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历三十九年,六月辛丑。
中午过后,豪雨初歇,海浪阵阵而来,吹散雨后雾气,让高空云气卷舒,排成各种形状,反射金红阳光。
这里是南海郡番禺县码头,大秦帝国南方最大最繁忙的码头。
码头工人们顾不得雨后的蒸晒,从码头休息区走出,操作着咯咯作响的吊车,开始今日份的忙碌。
呜!
远处大海之上,传来一声悠扬的汽笛声。
码头工人们抬起头,向远处眺望。
在汽笛声传来的方向,一艘通体闪烁着金属光芒的巍峨巨舰缓缓出现。
“这是……飞翔的荷兰人号!”
工头模样的中年码头工大声欢呼,招呼着闲散的码头工人立刻前往最大的船位,准备从飞翔的荷兰人号上装卸货物。
“啊?哈哈哈哈……”一个口音很怪的十六七岁少年边走边笑。
“笑个屁,不想活了!”工头一巴掌砸在他的安全帽上。
“师傅,干嘛打我……”少年仰起头,一脸委屈。
工头压低声音说道:“这是南洋商社的旗舰,花费了几十亿钱打造出来的铁甲舰!排水量一万两千吨,航速十七节……”
少年皱着眉头问道:“这些我都知道啊……”
工头四下张望了一下说道:“船名,是当今皇帝陛下亲自起的,你笑什么?活腻歪了?”
呜!
汽笛声再次响起,飞翔的荷兰人号顺利进港,慢慢停靠在码头。
舷梯放好,三十多名佩戴着秋水刀的壮汉快速走下,沿着码头一字排开。
俄顷,甲板上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纹绣制服,身材瘦高,长着一双丹凤眼的青年。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精致的银币。
银币正面是头像和花纹,反面则印着10这两个数字,标示着和铜制五铢钱的兑换比。
青年的目光,凝滞在银币有着花纹的一面。
“唔,这些石见郡打造的银币,据说头像是仿着皇祖父的样子打造,可我怎么越看,这头像越像父皇?”青年人嘴角扬起微笑,低声自言。
“公子,南海郡守萧禄到了。”在青年身后,一个和他年龄相仿,圆脸隆准、满脸敦厚的青年催促道:“我们快点下船吧,别让萧郡守等着了!这可是右丞相,太子太师萧何的长子,多少还是要给一点面子的……”
“知道了,刘盈!”青年转过头,有些无奈的看了看那个和他既不同父、也不同母的兄弟。
俄顷,在甲士林立的码头一侧,青年快步上前,拱手说道:“见过萧郡守。”
一个脸颊红润,中年发福的男子则还礼说道:“见过公子福禄。”
额,叫公子就好了,别加上后面的名字呀,怪丢人的……嬴福禄脸上僵了一下,觉得对方应该是在报复自己让他多等了一会。
萧禄浑然不觉嬴福禄心中所想,直起身说道:“公子到南海郡,有何要事啊?”
他很清楚的记得,嬴福禄两个月前刚刚出航,按理说应该不会这么快就返回,毕竟从这里,一直到被皇帝陛下称为非洲的广袤天地,都是南洋商社的管辖。
说是日理万机也毫不为过。
嬴福禄一脸微笑的说道:“年底就是母妃生辰,我从南洋置办了一些生辰礼物,在这里靠港,正好坐火车从番禺县直达咸阳城!”
萧禄心照不宣的拱手说道:“公子纯孝,萧某感佩……”
…………
五天后,咸阳城灞桥火车站。
和人流如织的火车站东侧不同,火车站的西侧,显得格外冷清。
嗯,主要是这里站着几排手握长刀的侍卫。
刀是御林军刀,但侍卫,却是太子卫率从关中良家子中挑选的精壮。
火车站西侧正中心,几名穿着短打扮,腰上悬挂手刀的技击士簇拥下的,是一个高高胖胖,长着一双桃花眼的青年。
这正是大秦的太子,皇长子嬴秀。
“呵,居然有人胆敢偷铁轨,等下回去就给父皇上疏,请他派天罗彻查此事!”
嬴秀一脸肉疼,没想到国内钢铁价格都跌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偷卖铁轨……
铁轨,是少府名下,皇家铁路公司的财产。
偷铁轨,就是在偷皇帝的钱,就是在偷他的钱!
呵呵,找死!
在嬴秀心怀杀机的时候,远处响起火车的汽笛声。
呜!
汽笛的声音回荡在站台每个角落,咣咣作响的火车头拖着二十多节车厢,缓慢停在车站。
“大哥!”
嬴福禄从车门口招手,满脸堆笑,步履稳健地踏上了地面,一把将嬴秀搂在怀中。
“额,你给我撒开……”
嬴秀扎撒着双手,一脸无可奈何。
他这样的样子,让身后的技击士们有些咋舌。
毕竟,在五年之前,率军平定日南郡叛乱的嬴秀,一天之内处决了七万多反叛的当地土著,留下了‘十年不食红河鱼’的说法。
“福禄,你是回来看望赵姬夫人的吗?”
“秀儿,其实我无时无刻不想你啊……”
再次见到开启互相伤害模式的兄弟俩,一旁的技击士和南洋商社的护卫自觉地转过身,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
…………
兰池宫玉桂殿。
嬴福禄将脑袋探进殿门,四下张望,只听到一声熟悉的娇斥声。
“在哪里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嬴福禄嘿嘿一笑,从殿门走进,一脸讪笑道:“儿子这不是听说父皇在这里,担心会见到什么不应该见到的嘛……”
他继续张望了一下,只看到坐在塌上,手中拿着绣架的赵姬,摆在她面前桌子上的,是一小盘切开的黄瓜。
如果这里不是我娘而是皇后的话,这一小盘黄瓜应该已经贴在她脸上了……嬴福禄边走,边询问道:“父皇呢?”
赵姬头也不抬的回答:“探索新大陆的船队回来了,听说带回来了什么橡胶树的种子,还有,嗯,叫什么米和什么柿,对,赫鲁晓夫米、西红柿……所以你父皇嘟囔着什么番茄炒蛋,一溜烟就跑了……”
下一秒钟,她没好气的说道:“父皇父皇,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
更年期的女人真可怕,心疼父皇一秒……嬴福禄满脸堆笑:“当然是来看母亲的,父皇?我躲他还来不及呢!”
其实他现在挺烦扶苏的,不仅是因为年龄上的代沟,以及上了岁数之后,老父亲在儿子面前变得越发唠叨……
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大食王后生下了一个黑发黑眼的幼儿……
嗯,大食王棕发蓝眼,王后红发碧眼……
哎,真不怪我,是她主动的……嬴福禄在心中为自己辩解一句,有心去看看什么叫做赫鲁晓夫米,但看看赵姬神色,于是做出了很明智的决定。
“母亲,我来给你捶捶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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