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兰池宫。
田姬一身盛装,雍容艳丽得如同一朵牡丹花,宛如青葱的手指拈了一枚鲜艳的杏脯儿,轻轻放进娇艳欲滴的檀口。
在她的身边,则是趴在案几上,撅着嘴巴正在练字的嬴阴嫚。
韩让从殿外走入,身后带着一连串的内侍,手中捧着琳琅满目的珠钗配饰。
他指着箱子中件件都价值连城的首饰,如数家珍的讲解着:“夫人请看,这是从西域购得的奇珍,这是关东各郡送来的异宝,这是南海郡的越人君长们进献的……”
田姬微微打了个哈欠,然后在两名健壮的宫女搀扶下,从矮塌上缓缓站起。
其实她完全能凭借自己站起,但这种过度的保护,如果是皇帝陛下安排的话,那么就容不得她去拒绝。
今天韩让拿来的这一堆珠宝,是让她挑选一些,用于主持亲蚕礼的。
“呜,这个我喜欢,这个适合赵姬那个狐媚子,给她好了,这个也给她,还有这个……”田姬边翻看,边小声嘟囔着。
突然,她指着一块造型古朴精美的玉盘说道:“这是哪来的?”
田姬轻蹙峨眉,觉得自己似乎见过这个东西,但又想不起具体是在哪了。
“嗯,这应该就是陛下说的一孕傻三年了吧,嘻嘻!”她沾沾自喜的为自己的无脑做出辩解。
韩让看了一眼后解释说道:“回禀夫人,这是侯封从关东送来的,据说是从一个贪赃枉法的县令家里抄来的。”
田姬拿起那块略微翻着乳黄色的玉盘,只觉得触手细腻滋润,她有些惊讶的说道:“一个小小的县令家中,怎会有如此品级的羊脂玉?”
韩让小声解释道:“奴婢听尚书令所说,那名县令家有一女,专门擅长装神弄鬼,坑骗无知,给别人看个面相,最低也要五十金!”
“五十金?”田姬微微咋舌,板着指头开始算了起来:“一金16两,一两黄金可换576枚半两钱,五十金是……嗯,反正是好多好多钱!嗯,那人还算有点良心!”
嬴阴嫚抬起头,有些无语的看着田姬问道:“田姬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呀?”
田姬回头一笑,越发显得容颜如花,娇媚可人:“你想啊,看相需要这么多的钱,普通的黔首哪里负担的起,只有那些高门大户的豪奢之家,才会上当受骗,所以我才说,她还算有点良心,至少不骗穷人……”
“对哦!”嬴阴嫚对着食指,一双豆豆眼中充满了崇拜之意:“田姬姐姐你好聪明哦!难怪皇帝哥哥那么喜欢你!”
“嘿嘿嘿……”田姬笑了几声之后,板着脸说道:“你皇帝哥哥走的时候说了,你完不成他布置的功课,就不准吃饭!”
嬴阴嫚:o(╥﹏╥)o
田姬向外走了几步,将手中的玉盘举起,迎着窗外照射进的阳光,发现上面雕刻着数不清的,奇奇怪怪的蝌蚪文。
“咦?这是?”她拿近看了一会,发现完全看不懂,于是思索着如此美玉,只是做个摆件实在浪费,不如从中刨开,做成一对玉佩。
“嗯,我一块,陛下一块,到时候我俩一起出现在赵姬面前,气死那只狐媚子,吼吼吼!”
…………
咸阳城,笔直而宽阔的驰道。
韩信骑在一匹高大的黄骠马上,头上带着一顶崭新的双板长冠,这代表着他的爵位再次得到了提升。
诺水一战之后,他和王离一样,同样晋爵三级,于是他就从原来的第七级公大夫,升为了第十级的左庶长。
庶长,指的是‘众庶之长’,也就是‘百姓之长’的意思,左庶长曾是春秋时秦国四位执政大臣之一的官名,上马治军,下马治民,只不过渐渐变成纯粹的爵位名称。
后来汉承秦制,也一并沿用了二十等军功爵。
只是和‘大方’的刘亭长不同,秦的二十等军功爵就显得‘小气’多了。
在汉朝,第十级的左庶长可获得田74顷,宅74宅,徒附74人的待遇,而且汉朝的军功爵,是明码标价出售的,所谓卖官鬻爵,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这就让有钱人可以合法的,大量的占有土地、人口。
而在秦,则是严格按照每级爵位,赐田一顷(百亩),一宅。
也即是说,此时的韩信,只是一个拥有一千一百亩农田的中等地主。
嗯,除此之外,他还拥有三百户的的税赋作为食邑,这才是爵位的主要收入来源。
当然了,这三百户并不归他管。
这就是商鞅变法为后代的秦人留的余裕,毕竟土地是有限的,而人则子子孙孙无穷尽。
秦国的制度设计思想更倾向于节约土地,优先保障低爵军民的权益,限制贵族阶层过分膨胀。
所以秦军功爵的初衷,本质不是让秦军变成虎狼,而是挑战世袭贵族的特权。
这也是为什么商鞅最后会被车裂的重要原因。
韩信将士兵安置在大原之后,紧赶慢赶回到咸阳,主要是为了迁户口。
嗯,他原来是民籍,而现在授左庶长爵之后,就可以将自己的户籍,转换为高爵者籍。
这样一来,他的子嗣在到了合适的年龄之后,可以直接进入学室,以法为教,以吏为师,接受成为秦吏的岗前培训……
“咳!我尚未娶妻生子,想这作甚!”韩信微微摇头,不由得想到了心中那个曾经的白月光。
只可惜时移世易,佳人已成人妻,而他也没有丞相之志。
“哎……”韩信骑在马上,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十二金人,不由感叹命运之无常。
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个穷困潦倒的,遭受了胯下之辱也不敢反抗的无名之辈。
为了混口饭吃,还得忍受亭长妻子的冷嘲热讽。
而现在呢?
骏马任骑,高官任做!
沿途的黔首和小吏们,大多怀着崇敬和羡慕的眼神,偷偷打量着他头上的爵弁。
“陛下以国士待我,我必粉身碎骨以报!”韩信望着远处庄严肃穆的咸阳宫,在心中暗暗起誓。
在韩信发呆的时候,迎面响起一个清脆的,带着些许陇西口音的声音。
“喂,那边那个!”
韩信定睛一看,发现那是一个骑在枣红色骏马上的,英姿飒爽的少女。
他温和一笑:“首先,我不叫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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