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金泽出招凌厉,刀刀奔向要害,丝毫没有留手的意思——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留手的余地!
虽然他现在看起来是占着上风,可他自己心里清楚,这是搏命的手段,凭的是一鼓作气,定然是不可能长久的。这怪物一时间拿自己没有办法,可自己也探不出来这怪物的深浅。刀光细密如瓢泼大雨一样,不住地从四面八方打在怪物的身上,确实每一刀都能留下一个深深的伤口,可不过转瞬之间再看去的时候,那伤口已复原如初了。
如果一直这么僵持下去,橘金泽不敢说先倒下的是这个怪物,还是他自己。
快!还要更快!更快!把自己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榨出来!
虎子的眼睛已经完全跟不上橘金泽的速度了,他只能看到一丝白光,绕着这怪物上下翻飞,时远时近,似虚似实。
见得眼前这一幕,虎子心下免不了要拿自己与橘金泽相比较。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对上这样的橘金泽有胜算吗?没有!虎子很快得出了这个结论,面对着这样的速度,连看都看不清,根本就谈不上与之相斗。可能自己刀还没有拔出来,对手的刀就已经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上。毫无还手之力。
虎子狠狠地攥了攥拳,长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现在不是思量这些东西的时候,虽然那怪物处在下风,他们三个还没有脱离险境。虎子要找一条逃生之路,这是他和橘金泽的分工。
这鬼楼布置的密实,连窗户都见不得一扇。他再回头看看自己撞上的那面墙,以那怪物的力道把自己打过去,那墙也不过是破了最外层的木板,从那破口里,依稀可见得砖石,上面还都镌刻着法阵,显然是不能是以蛮力破去的。
这怪物身受凌迟极刑一般的苦楚,却只有挨打的份,没有还手的余地,自然是懊恼非常。它一次次伸出手去捉橘金泽,却每每都扑了个空,几轮下来,已经完全失了心智。
“嗷!”那怪物发出了摄人心神的一声怒吼,将三双手高举了,再不去捉飘忽不定的橘金泽。可他举起手来也不是投降的意思,而是在掌心聚集了浓重的阴气,猛然间向地上掷了下去!
那一团团阴气都凝实得像是要淌出水来了,被这怪物猛然掷到了地上,便轰然爆裂开来,炸响一片!就连躲在角落里的虎子和赵月月,都被卷起来的冽冽阴风,吹得皮肉生疼——这哪里是阴风?分明是刀子一样!
尚在远处的虎子和赵月月尚且如此,那么橘金泽呢?虎子很是担心,运起目力向过一看,徐金泽居然凭空而立,就站在那怪物的三个脑袋上方,三尺有余的地方。
也不能说是彻底没有依仗接力的地方。仔细看去,能见得他脚下有一个泛着银光的法阵,若不是虎子目力奇好,恐怕也是见不得这细微之物。
橘金泽脚下一踏,微微离了那法阵,这法阵也就转瞬之间消散于无形。他在那半空之中挽了个刀花,反手握刀,刀尖冲下,照这个怪物三个脑袋连接的地方,狠狠一刀刺下!
“啊!”又是一声悲鸣,听起来像是什么大牲口——总之不是人能发出的声音。这怪物吃痛,又要伸手去捉橘金泽,可本来人无过顶之力,这怪物既然是个人形,恐怕也是差不多的。长了六条胳膊的它,向上伸手的时候手臂之间反而互相制约。橘金泽趁着这个时候,拔出刀来,在这怪物的颅顶猛踏了一脚翻身而起,这怪物就又扑了一个空。
橘金泽方才落地,又是白光一闪,再也寻不得他的踪影了——仍旧是老办法,欺负是怪物身大力沉反应慢,仗着自己行动如风,一刀一刀在他身上添伤口。
这怪物已经是拿橘金泽没有任何办法了,完全不讲任何章法,吸纳过阴气来,便是向着橘金泽的影子砸过去。一声声轰鸣接连响起,让这怪物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炮台,它的六条手臂就是六门黝黑的炮,而那似乎无穷无尽的阴气,就是这炮膛里的炮弹。这座炮台在肆无忌惮地开火,可却依然奈何不得橘金泽丝毫。
橘金泽一身狐裘,顶着那一团团阴气炸出来的罡风,咬着牙在这怪物身边游走。这是他揽下来的活,这是他选定的怪物,他既然不让虎子出手相助,那么他就要赢,也只能赢。
橘金泽的心高气傲不是来自于他的身家,毕竟他是个弃儿,哪怕身为长子,也不过是个妖精的儿子。他的傲气来自于一场一场的搏命相斗,来自于同龄人——甚至那些已经出师的“前辈”们——没有一个在天赋上能比得上他,甚至都没有他斩杀的恶鬼多!
