫里动手,但——此刻她被包围,想安全走出去是显然不可能的。思及此处,雪兰突然飞身半空。
那一抹热烈的嫣红,快速消失在夜幕里,惊得皇帝连连疾呼,“美人!快!快把朕的美人找回来!朕的美人,别走——别走!”
一时间,宫里头乱作一团。
所有御林军都出动,开始找寻皇帝的红衣美人。
而雪兰却早早的落在早就说好的既定地点,换上了东厂的锦衣。瞧一眼急匆匆跑过跟前的御林军,雪兰面无表情的走在宫道里,心中只想着快些见到穆百里。
偏殿处被东厂守着,御林军自然不敢进去搜查。
雪兰径直走进去,却被陆国安拦下。
“他在里面?”雪兰问。
陆国安点点头,“等着吧!”
“我为何不能进去?”雪兰凝眉,“他跟谁在一起?”
陆国安挡在跟前,“不管千岁爷跟谁在一起,都不是你该过问的。兰姑娘,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外头的骚动他也都听到了,只不过此处有东厂的人守着,是绝对不会有人来打扰的,所以他不担心御林军,他只担心雪兰会胡来。
雪兰深吸一口气,“是谁?男的?还是女的?”
“千岁爷吩咐过,一律不许过问。”陆国安凝眸。
“旁人自然是不该过问的,难道我也不能过问?”雪兰步步逼近,“我跟千岁爷是什么关系,你难道是睁眼瞎吗?”
陆国安眸色微沉,“不管你跟千岁爷是什么关系,只要没有爷的吩咐,你就不能进去。职责所在,还望兰姑娘能见谅。”
“我若是一定要进去呢?”雪兰自然是不答应的。
“那便是得罪了,请兰姑娘先过我这关。”陆国安也不是吃素的,他只听穆百里一人吩咐,其余之人一概不管。
雪兰抿唇,眸色狠戾,“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试试。”陆国安冷然。
可这是皇宫,雪兰还真不敢轻易动手。抬起的手又缓缓放下,她终是没有下手。宫里头若是出了事,第一个受累的就是穆百里,所以她不忍也不能。
陆国安依旧站在那里,毫不相让,雪兰愤然转身,冷着脸坐在回廊里,只等着里头的人出来。
可赵无忧不醒,穆百里自然也不会离开。毕竟赵无忧方才吐了血,若是中途有什么变故,只怕后果难料。如她所言,他不能让她体内的蛊,随她而逝就此消亡。
看着她安然入睡,穆百里觉得整个屋子里都安静得可怕。轻叹一声,外头的动静他早已察觉,只是不予理睬罢了!有陆国安在,他是放心的。
恍惚间,他想起了方才皇帝看她的眼神,估计皇帝也注意到了她那双极是精致的手,如玉纯白,无可比拟。他见过多少双手,这后宫妃嫔精心呵护的手,也不及她半分无骨。
拾起她柔若无骨的手,穆百里一如既往的用自己温热的掌心裹着她,低眉间不自觉溢开唇角的笑意。
殊不知这世上有人能让你笑,也会人能让你哭断肠。而男人往往会留在让你笑的女人身上,女人会留在让你哭的男人身边,这大概是世间最荒谬的恶性循环。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谁知其中滋味。
烛光轻摇,那暧昧不明的气氛,在蓬勃滋长,无声无息。
这头,赵无忧睡得安稳。那头,简衍找得发慌。
“奚墨,你不是说你家公子已经出来了吗?人呢?”简衍慌了神,他身处外围宴席,按理说是能看到赵无忧从里头出来的。可事实上呢?他一直都盯着那扇门,始终没有看到赵无忧出来。
奚墨也急了,“奴才真当打听了,都说公子喝了酒有些醉意,便与皇上请辞,皇上也应允了。按理说公子是极为自律之人,是故她不会随意行动。奴才一直在这里守着,公子若真当喝醉便一定会来与奴才汇合。”毕竟赵无忧的身份,有些特殊。
简衍想着,依照赵无忧的谨小慎微,在自己喝醉的时候肯定不会随意乱走。她惯来有分寸,不敢有半点疏忽。若是随意走动,万一教人拆穿了女儿身,对她而言可谓是灭顶之灾。
如果赵无忧不是特意离开去办事,那就是出事了。
思及此处,简衍的面色全变了。
里头的宫宴也陆陆续续的散了,听说皇帝派了御林军去找什么红衣美人,那自己若是进去,应该也无妨吧?可这门口拦着人,如何能进去?
