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简衍要成亲了,这件事还是穆百里促成的。
毕竟总有个人盯着自己的怀中物,枕边人,这样的感觉真当不好受。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何况还是个青梅竹马的偷心贼,怎么想着都不舒坦。他穆百里又不是开善堂的,心眼自然只有针鼻儿那么大。
“爷?”陆国安上前行礼。
穆百里站在院子里,瞧一眼极好的天色,阳光暖暖的,心也是暖暖的,可脑子里却有个不安分的女人,不断的在走来走去,让人深感无奈。
陆国安继续道,“若是赵大人知道,简公子成亲这事儿是爷授意的,不知道会不会怪爷?”
“她怪不到本座头上,这是圣旨赐婚。”穆百里想了想,他们这三个是怎么回事呢?怎么皇帝一转眼就从天下之主变成了天底下最大的媒婆呢?
千岁府赐婚,尚书府赐婚,简衍赐婚。
果然,皇帝赐婚也会上瘾吧,下一次也不知该轮到谁了。
千岁府里的风光真好,只是可惜不能与心爱之人共赏。她与他就像是妖与孽,只能昼伏夜出,不可大白于天下,为世所不容。
陆国安点点头,“只不过怕是瞒不了赵大人,赵大人聪慧,只要侧耳听一听,便会知道是爷的意思。好在赵大人心里头是有千岁爷的,是故知道也无妨。”
穆百里回头看了陆国安一眼,“本座才发现,你陆国安什么时候这么巧舌如簧?”这话说得真是顺口,也极为顺耳。
她心里有他,他自然是高兴的,尤其是离开前她说的那一句:真想不顾一切与你在一起。
赵无忧是什么人,穆百里还能不清楚吗?能说出这样的话,且动了心思的,自然是认真的。她认真了,自然也会竭尽全力。她有多大的本事,他的确无法估计,至少这个对手变成了枕边人,对他而言是天大的幸运。
他庆幸她是个女儿身,更庆幸他们不再做势均力敌的对手。
穆百里负手而立,陆国安在旁笑了笑,“千岁爷谬赞,卑职只是旁观者清罢了!”
“可惜,这条路并不好走。”穆百里眯起了危险的眸子,“荒澜国蠢蠢欲动,朝廷上还在为让人领军出兵而犹豫不决,争论不休,这局面很可能会影响到将来的兵权分布。”
陆国安蹙眉,“爷的意思是,想要——”转而道,“可是爷,你不曾领过兵,是故就算想上前线也得顾及自身的周全。不懂领兵而上战场,会很危险。”
“本座自然清楚其中利弊,只不过……”他有些犹豫,“找个机会,让温故出来一趟。”
陆国安为难,“扎木托如今还保持着对东厂的警惕和排斥,怕是不会愿意出来。”
“你就说事关蝴蝶蛊和寒冰,他会出来的。”穆百里眸色微沉。
“卑职明白,马上安排。”陆国安俯首,只不过他有些不明白,千岁爷怎么突然想起来要见扎木托?扎木托此刻就守在赵无忧的身边,让他出来见一面,所谓何故呢?
不过具体是为了什么,陆国安也不敢过问,毕竟这是穆百里自己的事情。主子有命,奴才从命便是,知道太多未必是件好事。
及至陆国安离开,沈言缓步而来,毕恭毕敬的冲着穆百里行了礼,“爷,夫人想要见你。”
“在地宫里待着,还不安生吗?”一提起雪兰,穆百里便觉得头疼。
沈言苦笑,“终归是幼年相识一场,约莫还是心有不甘的。大邺有句话叫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是见了棺材也会落泪。”穆百里拂袖而去,“不见!”
