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义知道现在的高一刀想找事,他想利用自己做出气筒减压,没兴趣给高一刀当靶子,所以胡义能避则避,不打算给他挑事的机会。在青山村的庄稼地里忙碌了大半天,下午才回到酒站,令胡义没料到的是二连居然走了。
放下锄头,一边解开外套纽扣,准备到河里去痛快地洗个澡,一边问身边的马良:“什么时候走的?”
“晌午前就走了。我怀疑……这事可能和丫头有关?”
其实高一刀离开的真正原因,是小红缨让李响写在大树下的那句标语,但别人不知道高一刀的真正想法,只是听说高一刀跟小红缨聊了一阵后便走了,理所当然认为是小红缨把高一刀说走的,马良也是这样以为。
如果是丫头的话……倒还真有这个可能,胡义信了,不再多问,准备去沙滩。这时石成跑了过来:“排长,按你说的,上午我又给对岸的那些人送了些粮食。不过,这几天功夫又多了几十个逃难到这的,现在他们正合计着在对岸建村呢!”
“建村?什么村?”胡义停住脚步诧异。
“他们说就叫‘酒站村’。”
那三十多口人在酒站对岸住下来后,发现八路军跟旧军队的确不同,秋毫无犯的同时还给他们匀粮食送工具,将它们从饿死的边缘救下来。这些重新点燃了生存希望的人首先想到的是要将那些同样颠沛流离的亲戚朋友也带到这来,建立一个新的开始。他们准备守着这条浑水河,靠着对岸的八路,盖房子,建个小村子,拓荒种地,养孩子。
见胡义皱着眉头不说话,石成又道:“要不排长你亲自过去劝劝他们得了,让他们搬到大北庄或者杏花村去,我是劝不动了。”
马良插言:“要我说随他们住吧,真要是鬼子再来扫荡,住得再远也没用。树下村那么偏的地方,上回不也是毁在鬼子手里了,运气不好的话,搞不好下一回大北庄也得搬,细想想,现在哪还有安生地方了!”
一番话把石成说得叹了口气,胡义也因此想开了,的确是这么回事,天大地大,能好好活着的地方偏偏没多大,搬到哪又有什么分别?漂泊——比死了还难过!
“现在开荒也种不出粮。石成,你负责拟一个方案,把青山村的庄稼分给他们帮忙照顾,等这一季收获下来,够他们熬到明年地熟。路虽然远点,但眼看就剩下两个月了,算不得麻烦。咱们也可以彻底从农活里抽身出来,该干嘛干嘛。另外,在两岸河面上架设绳索,方便他们往返渡河拽筏子。同时提醒他们,在青山村周围干农活的时候要向东设哨,建立危机反应,做到随时能藏能跑。最后,还要帮助他们建立民兵武装,现在咱们人手少又不忙,你们三个班长轮流辅导他们训练。”
“我明白了。排长……那个我……还有个事想说。”
一心想要到河里去凉快的胡义一边脱掉外套,一边开始继续走向沙滩,一边解腰带:“再啰里啰嗦我把你一块扯进河里去!”
石成一边跟着胡义开始走,一边笑了笑:“丫头那屋里有个土炮你知道吧?我想试试看成色。”
“什么?”胡义停住了,眉宇间拧出个疙瘩:“她把那土炮也留下了?”
“当时团长说是鸡肋,打不远又笨重嫌不好用,丫头张口给留下了。”
“我关心的不是这个,我是说……那火药她是不是也留了?”
“呵呵,她让傻子偷了一箱。”
疯了!这臭丫头片子居然跟火药睡一个屋,她上辈子到底穷成什么样才能造就现在这德行?
“赶紧带人去把火药从她那屋里搬出来,看看还有其他的危险物品没有,一块弄出来,以后这类东西都让李响安排单独存放。现在就去!”
石成终于明白排长担心的是什么了,掉头跑去安排。
站在沙滩上,脱得只剩一条裤衩,阳光下,结实的古铜色皮肤上遍布了刺眼的丑陋伤疤,强壮手臂因长期暴晒显得格外黝黑,他看着面前的清凉波光对马良说:“比比看谁先到对岸!”
马良将最后一件衣裳扔在身后,来到水边不紧不慢地做了个伸展:“哥,不是我打击你,要不你先游出十米去吧,否则没悬念。”
胡义瞥了洋洋得意的马良一眼:“我先游出十五米,如果你还能赢,九排排副就是你!”
“这可是你说的!”马良的眼睛猛地亮了,虽然听起来荒唐,不过排长绝对是个说道做到的主。
正在此时,刘坚强押着个人正朝着沙滩走来,同时喊:“班长,又抓到他了!”
水边的胡义和马良同时回头,立即看得满头黑线。一个伪军双手被反绑,刘坚强在后面连推带搡到了沙滩上。
马良忍不住朝伪军道:“有你这样的么?算起来,这都当了三回俘虏了吧你?有瘾啊?”
伪军无奈笑笑:“这回不,不,不能算。我是主,主动的。”
“怎么回事?”胡义问刘坚强。
“暗哨发现他一个人来了,就把他给抓回来了。”
胡义只好再次放下了下水享受清凉的念头,现场开始审问这个结巴伪军。
这结巴伪军名叫赵亮,是个机枪手,上次炮楼工地战斗中负伤,没能跟上逃跑的伪军主力被俘,后因不想参加八路军而被九排释放,返回到伪军队伍。
虽然不愿参加八路军,但他也不是个没良心的人,回到伪军队伍后被俘的事情一五一十倒是说了,但是八路的位置他没说,自己编出的理由是被抓的时候天太黑,被蒙了眼,期间一直被关着,释放的时候也蒙着眼,自己解开绳索后发现被抛弃在青山村废墟中。
伪军之间也是弟兄,怎会相互为难,这个结巴的事便没深究。可是昨天突然有人到了伪军连队里,以宪兵队的名义把这结巴伪军给提出来了,要求他去参加八路军当卧底。
“……我真不,不想来。可那个李队长非逼,逼,逼我,说给我开两倍的饷,不同意就把我当叛,叛徒给毙了。你说我这命苦,苦成什么了!我哪干得了这么高,高,高级的活儿!”结巴伪军叙述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把他来投八路当卧底的事说了个底儿掉。如实交代的目的是真打算投八路了,因为他自知不是个当卧底的料,八路的生活再艰苦,也比掉脑袋丢命强吧。
胡义问:“你说的李队长,是哪个李队长?叫什么?”
“他是绿水铺的,叫李,李有才。”
果然啊!如此扯淡的特务工作只有他李有才能干出来,只是想不明白李有才为什么这么做,这里边一定有事,没那么简单。想到这里对在场的马良和刘坚强嘱咐道:“这件事知道的人不能再多了,懂么?”
见马良和刘坚强严sù点头,又对结巴伪军说:“除我之外,你不许再对别人说这个,还是好好当你的卧底吧。”
结巴一愣:“啊?长官,我,我……”
胡义抬手示意,打断结巴的话:“我问你,临来之前,那个李队长还对你说过什么没有?仔细想想。”
结巴伪军考虑了一下:“他说我如果加入成,成,成功后,明晚设法到青山村跟他碰,碰,碰一次头。”
胡义懂了,李有才这是在邀约,于是告sù结巴:“你的李队长让你怎么做你怎么做就是了,不过之前你都要先告sù我,听明白了么?”
结巴心里这个苦啊,他哪知道胡义与李有才早就暗通款曲。正是因为不愿干这个活,才被迫想真当八路军,结果到了八路这,工作又升级了,变成了双面翻。这个见鬼的世道,究竟还让不让人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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