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与痴人说梦原本是不认识的,但都曾经是闺门小姐,如今到王府做通房,一时也说不得是好是坏,只是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但二人的性格则是相去千里。
露薇与小莲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说那位痴梦姑娘似是有些脾气的,虽然是挤在一处院子里,却是嫌弃靠着南边儿的屋子采光不好,逼着巧翠跟她换屋子。巧翠姑娘则是更加温柔一些,痴梦上来要换地方,什么话都没说便带着自己的家当去了另一处。
“这两位姑娘也就罢了,毕竟是闺阁女子出来的——痴梦唱过小曲儿的事儿暂且不提,那几个婆子却个个都是老人精。”小莲拨弄了一下曜儿那遮住了嘴巴的衣领,郑妈妈看她抱得累了,便上来将曜儿接入了自己的怀里。
露薇在一旁连连点头,道:“几个婆子轮番的上来寻我说话,又是塞首饰又是塞银子的,话语之间没的就是要我帮忙打点,为她们自家的姑娘求个好前程。”
“哼,在燕王府最好的前程便是安安心心地做通房。”史清倏冷冷的笑了几声,示意裘嬷嬷将曜儿带下去,免得这样的话题叫这个小小人精听了去。
“奴婢就是这么说的,又说王妃管家管的严实,行贿之时万万做不得,她们这才消停下去。”
这群人是看着露薇早一步入了王府,又真真切切地被史清倏安排在了通房的位置上,这才上来求她的。只可惜她们并不知晓内情,露薇住在通房,其实离着小莲薛应她们这几个贴身侍女到也不远,最多是方便侍奉了而已。
露薇接过薛应递来的茶,轻道声谢后继续道:“后来几个婆子偏拉着我吃酒去,我招架不过只好应了下来,竟是一个个地找我哭喊她们家的姑娘命苦,什么生出来也是好生教养的闺秀,如今沦落到要给人做通房女使的境地上来……怎么,难道他们家姑娘如今是我们算计的不成!?我将她们历历地叱了一顿,免得日后哭鸡鸟嚎地叫人心烦咯。”
史清倏都能想象出那时候的画面来。这几日接触下来,史清倏便发现了露薇也是个真性情的,平日里行事不乏周全,但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触犯到了底线的,那便是说翻脸就翻脸的辣脾气。这样的人发起脾气来也有力度,想想先前小莲气得骂人却无人肯听,史清倏便觉得……日后干脆红脸儿就由露薇来唱了!
“她们也是为了自个儿的日子。”史清倏垂着头摆弄着袖口上面的绣花,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王妃糊涂!”郑妈妈听了上前一步哀声道,“家中没有繁琐事儿还好,便是有了,若是真的能乖顺低调,一辈子便也平平静静地过去了,可这两位……且不说姑娘如何,单是那几个婆子便是些有心计的,王妃怎还怜悯她们?”
宅斗嘛,史清倏没想过自己从侯府里斗出来了,还会在燕王府中斗下去。她笑着拍了拍郑妈妈的手背,脸上温柔又好看的表情叫人心情平静了不少,乖巧地道:“郑妈妈,我都知道的,她们站不了我的便宜。”
内宅便是一处暗风默雨的角斗场,动辄狠手杀招,人命什么的都往往不在话下,最终能活下来的要么是有人庇佑,要么,便是有些手段的。
不知为什么史清倏总有些兴奋,难道是因为终于从初级宅斗走向了高级宅斗吗……
但不管怎么说,她这样天生有沈夙恩爱加成的,向来也不会遇到多么大的劲敌,毕竟不管宅斗还是宫斗,根本仰仗的还是一个男人的喜爱罢了。
傍晚时分两个通房便要来隐月居给史清倏请安了,曜儿赖着不肯走,气得史清倏要裘嬷嬷直接将他拉下去。
“不走不走!”曜儿奶声奶气地抓着凳子的边儿,裘妈妈怕伤到他,也不敢使劲拉扯,“曜儿替娘亲把关!”
两岁的孩子说话已经利索了,但这位沈曜小朋友每每说话都一副小大人的语气,弄得史清倏也哭笑不得。母子二人协商了良久,最后才决定叫裘嬷嬷抱着他去屏风后面安静坐下,只能静静看母亲与人说话,不准出生。
曜儿喜笑颜开,不用人拉着自己便稳稳地跑到屏风之后去了。
不一会儿二人便各带了一个婆子一个女使上来拜见,这样史清倏才认清楚了那几个下人们的脸。
巧翠姑娘的婆子姓牛,身量虽是不高,却是脑袋抬得不低,腰板直直地听着,好似她家姑娘是来打架的,要她帮着助威呢;痴梦姑娘的那位姓马,脸上的表情便谄媚了许多,也没有牛妈妈那般傲气。
嘿,一牛一马,当真是天生的cp呀!
史清倏忍着笑意,马妈妈——倒是个教孩子念拼音的好名字。
又介绍完毕了两个贴身女士,前面家里的叫做喜儿,后面的叫做寿儿,这才轮到史清倏开口。
她端了端架子,脑子里回想着当年大夫人训诫下人的模样,道:“方才你们安顿下来了,还有什么缺的少的一概与露薇报了,叫内务院的帮你们置办上。”
“多谢燕王妃挂念了,奴婢们那儿用的也都周全了,如今也察不出什么缺了少了。”痴梦抢先一步回话,身后的巧翠被抢了话茬子,也只得点了点头,“倒是劳燕王妃这样挂念,奴婢们心中都过意不去,只想着好生侍奉王爷与王妃才是。”
史清倏打量了痴梦一番,瞧她讪笑做的如此周全,心道她许是不觉得命苦,如此快的便接受了自己这样的身份,想那几个婆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呼嚎姑娘苦的,都觉得心下好笑。
“侍奉不侍奉王爷,我自说了不管用,”史清倏眼下微冷,总不好只说沈夙绝不会宠幸她们吧,“但是你们与我主仆一场,你们待我忠心,我便也会护着你们的安稳。讨日子都不容易,我必不会多多为难你们。”
说完这话,史清倏的心理连连感叹——自己也有了几分当家主母的做派呀!果然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辈子不遇上几个妄图争宠的,她也不晓得自己能这样的沉稳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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