“王少钧也开了口。”沈言道,“爷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毕竟王少钧还有利用价值。他这些年一直在钻研炼蛊与解蛊之术,也许有些东西可以从他的身上去拿。扎木托虽然医术高明,可他离开北疆太久,有些东西怕是已经生疏。”
沈言这话也的确有道理,王少钧虽然医术不好,但是在无极宫的培植之下精通炼蛊,所以对于如何解去蝴蝶蛊的寒冰毒估计是有点办法的。
只要蝴蝶蛊能开化,赵无忧就不会戒药戒得那么痛苦。
深吸一口气,穆百里黑着一张脸去了地宫。
幽暗的地宫里,透着冰冷与潮湿,这样的地方让沈言想起了提兰的地道,想起了记忆里不敢回忆的黑暗。他止步守在石门外头,穆百里抬步而入。
雪兰从云安寺被带回来之后,一直就留在这里,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她不喜欢这样的地方,很讨厌这样的冷寂与孤独。
一个人被锁在冰冷的石室内,等待她的是被人逐渐遗忘。她不甘心,不愿意就这样死在这里,更重要的是不想跟王少钧死在一起。
尤其是看到王少钧每次眸光发亮的出现在自己面前,雪兰总有种杀人的冲动。她想着,这大概就是穆百里给她的,最大的惩罚。
日日夜夜都得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可偏偏你又不能杀了他,只能由着他继续碍眼,继续让你抓狂暴躁。这种惩罚,比什么都残忍。
穆百里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蜷缩在墙角的雪兰。微暗里,苍白的面色没有半点光亮,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风华无限的花魁娘子,此刻的雪兰黯淡了所有光华。
“你终于肯来见我了。”雪兰笑得凄婉,“你可知道为什么这些年,我一直在各大青楼里徘徊吗?我害怕孤单害怕寂寞,可我又不喜欢热闹,我只喜欢你给的热闹。但是冉恒,你为何不要我呢?”
“我走了那么多的路,吃了那么多的苦,我只是想在你身边照顾你。难道我喜欢你,也是不可饶恕的罪吗?冉恒,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无情?我只是想为你做点事情,你为什么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整个人靠在墙角里,怀抱着双膝,有些精神恍惚,一直说个不停。
穆百里依旧站在那里,不管雪兰说了什么,他所能表现的除了淡漠便是疏离,总归没了最初的温热。他的心,不是雪兰能捂得热的,自然也不会为她尽展笑颜,生出骨子里的怜惜。
一声轻叹,穆百里往前走了两步,但是距离雪兰还是隔了一小段。
“你觉得自己没错,却不知这世上爱错人也是错。”穆百里幽幽然开口,“冉恒已死,为何你总是记不住?”
“你所谓的死亡,在我心里却始终活着,也将永远的活下去。”雪兰徐徐站起身来,眼睛里却显得有些平静,“如今你我是名义上的夫妻,即便我要死,这墓碑上也得冠上你的姓名,不是吗?”
穆百里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眼前的雪兰。
圣上赐婚,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堂堂正正的九千岁夫人。就算来日死了,墓碑上得冠上他穆百里的姓名,生生世世都将与他纠缠不清。
不过穆百里并不在乎这些,空有夫妻之名而无夫妻之实,与他跟赵无忧的关系是截然不同的。即便同处一室,却同床异梦,还不如两心相许、生死与共来得更真实更刻骨。
这大概就是人最渴望的东西,情感!
“你若想要的是这些,本座现在就可以为你立碑。”他掉头就走。
“你什么时候放我出去?”雪兰问,“我不想再留在这里,日日夜夜面对着不想喜欢的人纠缠。”
他回眸看她,“你既然知道这种感觉,就该遵守游戏的规则。”
雪兰哑然。
所以他面对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吗?不喜欢,讨厌的纠缠。
眼睛里薄雾氤氲,雪兰笑得悲凉,“我明白了,我不会再靠你太近。”
“雪兰,你该知道本座为何会出现在大邺。”穆百里意味深长的盯着她,“你若真的想为提兰,想为父皇母后做点什么,你就不该感情用事。”
“你是说,为义父义母报仇?”雪兰一怔,眼泪珠子突然落下。她想起了自己的义母,那个温柔的女子,那个待自己如同亲生女儿的娘亲。
“没错。”穆百里长长吐出一口气,“提兰会被覆灭,很大程度上是并不是因为大邺、荒澜的开战,你该明白提兰地处要势,如果不是叛徒出卖,荒澜和大邺的军队根本不可能攻占都城。”
雪兰点点头,快速拭泪,她只顾着自己的儿女私情,真的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叛徒?谁是叛徒?你找到叛徒了?”
“早前以为是扎木托,后来本座发现其中怕是另有隐情。”穆百里眸色微沉,“你且回答一个问题,本座再告诉你相应的后续。”
雪兰盯着穆百里,“你问,但凡我知道的,我一定都告诉你。”
“你这一身的功夫,是谁教你的?”穆百里凝眸,眸中带着几分冷意。
雪兰心头一窒,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穆百里,“我的功夫是一位侍卫教的,他把我救出了王宫,然后带离了提兰。”
“侍卫?”穆百里轻嗤,“本座怎么不知道,提兰的王宫里,还有鬼宫的徒弟当侍卫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雪兰不解,“师父倒是提过鬼宫,但——具体的他什么都不肯告诉我。师父只是告诉我,你若还活着必定来了大邺报仇,所以我才会进入大邺找你。”
穆百里眸光狠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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