想了想,简衍只能让人通知自己的父亲,有了简为忠的带路,门口的侍卫才算放行。毕竟简为忠现在是有功之人,皇帝对这万民书格外满意,这简为忠保不齐就要飞黄腾达了。
所以现在,谁也不敢轻易得罪简为忠,得罪了简为忠就等于得罪了皇帝,得罪了赵无忧。这罪名压下来,可就了不得。
“爹,无忧呢?”简衍开口便问。
简为忠一愣,蹙眉望着他,“你没看见他出去?”
简衍心下抽抽,“爹,你确定她出来了吗?”
“她喝醉了,晃晃悠悠的往外走,不出去难不成还得在这里窝一晚上醒醒酒?”简为忠环顾四周,文武百官也都走得差不多了。
虽然是宫宴,可大家伙也不敢喝得太醉,若是在宫里喝得太醉失了仪态,难免会影响以后的仕途。
“爹,找一找吧!”简衍忙道,“万一无忧真的出了事,该如何是好呢?”
简为忠有些犹豫,“这毕竟是宫里,又不是自己家中,你若是要找,万一……”瞧一眼渐渐安静下来的御林军,皇帝醉得不轻,找了一会没找到人也就睡过去了。
皇帝没有吭声,这御林军就摆摆样子,随便找找便是。
临了皇后一声喊,所有人都各归各位,那红衣女子便如同不曾出现过那样,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心里,权当不曾发生过。要不然明儿皇帝起来,再继续找,可就够折腾的。
“爹!”简衍已经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无忧的身子不好,若是她喝醉了,在哪儿躺了一夜,肯定是要出事的。爹!我会很小心的,我不会闯祸,也不会去后宫,只在这御花园里找一找,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不行。”简为忠很挣扎。
简衍扑通就给父亲跪下,“爹,如果无忧出了事,我这辈子不会原谅我自己,还望爹爹成全!”
“快起来!”简为忠当下便把简衍拽起来,“这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虽说文武百官都走得差不多了,可终究还是会被人看见。
“爹?”简衍眼巴巴的望着自己的父亲。
“去吧。”简为忠轻叹,“记得小心点,不许轻举妄动。还有——记住自己的身份,你和赵大人始终不是一条线上的,明白爹的意思吗?”
简衍点点头,“我明白!”
一个是前途无量的臣子,一个只不过是白衣书生,他与她简直是云泥之别。
幽暗的御花园里,欢歌笑语已经逐渐淡去,简衍焦灼的徘徊在御花园中,穿梭在各回廊之中。他想着她能去哪呢?
问过御花园各个大门的守卫,都说没有看到赵大人。
那么赵无忧还在这里?
可她会去哪呢?
难不成是摔了一跤,然后晕倒了?或者病发,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简衍的心里,有一千一万种可能性,他心急如焚却又不知该从何下手。
御花园里都找过了,的确没有人。
那么会在何处呢?
他将视线落在那些殿宇之中,难不成是找个僻静的殿宇,歇着了?无忧极为聪慧,若是知道自己扛不住,必定不会逞强。她的小心谨慎,不允许她轻易尝试逞强之事,所以……
简衍开始找寻殿宇,每个殿宇都有侍卫守着,他一个个问过去,一间间的找过去。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却看到了不远处的东厂番子,心头微微一愣。简衍站在那里,当即有些犹豫。他差不多快把腿跑断了,差不多快把整个御花园都翻过来了,就差掘地三尺。
可始终没有找到赵无忧,那么……他的合欢会在东厂手里吗?
转念一想,他似乎也没有发现穆百里离开,可方才在宴席那,他没有看到穆百里的身影,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穆百里带走了他的合欢。
思及此处,简衍疾步上前。
东厂的人自然不会让他进去,站在门口。
简衍极力保持平静和忍耐,“赵无忧赵大人是不是在里面?”
“我们不知道什么赵大人,千岁爷在里头歇着,任何人不许打扰。”这是守卫的回应。
不过至少有一点,简衍可以肯定,那就是穆百里在里头。他没找到赵无忧,所以……所以他的合欢极有可能在里面,但他该如何才能进去?
门外的争执,引起了里面的注意。
陆国安凝眉,听得有人来报,说是简衍在外头闹腾,说是要找赵无忧。听得这话,陆国安当下冷了眉目,瞧一眼紧闭的殿门,又看了看雪兰。
他是不能离开岗位的,所以当下吩咐,“把他赶走,谁敢饶了千岁爷的安宁,就让谁此生不安宁。”
“是!”底下人急急忙忙的离开。
陆国安一回头,雪兰已经疾步离开。
心下一窒,陆国安凝眉,这兰姑娘又想怎样?
