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历1904年2月8日,清光绪二十九年丙寅月壬申日,腊月廿三,午夜时分,日本三支驱逐舰小队,驶近停泊在旅顺外港的俄国舰队,发射鱼雷共计十六枚,重创俄军主力战舰三艘。而与此同时,俄军正在城内举行晚宴,司令部闻听爆炸之后询问得到报告曰之“实弹射击”,翌日清晨才知损失惨重——三艘主力战舰,只余残骸。
日俄战争,就此爆发。《辛丑条约》签订之前,李鸿章曾寄望的“东北二十年无事”,在隆隆炮声之中,化为泡影。若其有灵,在九泉之下,免不得又要呕血三斗。
要不然怎么说这年月不太平?前脚英国在西藏打了一场秋风,后脚这边就闹了起来。说起来,英国人入侵西藏,也是今年的事情,不过几个月前便是了结了,在昌图府什么风浪也没翻出来,不过是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为什么?离得远!在这个老死在出生炕边的年月,好些人都没听说过西藏是个什么地方,离得这么远,就好像另一个世界一样的不切实,说起来也带着点地府天宫那样传说的味道。
可这回不一样,这场仗就打在昌图府这些小老百姓的家门口了!
日俄战争,说起来也是笑话,既没有在日本打,也没有在俄罗斯打,反而是在东三省和朝鲜一带交火了。
为什么?明眼人都明白,这是当初甲午中日战争之后,三国交涉还辽之时,就埋下来的祸根。俄罗斯和日本,都拿大清国当了自己盘子里的肉。
自从当年俄罗斯假借清扫义和团之名入侵东三省之后,他们都把东北称之为黄俄罗斯了。这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把东三省完全当成了自家的地盘。紧接沙俄着又公然撕毁交收东三省条约,
今年公历8月的时候,俄国以旅顺为中心,成立了远东总督区,任命了一个总督在这里。也就是说,俄罗斯已经将东北,划入了自家的版图。其吞并东北的意图,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同样觊觎关东的日本,自然不能坐视俄罗斯在这里扎根。大清朝廷也不希望看到。甚至于这场战争的背后,还有着当今朝堂在推波助澜。张之洞甚至曾提出:“借助于日本以御之,以日本之将校,率我之兵,庶几可与俄人一战。”可慈禧却说:“现今库储一空如洗,无米何以为炊,何以为战?良由创巨痛深之余,慎言战事。”
旅顺港是俄罗斯在远东地区控制的唯一一个不冻港,其战略地位之重,不言自明。日军突袭旅顺,却并没有打掉这个不冻港的意思,因为日军并不能派遣出足够分量的舰船,一举敲定胜势,故而只是重创了三艘俄军主力舰船。
这场战争发生在大清国的国土上,发生在东三省,也发生在大清的从属国朝鲜。那么大清除了举棋摇摆不定以外,还干了什么呢?
公历1904年2月12日,光绪二十九年腊月廿七,日俄战争爆发的第四天,日本向俄罗斯正式宣战的整整四十八个小时之后,清廷下达上谕。其书曰:“现在日俄两国失和用兵,朝廷轸念彼此均系友邦,应按局外中立之例办理。”
局外中立,好一个局外中立!这是什么意思?两伙人为了抢这一户的钱粮,各抄着刀在主家的院子里面打起了架来,主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对两伙人说“两不相帮”。不仅如此,朝廷还通告关东各州府县,划辽河以东,为日俄交战区,各路军不得插手,“若地方民团滋事,当以乱党论处”。也就是说,主家不仅不打算管了,还严厉警告家里人,谁要是敢跟这两伙强盗动手,我就先砍了谁的脑袋!
天下间就没有这样的道理。
这才仅仅打了四天的仗,昌图府还不像营口、旅顺、大连那样处于交战的前线,作为大后方,也已经乱成了了一团!原本就把持着粮库的日本人,将粮库彻底闭锁起来,所有粮食都收归军粮,禁止买卖粮库内储,也不打算开仓放粮了。
如果仅仅是闭锁官粮粮库也就算了,可日本人还强征民间粮商手里的粮食,按照当时市价三成的价钱收购。不买?谁敢?一时之间,昌图府粮价飞长,到了即使寻常富贵人家,也吃不上细粮的地步。倒是原本谁都看不上的棒子面这种,本是喂牲口的东西,出现在了粮商的店里,按着正经粮食的价钱买了。
不仅如此,原本聚集在火车站附近的那些卖力气的劳工,在两三日内,纷纷没了踪影。这件事情日本人也没藏着掖着,就直接说明了,是被征调到前线去务工。
务工,务的什么工?无非是要冒着被人一枪把脑袋打开瓢的危险,去给日本人搬运物资,修筑战壕。
民·联团说要参战,跟谁打?民·联团那是革命党联合着义和团残部,加之聚拢曾被洋人戕害的幸存者构建起来的组织,还能跟谁打?就是要跟俄国人打!跟日本人打!跟所有在大清国的国土上动刀动枪的洋人打!
