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外头的天色都暗了下来,陆云祈和沈南枝才上了回程的马车。据陆云祈所言,男人在在一起吃东西,只恨他不能吃酒,没多久话茬子便聊到了政事上去,他硬是被沈曜拉着在九思斋里头商议了许久政务,头都要爆炸了。
沈南枝无精打采地回应着他,陆云祈才觉得不对,扭头一看,竟发现那小丫头竟然正偷偷地抹着眼泪儿,男人一愣,当下手足无措起来,只知道慌忙去给她擦一擦面上的泪水:“嘶,南枝,你哭什么?沈府中有人跟你说项了?”
本也没有特别的感伤,但被陆云祈这么一哄,她整个人最后的防线也瞬间崩塌,眼泪便如同断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沈南枝一面抽泣着一面靠在陆云祈的怀中,听那陆云祈慌乱无措,只好哄孩子似的一面帮她拍拍脊背,一面说着好听的话,终是忍不住破涕为笑,“你好傻!”
陆云祈这才笑着扭了扭她的鼻子:“你哭什么?”
“今日离开沈府,我便不知道要何时才能再回来了,母亲的病……叫我放心不下。”沈南枝心中依旧有些难过,出嫁的女儿过了回门日,日后若没有什么大事儿便不能再随意回娘家了,沈家与陆家住的虽并不算太远,可究竟还是再难相见,她不怕聚少离多,却只怕史氏身边的人不能叫她宽心。
陆云祈沉默了片刻,还是挑了挑眉道:“你若想家,我带你回来就是,你担心岳母的病,我自会寻访名医帮她治疗照看,不过依我之见,岳母虽是身子孱弱,但精神却很好,她的病未必会叫夫人短寿。”
他双眸深黑如夜,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叫沈南枝心中无比平静安宁,让她对面前这个男人有着无比充足的信心——他会好好对待自己,也会让自己开心下去。
第二日男人起床的声音吵醒了她,大学士的工作很忙,不但要上朝汇报工作、听取时政要务(虽陆云祈这种翰林的文官权力不算大),还要教书育人,给昱国培养贤君明主。所以便是新婚,假期也不过有这么三日。
他寅正就要到宫里,是以天不亮就爬了起来,沈南枝只听得迷迷糊糊间身旁传来走动和收拾的声音,轻轻抬眼便看到丁香正在帐子外头服侍着陆云祈穿衣。
外头的人听见床榻上传来声响,陆云祈忙在嘴前竖了竖食指,示意丁香噤声,他这才轻轻走来,掀开了挂在床榻旁边的大红帐子,“我吵醒你了?”被子里的人只钻出来一个脑袋,迷迷糊糊地看着外头。
“你、你这就要去上朝啦?”沈南枝皱着眉头,虽然没睡醒,却依旧看到了他身上规规矩矩穿着的官府。
陆云祈坐在床边,捧着妻子的小脸儿用力亲了几口:“嗯,朝中事情不少,实在是没法子再拖了,翰林还有那么多的人等着你家相公我去传授知识呢!”
“哦……”沈南枝困得眼皮都在打架,热乎乎的小手从被子里伸出来随意擦了两把脸上的口水印子,就没好气地翻了个身,又把脑袋埋回被褥中去了。
被冷落了的陆云祈委屈不堪,恨不能现在就把小丫头摇醒,但最终想了想也没能下得去手,只轻轻抚摸了几下她的头发,这才拉上帷幔退了出去。
“今儿叫你们家姑奶奶多睡一会儿,别叫外头的人跑过来打扰她,”陆云祈蹬上官靴,一面轻声对丁香吩咐道,“她昨晚累坏了。”
本来丁香刚想谢过陆云祈对自家姑奶奶这般体贴,却是听见他后面那句,一时间气得都不想说话了,只板着脸朝陆云祈弓了弓身子,抱着陆云祈洗漱过的水盆退出屋子去了。
陆云祈也不生气,他理解丁香的心思,但他又不是黄口小儿了,自然是知道不能叫妻子太累了的,只是默默感叹南枝身边儿的小丫头竟跟她似的一般的不经逗。
虽然陆云祈都发话了,让沈南枝多睡一会儿,但下人们终归还是没任由沈南枝睡得昏天黑地下去,毕竟别的不说,两个妾室可不会放弃献殷勤的机会,加上近日事务繁杂,丁香还是在辰时的时候把人从被窝里头给刨了出来。
沈南枝忍着哈欠叫下人服侍自己梳洗打扮,丁香就在一旁说着今日的事情,“小厨房已经把早饭准备好了,是百合莲肉粥,还有那个苏州的厨娘烤的胡饼,三道清口的小菜,一道味淡的鹿肉……”
“二爷吃过早餐了吗?”沈南枝问道。
“没有,二爷要出去的早,就只吃了一张小胡饼,说是中午再回来与姑奶奶一同用膳。”丁香乖乖回答。
平常的官员下了早朝若是时间早,再回来吃早膳是完全来得及的,但陆云祈这人情况就有些特殊,下了朝他还得去翰林,就不能像别人一般自在一些。
一个胡饼……也不知道能不能顶得住,沈南枝暗暗打算着,日后得想个法子,早期一些给陆云祈带点早膳出门才行,反正早朝时不能吃,下了早朝总是能够吃的吧?
“对了姑奶奶,平小公子在外头等着呢,说是要给嫡母请安。”
“快叫进来!”
没想到平哥儿的礼数竟然是这样的周全,说起来她虽然一副很成熟的样子,其实还没能真正接受自己白捡了一个这么大的儿子的事情啊,更别提一想到平哥儿那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板着张小脸儿才与人说话交谈,她一个大人尚且都觉得颇有压力。
没一会儿小小的平哥儿迈着屁颠屁颠的小步子就上了门来,先是对沈南枝恭敬地请了安,在视线略过桌上的饭菜时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沈南枝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渴望”,便忍着笑意叫他坐下与自己一同吃了。
其实吸引平哥儿的并不只是这里的菜肴,还有这里有人。他若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吃饭,便只一个人孤零零的,再好的东西也觉得索然无味,自然不客气地应了下来。
沈南枝叫丁香给他搬了小杌子,一面为平哥儿盛粥,一面问道:“昨日你在那小院子里住的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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