雪兰直接去了门口,伸手退开了挟着简衍打算往外丢的番子,冷眼看着简衍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我问你,你刚才说你在找谁?”
简衍面色发白,呼吸微促的站在雪兰跟前,“我找赵无忧赵大人,她不知去向,我找不到她。”
“你如何确定她还在这里?”雪兰凝眉。
简衍深吸一口气,“我一直守在御花园外,和赵大人的家奴一道盯着,怎么可能看错呢?何况若是赵大人真的离开了御花园,不可能不回家。这黑灯瞎火的,她一个人喝醉了酒,既没离开御花园,又不知下落,我担心她出事了。”
他环顾四周,“这附近我都找遍了,唯独这儿不让进。我不做别的,我只是想找到赵大人,带她回家而已。她喝醉了,身子又不好,若是有个好歹该怎么办?”
雪兰敛眸,“看得出来,你是真的担心他。你确定只有这儿,是你没找过的?”
“我确定!”简衍点头,说得何其认真。
闻言,雪兰幽幽然的回头望着不远处紧闭的殿门,瞧了一眼站在门口的陆国安。深吸一口气,她冷了眉目冲简衍道,“跟我来!”
简衍有些激动,忙不迭跟在雪兰身后。
当雪兰将简衍领到陆国安跟前时,陆国安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兰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之前的话,你还没听清楚吗?”语罢,他冷飕飕的剜了简衍一眼,“简公子,这御花园似乎不是你一介布衣该进来的吧!”
简衍面色一紧,“我是来找无忧的,这御花园我都找遍了,唯独此处尚未查找。我不为别的,只要找到无忧,我马上就走。”
“赵大人不在这儿。”陆国安冷然,“简公子请回。”
“我只要找一找,否则死都不甘心。”赵无忧喝醉了,简衍岂能安心离开,找不到赵无忧誓不罢休。
陆国安冷剑出鞘,“那便成全简公子,进则死!”
雪兰冷笑两声,“他只是想赵无忧,又不是来找千岁爷的,你怕什么?”她眸色微沉,“快些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兰姑娘这是要硬闯?”陆国安不答应。
“那便试试!”雪兰出手。
身怀绝技之人,一言不合就出手,让简衍叹为观止。他是着实没想到,一个女子竟然也会有这般高深的武功。须知这陆国安乃是穆百里手下第一高手,谁知到了这儿,雪兰也是不遑相让。
高手对决,招招毙命。
看得简衍心惊肉跳,他想着要不要悄悄推开门进去?反正现在陆国安被雪兰缠住了,这样好的机会实在是机不可失!
深吸一口气,简衍鼓起勇气去推门,可这手还没碰到门面,身子已经不听使唤的被弹开。身子飞出去,重重落地,落地一声闷哼,简衍半晌没能爬起来。
五脏六腑都在震荡,口腔里密布着浓烈的咸腥味,那种无法遏制的作呕冲动,让他一张脸青白相间。简衍趴在地上,勉力抬头去看逐渐打开的房门。
一袭绛紫色的袍子,孤冷绝傲的九千岁,逆光中却难掩脚下的阴暗。
穆百里站在门口,浓墨重彩的脸上似乎还有些怒意,尤其是这眸中的清冽,竟比月色还要凉薄几分。院中的二人当即分离,林立两侧。
陆国安当即行礼,“卑职无能,请千岁爷恕罪。”
“在这儿闹腾,不怕惊了圣驾进天牢?”穆百里冷笑两声,迈出殿门站在微光里。
陆国安跪身在地,“卑职知罪!”
穆百里缓步走到简衍跟前,瞧着脚下匍匐的少年郎,不禁冷哼一声,“自己都保不住,还想着别人,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若是愚不可及,那就真的该死了。”
“无忧呢?”简衍觉得呼吸都疼,趴在那儿还是没能爬起来。
被穆百里的内力震伤,岂是这一时半会便能好得了?
可即便看到简衍如此狼狈,穆百里眸中冷戾,似乎也没有缓解的意思。这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陆国安也猜不透,只能跪在那儿不敢言语。
不多时,殿内传来少许动静。
穆百里转身便回了殿内,也不多做吩咐。
赵无忧揉着眉心坐起身来,她本来就睡得少,尤其是在陌生的地方,一个人待着。她没有安全感,所以即便是醉着,歇了一会稍稍恢复神智,便又开始了她的诸事戒备。
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她软绵绵的靠在软榻上,衣襟半敞。许是觉得有点热,她不断的扯着衣襟,内里的冰肌雪肤,在微光里透着莹润的白。
穆百里眉心一皱,身后的门当即关上。这般场景若是教人见着,她这女儿身的身份即便不露陷,恐怕也会让人惦记。
她睁眼看他,眸色有些猩红,很显然这酒劲还没过去。她懒洋洋的靠在那儿,浑身上下透着绵软无力,慵懒恣意。
歪着脑袋,一双半睁半合的眸微微的眨动着,长长的睫毛在微光里扑闪扑闪。
“简衍,我难受。”她阖眼。
慕百里眼底的光,当即彻底冷了下来,“你再说一遍!”他一步一顿的走到她跟前,俯身凑近她,“赵无忧,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本座到底是谁?”
