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面色有几分不愉,若非沈南枝在路上就与她交代介时切不可与人争辩,她真要忍不住上去对这个容妈妈讽刺几句了。
沈南枝却一点儿都没有恼怒的,她只静静地吃了口茶,待放好茶盏之后才轻笑着道:“容妈妈所言十分有理,这几位妈妈先前的活计我是知道的,我记得除了容妈妈是从婆母内屋出来的,二婶婶好像还将她亲生的儿子房里一位妈妈特地送过来了,还有原本就是内屋伺候的盛妈妈,江家的芳妈妈……容妈妈,你觉得这四位妈妈是否都要在我与二爷房中做管事儿的妈妈呢?”
容妈妈脸色一暗:“这……这个自然是不能的……”
“你们到了新的地方,自然一切安排都要听新主子的,咱们二奶奶为人最是宽和,也一直想着给各位安排的合理公平一些,先前资历老、做的好的自然有好的位子坐,先前没什么机会的也可以好好干叫二奶奶给升,咱们好生在安园做事儿,总有出头的一天。”丁香舒了口气,这才端着手对下头的众人大声道。
容妈妈暗暗咬牙,面色如土,但沈南枝都看在眼中,她自然知道董氏忍痛割爱、把自己房里的人送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要她盯着自己这边儿,时时刻刻与侯府那边通着消息嘛!可难就难在沈南枝并不能真的叫容妈妈去别的地方,毕竟那还是自己的婆母送来的人。
她也想做到不偏不倚、不卑不亢,可惜事实并不允许她这样。
这就是大户人家最无奈的地方,沈南枝左思右想,她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叫侯府的人放松对安园的监视——她新过门,不能表现得太厉害,可又不能放任这个安园乱下去。
好在大户人家的人口档案做的十分周全,这些人的基本情况已经都记录在册,甚至包括原先做过什么、擅长什么、立过什么功、出过什么错。在这样的情况下倒也不用沈南枝一一问过,便省去了一大堆的时间。
众人立在底下都有些焦躁了,沈南枝挥挥手叫墨松去拿了些绿豆汤来,一一分过,她则继续坐在上首翻看每个人的“档案”。时间长了难免有人心生怨怼,有冷笑的,有低声埋怨的,也有臭着一张脸默默发脾气的。她一概都当做没有看到。
不久等她一一翻看完毕、将每个人都对上号了之后才开始安排。
这安园里头,除去护院是陆云祈的亲信所带是动不得的,旁的基本上都处于空白的状态之中,沈南枝挑选了三位夫人们送过来的管事婆子去任了像园子、库房那边,当然这些任管事,下面的便绝对不是他们一起过来的人。
加上姜家来的人并不少,当年送来的人中有些实实在在有本事的陆云祈也留下了,他们虽都没做过掌事妈妈和管事,但好在机灵忠心,分到家中各个地方去,倒也算是能达到一个不错的制衡。
其实被派来的人多数也做不出什么大事儿来,左不过是恶心恶心人罢了,沈南枝坚信她们这些被利益所驱使的人都有极大的突破口,日后若好处给到了,她们也不是不存在被“策反”的可能。
容妈妈到底有底气有背景,沈南枝就叫她在主屋做掌事妈妈,也要帮着管教管教底下的下人们,丁香闻言却有些不解,要是把这容妈妈请过去,他们的院子里头还能有一日安宁嘛!别的不说,尤其是原先就在沈南枝身边的一些小丫头们,都是闲散自在惯了的,冷不丁地要有一个人过来管着……
家丁小厮们也一一安排了去处,掌管库房的是原先姜夫人嫁过来的时候带的管事,今年已经五十岁左右的年纪了,身材不高,却是一副笑呵呵的好相与的样子,看档案知道此人姓黄,因着原先在姜家时管着外头的铺子,颇有一手敛财的本事,绰号就叫黄有才了(他觉得“财”字很土,所以不肯叫黄有财)。
这黄有才来了陆府后便一直没做什么重要的事情,这么多年竟就这般消沉着,在侯府里头吃着低保过日子。
沈南枝把管理库房之重要的任务交给黄有才时,此人感激涕零,就差跪下给沈南枝磕个响头了。
念在顺才年纪还小的份儿上,就叫他跟着这黄有才一起去做事儿,也好学习学习,过上几年再提了做管事儿的。
这么多人一一都重新安排了活计,等全部都折腾完了、登基好后都快要到了午膳的时间,沈南枝饿得都前胸贴后背,直眼冒金星。沈南枝表示十分心累:“没想到人事安排起来这样困难!”
留在小清园的珠云笑嘻嘻地蹲在一旁给沈南枝捶肩揉腿,一边笑道:“姑奶奶先前在沈家管家,可也没管过分人的这些事儿,这些事情多又繁琐,难怪咱们姑奶奶受不住了呢。”
“也是新府刚立,什么事儿都得从一开始操持起来,”丁香先端了一盘子枣泥糕来,叫沈南枝填一填肚子,“姑奶奶辛苦几日,后面就能享福了。”
沈南枝有气无力地拿了块枣泥糕吃,陆云祈还没回家,午膳是如何都要等着他回来之后再一同吃的,等的都有些着急了,沈南枝就塞了口糕进嘴中,问道:“二爷怎么还没回来?”
“府中有人去接的,二爷那边儿事情若是完了就定会有人来迎接,姑奶奶就且耐心着等着吧!”丁香笑道。
沈南枝整个人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缩回了摇椅上——她自从从北郊行宫住过几日后就一直很喜欢摇椅这种东西,还特地叫外头的木匠做了两把来,弄得史氏总笑话她喜欢老人家喜欢的东西。
吃过枣糕,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沈南枝就一边在摇椅上晃着一边去思考家中的银钱之事,一个大家中最难打理的也就是这些因子,陆云祈的俸禄并不少,加上侯府每年的例银,是绝对足够养活整个家的,但沈南枝见惯了衰败之家,没法子不居安思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