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在街上吃了阳春面回家后,陆云祈便再也没整出什么幺蛾子来,日日循规蹈矩地上课讲学,一开始他却依旧日日来安园吃饭,到后来清园的厨司整顿好了,沈南枝忍痛割爱将自己的厨娘分给他两人,陆云祈这才肯乖乖呆在清园。
一晃便过了半个月,离着年底也没几日了。
年关将至,便是翰林学府也是要给学生老师们放假的,陆云祈这最喜偷闲的自也早早决定待过完了年再继续授课。陈、赵家的人都颇为激动,连带着沈思逢也顿时得意忘形,当晚便交了几个好友出去吃酒,累得大哥哥那边的婆子来寻了沈南枝,她派了不少人出去才将他寻回来。
那日家丁扛着喝的酩酊大醉的沈思逢回来时候,陆云祈偏偏站在清园外头“看夜景”,这一幕便被他看了个真切,偏偏沈思逢早已是七荤八素,下人们一个不留神,他便挣脱开来,冲到陆云祈身旁去,直拽着他的袖子高声道:“陆先生!改日咱们一同出去吃酒罢!苏州的金茎露乃天下一绝,此酒是酒中的‘才德兼备之君子’,正适合陆先生品尝!”
沈思逢的奶娘宋妈妈气得脸都绿了,招呼着几个家丁将沈思逢给生拉硬拽着拖离了陆云祈,一个劲儿的道着歉。
陆云祈只淡淡笑着,道:“公子不读死书,是个灵巧的人。”
据说宋妈妈当时一身的冷汗,寒冬腊月里,里衣竟险些叫汗水沁湿咯。
时候沈南枝才听说这件事情,没想到这“生死一瞬”就发生在自己门口旁边,不由得连连感叹世事无常,可怜的沈思逢,尚且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祸事——她只得当然不是出去喝酒,而是惹到了那陆云祈。
说来,这些日子她收到了从京城里与开封那边寄来的信笺和一堆子好东西,先是大哥哥与大嫂嫂已经平安定了下来,因是新人入京,是以要带着自己的官儿牌去选择一座宅邸——毕竟京城的房子不是有钱就能买得到的,一些地段好的宅邸没有点儿地位也是根本买不下来的。这些日子外祖父家一直都在帮着置办,,要等着一切都准备好,只怕还要一段功夫。
出自之外还有外祖父侯府家中,三舅舅作为代表寄来的信——一切安康,请勿挂念,还说经商的二舅舅近期要来一趟江南,顺便也做看看史氏如何。二舅舅本早就要到了的,只是好似又有什么麻烦的生意缠了身,这才迟迟未能赶来,还说等到了苏州,怕是年已经过完了。
随之而来的是不少好东西,大哥哥和舅舅们挂念新年无法与史氏团聚,只好差人送了不少的奇珍异宝来,此刻沈南枝管着家,是以从水路运来的大箱子们都暂时先塞到了她那安园里头来。
还有一封信是三哥哥从开封寄来的,因官职不便,不好回来过年,也是写信回来问安的。
沈南枝先没去管那些好东西,带着信笺便去了史氏那边儿。
朝熙居正静谧着,刚用了早膳,她琢磨着史氏应该也刚吃了药闲下来,于是叫朝熙居的小丫头进去通报了一声,很快里头便要她入门去了。
天冷了,史氏言日后除了初一十五皆不必晨昏定省,是以今日沈南枝还是第一次来,见了史氏便亲昵的凑了过去。
莲妈妈笑呵呵地叫人帮她脱了外头的衣裳,沈南枝自己踢了鞋子,钻到了史氏的被窝里头,母女俩凑在一起后,她这才开口:“娘,今日外头的信都到了,大哥哥写了,三舅舅、三哥哥他们也都写来了。”
史氏面上一喜,急忙拿过信来细细读过,很快读完,面上已经满是欣喜:“你大哥哥与三哥哥平安就好,你瞧他们,因着不能回来过年,竟写这么多歉疚话!”
在沈南枝记忆中,史氏一直十分开明,从不会因为小事儿而不愉快,连过年也是,从不强求孩子们都回来。
沈南枝连连点头:“不过二姐姐可惜也回不来了,二姐夫也刚上京不久,前几日二姐姐还来了信说今年不好奔波,倒是能与外祖父他们,还有大哥哥做伴儿了。”
二姐夫早已经中了两榜进士,去京城做官儿了,自然也带了二姐姐一同去。
史氏点了点头,“我也觉得奔波起来太过操劳了,说来他们不是送来好些东西吗?你看着收拾收拾,给府里的姑娘小丫头们都分点儿去,要过年了,咱们也叫府里的都沾沾喜气儿。”
沈南枝总觉得史氏一人颇为孤单,可莲妈妈却不以为然,还记得那时候父亲刚刚过身,自己成日里只害怕母亲会思虑过度,可莲妈妈说了——母亲除了想念父亲之外,其余的事儿都看得很开,且她本就身子不爽利,巴不得日日自己呆在朝熙居里吃吃睡睡玩玩。后来沈南枝也就放心了,史氏不是孤独,而是一种愿意独自一人的境界。
只是她会将先前父亲送的所有东西都放在桌面儿上,沈南枝知道,这辈子她最不可能忘记的不是他们这些孩子,而是父亲。
又与史氏说了会子别的话,渐渐的药效上来后,史氏便有些许犯了困。于是沈南枝也没有多留,只规规矩矩地道别后便回去了。
本来她也不觉得从京里送来了多少东西,但出了安园又回去,才发现门口处堆了统共六只巨大的红木大箱,下人们不知如何放置,又因为这是家里头姑娘的院子,小厮们不好走得太靠里头了,便只好都罗列在了门口处,只等着沈南枝核对收拾过后再根据安排送到去处去。
看着这些便也觉得头疼,好在今日日头正早,有一整天都可以用来收拾这些。
她扭了扭脖子,一副要做大事儿的架势,丁香与卷碧准备了茶水果子,还有各式各样的点心摆放过来,沈南枝满意地点着头,“今日怕是要与这几个大箱子‘相依为命’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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