赵无忧睁开眼,视线模糊,意识也模糊。伸手在他脸上“啪啪”打了两下,她迎上他黑沉如墨的瞳仁,笑得愈发恣意,“别闹了简衍,这一点都不好笑。”
语罢,如玉的胳膊不由自主的环着他脖颈,“简衍,我要回家。”
穆百里突然捏住她精致的下颚,狠狠的咬上她的唇,疼得赵无忧一巴掌便下来。哪知穆百里反应迅速,当即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将她压在身下。
盯着她出血的唇,穆百里切齿,“赵无忧,本座再给你一次机会,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眼前之人到底是谁?”
唇上染血,这素白的面颊因为方才的吃痛而泛着少许绯红。此刻的赵无忧,透着女儿家的妩媚娇柔,没有半点身居朝堂的城府与腹黑。
是的,此时此刻在她的眼里看不到分毫算计。
她定定的望着他,眼皮无力的眨着,声音孱弱,“简衍,你咬我作甚?你什么时候变得跟那死太监一样,这般喜欢咬人?”
穆百里的手背上青筋微起,“诚然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她痴痴的笑着,一脸憨态可掬的娇俏可爱,“白眼狼是什么东西?能吃吗?”她半弓起身子,凑近了他的脸,半垂着眼帘去看近在咫尺的穆百里,“简衍,你怎么长得跟平时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他极力压抑,忍着一口气问。
赵无忧抚上他的面颊,“这儿不一样。”捏着他鼻子,“这儿也不一样。”
她温热而带着酒气的呼吸,就扑在他脸上,最后她将唇送上了他的嘴边,“我想喝水。”
下一刻,穆百里陡然睁大眼眸。
她主动的缠绵在他的唇齿间,灼热的滋味快速蔓延到四肢百骸,那种无法言说的悸动在心里蠢蠢欲动。他下意识的俯身压下,单手圈着她的腰肢,单手支在她的脸侧。
唇齿相濡,是谁一不小心融入了谁的骨血之中。
烛光摇曳,外头是简衍的嘶喊声,“无忧,你在不在里面?”
赵无忧陡然身子一颤,好像如梦初醒,她惊慌失措的盯着眼前的穆百里,好像在仔细辨别。却发现眼前的人,就像个石头疙瘩一般,怎么推都推不动。
她有些慌了,外头的简衍还在喊着她的名字,那声音越发清晰。纵然醉了,可她还记得简衍的声音。从小听到大的声音,怎么可能忘记呢?
“简衍?是简衍!”她呼吸急促,“简衍——”
穆百里捏着她的脸,呼吸微重,“赵无忧,你再喊一句试试。”
“疼!”她拍打着那双手,“你是谁?你是那个死太监!”
他不知道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懊恼,她认出他了,可她——竟然叫他死太监,简直是岂有此理!
“赵无忧!”他狠狠吻上她的唇,在她的唇瓣上辗转啃噬。
她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嗓子里,所有的挣扎都变成悦耳的嘤咛。在偌大的偏殿内,温暖的软榻上,交织着纠缠,最后的最后,只剩下满嘴的血腥味,在彼此的口中蔓延。
良久,他喘着粗气松开了她,“赵无忧,以后再敢当着本座的面,喊他的名字试试!”
语罢,穆百里起身敛了她的衣襟,二话不说便往外走。
千岁爷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简衍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如果不是他这两声喊,估摸着她都要意乱情迷了。好在简衍两声喊,让赵无忧快速回头是岸。
陆国安一声不吭的随在穆百里身后,心里头为在场众人,包括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小心翼翼的用眼角去看,哎呦,怎么自家爷受伤了?嘴角带着血,唇上有些红,难不成是赵无忧咬他了?
思及此处,陆国安越发不安。
完了完了,瞧咱家爷这走路生风的姿态,估摸着是要吃人了。
简衍朝着雪兰恭行大礼,而后捂着疼痛的胸口,颤颤巍巍的进了门。赵无忧躺在软榻上,好在衣衫完整,只是发髻有些凌乱,唇上还带着血色齿痕。
“合欢,你受伤了?”简衍惶然,“这是穆百里咬的?”