洋人的装备好。无论是老毛子还是小鬼子,那可都是正规军,有一国在后支援给予后勤保障,枪械被服一类物资,绝对不会缺的。可看民·联团呢?到现在还是个被官府通缉着的组织,是反贼,是乱党。
要知道“大炮一响,黄金万两”,这句话不是说着玩儿的。打仗就是在花钱,衣食住行枪支弹药,这些全都是花销。民·联团靠着什么维持?一来是有些富户加入其中,当真是倾家荡产,全力支援革命党,支援民·联团。再而是募捐,在国内募捐来的,在国外华人同胞会募捐来的,分出一些来,给东北的民·联团。
可说句不好听的:这不过是杯水车薪。民·联团到现在,一半以上的人手里面没有洋枪,他们只能拿着大刀长矛,跟洋人去拼杀。而且,即使是有枪的那伙人里面,也有好多都是土枪、火绳枪这种,早已经被淘汰掉了的枪支。弹药与不统一,也给民·联团的后勤补给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而且,老毛子和日本人的军队里面,都是受过训练,能够在战场上拼杀的士兵。民·联团里面,冲杀在第一线的都是些什么人?都是苦哈哈出身,是被洋人屠了村幸存下来的农户,是靠天吃饭的猎户,是给人扛大包的苦力,是给人赶车的车老板儿。没有人训练,全凭着一股子勇猛的劲头,到战场上去冲杀,说实话,可能十条民·联团的人命,才能换回来一个洋鬼子的命来。
“你真的觉得靠着你们,就能把老毛子和小鬼子赶出关东?”春风苑里的一间“花房”里面,虎子和纳兰朗相对而坐。
纳兰朗把写好的信塞进了信封,从桌上推了过去,说:“我从来没想过,仅靠民·联团一己之力,就能驱除鞑虏。”
虎子接过信封,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衣服的暗袋里面,而后说:“严格说来,,你也是‘鞑虏’。”
纳兰朗微微点头,说:“我知道,我不是汉人,我是满人,可我是个中国人。”
“你们在让民·联团的将士去送死。”虎子又说,“人家有枪有炮训练有素,你们拿什么跟日本人和俄国人拼?就算是把民·联团给拼光了,能够给日俄两军造成的损失,对于他们来说,可能也不过是九牛一毛。”
纳兰朗沉吟片刻,说:“朝廷宣布中立了,今天白天,你也看见官府的告示了。如果我们不去做,那还有谁会做呢?你看不到我们递来的一封封信件里面是怎么说的,告诉你却也无妨。现在才不过四天,你知道这四天,在东北都发生了什么吗?”
虎子的呼吸沉重了些,缓缓摇头。纳兰朗用手指轻轻叩打着桌面。他说:“在最前线,在旅顺、营口、海城、大连,在这些地方,许多村庄被一把火烧光,许多大清国民流离失所,许多重镇兵权移交,整个关东,都已经沦为了日俄的天下。谁赢了,咱们都是亡国奴!”
纳兰朗越说越激动,虽然他一直控制着声音,但是虎子能看清,从他脖子上凸起来的青筋。
又停顿了片刻,纳兰朗继续说:“虎子,你是有本事的人,你和你们那一门都是有本事的人。我诚心希望你们能够加入民·联团,为国效力。这个国不是现在这个大清国,而是我们的中国!洋人一日不走,我们中国人就一日只能为奴!你明白吗?”
“我明白。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鬼家门还在给你们送信,而没有把你们告到官府去换赏钱。”虎子皱着眉头说,“可你们想明白了吗?即使你们不与日俄正面冲突,只靠偷袭,以你们的人力物力,也不过是飞蛾扑火以卵击石。大道理谁都会说,又不是你上前线杀敌。”
“你怎么说话呢?”纳兰朗的贴身长随小岳指着虎子的鼻子骂道,“小国公是什么人?还轮不到你这么教训。”
“你以为,是什么让我们这么做的?”纳兰朗撑着桌子站起身,伸出双手,攥住了虎子的衣领。虎子现在已经不是初与纳兰朗见的年岁了。过完年就十八的他,已经比纳兰朗高出了半头。以虎子的身手,想要躲开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他还是让纳兰朗攥住了自己的衣裳。
纳兰朗盯着虎子的眼睛,缓缓开口:“我本是奉恩辅国公嫡子,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加入民·联团?你以为我们为什么要跟老毛子、小鬼子拼命?我们打不过,可这么多年我们也打过来了!我告诉你,彭虎,我把话跟你说明白。如果有朝一日,我民·联团战至最后一个战士也倒在了冲锋的路上,那么我将捡起枪,继续冲锋。你以为我死了就完了吗?中国四万万人,只要还有一个不愿意做亡国奴的,那他就是革命党,就是民·联团。”
虎子挣开了纳兰朗的手,转身走到了房门前,却停下了脚。他回头去看,纳兰朗和小岳都站还站在原地看着他。
虎子长呼出一口气——这让他觉得身子都轻盈了些——对纳兰朗说:“小国公,不,纳兰朗,你说的,我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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