赤童子不仅仅是一把名刀,从它被仿造鬼切打造出来的那一刻,它就不仅仅是一柄兵刃这么简单了。它还是一份信赖、一份权力与无上的荣誉。这把刀既然被交到了他手里,那他就不能输。如果他输了,不仅仅是自己输了,更是阴阳寮输了——哪怕如今的阴阳寮,已经变成了一个简单的神道教道场。哪怕他们这些阴阳师,官方的称谓已经变成了神道教的神主。
“纳命来!”随着橘金泽地一声嘶吼,他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虎子好不容易才从橘金泽和那怪物的身上把目光移开,一望向了他刚上楼时,就一眼瞧见的那张供桌。
这张供桌初看起来是平平无奇的,好久没有人打理,上面已经落了厚厚的一层灰。残烛剩香黏在桌上,看起来更是陈旧脏污。可是偏偏这么一张供桌,这样的一块牌位,在一开始的时候能欺瞒过虎子和橘金泽,甚至能欺瞒过赵月月身上胡传文,藏了一个魂魄在这块牌位里,那么它必然是不简单的。
而此时,虎子更加认定了这一点。
第三层楼确实宽广,因为没有其他的布置,地场比楼的大厅还要大上许多。可这到底不过是一处凡间的楼阁,不是那天上的琼楼玉宇,再大能大到哪里去?刚才那怪物一通狂轰滥炸,这供桌和牌位分明就在那术法所伤的范围之内。按理说应当是支离破碎才是,可再看过去,却是完好无损,丝毫没有任何变动,就连上面的浮灰也稳稳得粘在那供桌的桌面上。
虎子心思活动了两下,微眯起了眼睛,再看了一眼橘金泽和那个怪物,微微笑了一笑。他转头嘱咐着赵月月:“你在这老实等着,我去去就回。”
赵月月赶忙伸手拉住:“你现在伤的不比我轻,上去要做什么?”
虎子轻轻拍了拍赵月月的手:“你且放心,我定然是不会做什么傻事,我可金贵着我这条性命呢!再者我也是不怕死的,我若是死了,你给我烧纸。”
“不许你胡说!”赵月月还是松了手,“我知道劝不住你,可是要小心,这怪物寻常的东西比不得的。”
虎子轻轻点了点头,没再多说,将苗刀反手握住,轻手轻脚对着那张供桌摸了过去。
现在仔细一思量,也不是没有这样一种可能。这怪物,虽然在这阵法之中强横无比,却也受制于这阵法,不能自由出入,也可以看作是布阵之人设置下的一个机关。照此说来,也许他不是阵眼,这张供桌这块牌位,有没有可能就是生门所在呢?如果这块牌位当真那么结实,一开始这清风为什么阻止自己,砍向这块牌位?
虎子这么琢磨着,手脚可是没停,在不发出任何响动,没惊动橘金泽和那怪物的情况下,他来到了供桌后。
虎子伸手,扳了两下那块牌位。果然,这块牌位是与供桌连成一体的,虎子轻轻摇晃,根本无法将它怎么样。不过这也坐实了虎子心中的一个猜测,他一开始想要毁去这块牌位时,确实是寄宿在这牌位里的清风伸手阻拦,这块牌位本身,并没有什么防护的能力。
阴气伤不得它?虎子勾起嘴角,又轻轻笑了两声,心道:那我用破邪的法术,能不能灭了他呢?
他忍着体内经脉疼痛,调集起灵气,轻声念诵出了咒语:
“始青符命,洞渊正刑,金钺前导,雷鼓后轰。兵仗亿千,变化真灵。景霄所部,中有威神。华游谒用,邈处述规。测禁洞加,希渊奏明。礼罡大文,陀漠子持。凝阴合阳,理禁邪原。妖魔厉鬼,束送穷泉。敢有干试,摄赴洞渊。风刀考身,万死不原。急急如律令!”
灭瘟疫咒!虽说是处灭邪祟病理的咒语,用在此处却是恰到好处。这咒语讲究的就是一个破邪祟,现原形!
点点金光附着在苗刀上,等虎子念出了那句“急急如律令”之时,已然是金光大作,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到此时,若是那怪物在无所察觉,便是真的瞎了!它赶忙望过去,正见虎子持刀站在那供桌上,刀上金光四溅,眼见着是要对着那块牌位刺去!
“尔敢!”怪物怒吼一声,顾不得橘金泽在后追赶,将他的皮肉,片下来,一片片化成阴气,直对着虎子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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