赵无忧靠在软榻上,身子软绵绵的,“咬的——好疼。”
“还伤着哪儿没有?”简衍忙问。
赵无忧将脑袋靠在他身上,“我要回家,我难受。”
“哪里不舒服?”简衍面色泛白,“他是不是伤你了?合欢,你——”
还不待简衍说完,赵无忧“哇”的一声,将一肚子的污秽吐了个干净。简衍愣在那儿,半晌没能回过神来。最后的最后,赵无忧是被人放在软娇子里抬回去的。
简衍与赵无忧同轿而回,等送了赵无忧回尚书府,他自己也扛不住了,当场晕死过去。要不是奚墨及时叫了温故,估计简衍这条小命都得报销了。
穆百里下手,从无手下留情之说。
赵无忧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脑袋沉沉的,好在也不那么难受,只是看东西还有些恍恍惚惚,一时间没能回过神来。
“公子?”云筝欣喜,快速捏了把湿毛巾递上,“你终于醒了。”
“我这是——”赵无忧揉着眉心。
“公子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云筝抿唇,面色苍白,容色焦灼,“您昨儿夜里喝醉了,是被人抬回来的。公子,你想起来了吗?”
赵无忧点点头,接过湿毛巾擦了擦脸,“我想起来了,只不过——”她有些犹豫的望着云筝,“是谁送我回来的?是奚墨?”
“是简公子费劲了千辛万苦才把公子,从东厂的手里要回来的。”云筝轻叹,“公子没事就好,只是简公子受了伤,如今还在药庐里呢!”
赵无忧一愣,“简衍怎么了?”
“温故说伤及肋骨,如今还在静养之中。公子没有醒转,奴婢不敢擅作主张。而且温大夫说了,此刻还不稳定,不可轻易搬动简公子,免得伤势恶化。”云筝抿唇。
赵无忧点点头,掀开被褥下床。
云筝拿着衣服上前,伺候赵无忧更衣。
“云筝?”赵无忧低低的开口,“你——还好吗?”
“还好。”云筝笑得有些勉强,“浮生对我挺好的,如今有我在,公子大可放心。我会替公子,时时刻刻盯着他。”
赵无忧握住她的手,“你与奚墨同我一道长大,我知道你不愿意,我也知道——”
“不。”云筝摇头,眸光坚定,“只要是公子的大业,奴婢都愿意,心甘情愿。”
更衣完毕,云筝道,“公子是要去药庐吗?”
赵无忧也顾不得吃早饭,这个时候她得瞧瞧简衍的伤势,“工部尚书那儿,可送了消息?”
“没有公子吩咐,咱们不敢说太多,只是递了消息,说是简公子护送公子回府,当夜便在府中小住一晚。至于简公子受伤之事,奴婢不敢让人传达,免得惹来是非。”云筝办事,惯来仔细。
赵无忧轻叹一声,“如此处置极为妥当,我先去看看再说。”
温故一眼便看见疾步行来的赵无忧,当下走上去,“你没事吧?”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有事?”赵无忧擦着他的身边走进屋子,“简衍在哪?”
“在里屋。”温故领着赵无忧进去,“还有啊,我昨儿夜里也给你把了脉。”
赵无忧顿住脚步,回眸望着温故,眸色幽邃。
“少喝酒吧,胃不好。”他知道自己不该说太多,也只能叮嘱几句。
“我知道。”她当然知道自己胃不好。何止是胃不好,她全身上下除了这脑袋还比较好使,其余的零部件就没一样是趁手的,“简衍怎么样?”
“性命无虞,只不过要疼上一阵子,我会让他尽快恢复。”温故俯身作揖,生怕再说错一个字,她又不理他了。
赵无忧进去的时候,简衍气息奄奄的躺在床榻上,面色比她还要苍白。
见着赵无忧,简衍显得很高兴,他想起身,奈何动辄疼痛难忍。赵无忧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急忙摁住他,“别动,你有伤在身。”
他握住她的手,“你若安好,万般皆是值得。”
她面色一紧,温故与云筝识趣的退了下去。
“是穆百里下的手?”她无温开口。
简衍笑得苍白,“你别去找他,好不容易把你要回来,可不能再羊入虎口了。东厂乃虎狼之地,不好进更不好出。算了!”
赵无忧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伤害的成本太低,就只会一直被伤害。简衍,我会为你讨个公道。这段日子你便养在我这儿,你爹那儿我会有交代。”
语罢,她冷然起身。
简衍急了,“你去哪?”
她背对着他,微微侧过脸来,“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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