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夏季极北进入日不落的季节,也就是俗话说的极昼,不过极昼并不是代表太阳不会下落,而是不会落到地平线以下。
对于这片世界来说是奇景,是很多人终其一生所无法看见的绚丽景象。
悬挂在苍穹的太阳从正北向东移动,日暮偏西,当你等候它落下,它却缓缓回到了正北,像是没有感情的世界和你开了个冰凉的玩笑。
但对于生活在极昼之下的生物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多在意的景观,甚至还有点厌烦。
极北百王中十二位双字王率领着其余的王级,每一年有两位双字王带领部下值守,一年一换。
剩下的王们则会潜入深深的海底,绝大多数的王级会选择沉睡,进入类似冬眠的状态,只有少部分稍有些活泼,偶尔也会浮出海面玩耍。
整个极北,只有连香这一个人类。
早上起床先拉开两层窗帘,外头的一层遮光,刚到极北的时候没有窗帘,不过住在冰屋里也感觉不到阳光刺眼。
穿好衣服,连香走下楼烧水洗漱,草草的吃过早饭,到了后院的坟前拜了拜,跟李长安的父母道个别。
接着回到前院,将昨天挖回来的草料放到奶牛的食槽里。
牛是几天前白王亲自送来,没有异能的奶牛,性格温驯,和以前在野外看到的怪兽不同,听说是没有繁衍能力的新物种。
本还有几头足月的小羊,也就到膝盖的高度,蹦蹦跳跳很是可爱,连香犹豫了好久才恋恋不舍的拒绝。
光是奶牛一天需要的草料就要三十多斤,她得找上四五个小时,要是再加上小羊,工作量太大,她担心自己承受不住。
另一方面现在已经有了正常的生活,连香也觉得自己有资格去喜欢一点可爱的东西,万一小羊养到最后舍不得吃了怎么办?
不过要是李长安愿意来极北,吃了也就吃了吧。
裹好外套,戴上茶色护目镜,连香扎紧了腰带,将帽子的绳结打好,再背上鱼叉和背篓,深吸一口气后鼓起勇气踏出了小院。
刺骨的寒风拂来,与小院里的四季如春相比,外界就像是森寒地狱,每一次出门都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
在外头待久了,回家就会发现手脚长了冻疮,等到午夜就会恢复,连香也曾自嘲省了药,异能还是挺好。
不过更多的时候异能派不上用场,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管怎么锻炼都是一样。
连香知道小贺羡慕她永远白皙光滑的皮肤,可她更羡慕小贺一刀断山河的伟力。
“人们都是这样互相羡慕的嘛!”连香笑盈盈的想的开,脚踩在光滑的冰面上要比平常花费更多的力气,但她已经学会了怎么去节省体力。
身体会回到巅峰的状态,记忆不会遗忘,至少每一天都比过去要学会更多的东西。
她在用着自己的方式去成长。
寻找喂牛的草料,路上还要经过打好的冰窟,要感谢企鹅的帮忙,哪怕过了一夜冰窟也不会合上。
今天的冰窟窿格外的大,在连香接近的时候,冰窟里探出个圆溜溜的脑袋来,身躯的背部到头顶是深褐色,布满了斑点,其余的皮毛呈银色。
“是海豹小姐呀。”连香挥着手打了个招呼。
海豹从洞窟中跃到了冰面上,六米长的身躯在阳光下泛着光,光滑的皮毛如绸缎一般细腻。
“连香小姐,好久不见。”海豹甩了甩尾从冰窟里勾上一条十多斤的大鱼:“是来抓鱼的吗?我正好吃饱,这条送你吧。”
“哇!”连香惊喜的上前几步,轻轻的抱住了海豹的脖子:“谢谢海豹小姐,海豹小姐今天也超级光滑!”
海豹微微偏过了头,看着似乎有些害羞的模样:“咳咳,这条鱼我已经吃不下了,就算你不要也是浪费,不用这么夸我。”
“我说的是实话。”在海豹柔软温热的脖子上蹭了蹭,连香弯腰捡起大鱼放进了背篓里,原地跳了跳习惯了一下重量。
拿好自己的东西,连香笑盈盈的和海豹挥手道别,她的笑容始终温婉,像是开在极北的花,有些孤独,但越发坚强,美丽得不可方物。
连香知道极北遇到的全是王级,可对于王级倒是没有个太具体的概念,反正对她来说每个人都很强大。
唯一的印象就是当年牙城外,那个打死了赫拉克勒斯的背影,偶尔想想,在那个人面前,王级也不过只是一道门槛。
迈过门槛的人不会回头去注意门槛有多高,会回头的多半被门槛绊了。
寒风小了许多,连香摘下了帽子,原地停下歇了会儿,带着笑容自言自语:“我这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偶尔能‘碰巧’的遇到王级们吃不下的东西,也有企鹅先生那些朋友来帮忙搭建屋子,小贺还为她送来了家具。
可不就狐假虎威嘛。
歇了会儿还要继续往前走,就像李长安一样,永远不会停下。
明明过的很辛苦,可对于连香来说,没有什么比现在的生活要更美好,尽管累了点,孤单了点,但至少每天是睡到自然醒。
而不是遭受折磨后的死而复生。
噩梦还会有,只不过现在的噩梦里多了李长安的身影,便也不再觉得害怕,反而还觉得有些高兴。
如果每一次承受痛苦都能遇到你,也不失为一个美梦。
打草料的地方有些远,走上一个小时才能看见那片带着绿意的空地,三十多斤的草料加上十多斤的大鱼,回去的路并不轻松。
大多时候都要花上两倍的时间才能到家,路上走走歇歇,上千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也不觉得枯燥。
对一个人的喜欢是会随着时间慢慢变淡的,本应该是这样。
偏偏有的人将这份感情在心里深藏,日久岁长,感情不淡去,还越发醇香,终有一天会醉了自己。
小腿肚子已经有些打颤,连香靠在路边的冰壁上停下了脚步。
不敢坐也不敢蹲,担心蹲下后会站不起来,只是拄着鱼叉喘口气,背后四十多斤的东西对她是不小的负担。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暗示自己,也许在自己出门的这会儿,李长安正好到了家里,现在正在家里等她。
这样一想,好像又有了力气。
“一、二、三!走!”咬咬牙,再次迈开了步子,还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决不能再停下。
也曾问过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李长安的呢?
是挡在了李长安和赫拉克勒斯之前?
还是为李长安挡下帝俊的一击?
又或者是看着李长安将自己抱在怀里哭泣?
想不到也说不清,只是看见就开心。
一生会遇到很多人,可不会再有一个人像李长安一样刻在她的心里。
冷漠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不曾长大的少年心,行事如修罗,偏偏成了她的那束光。
就像李长安与她说过的——我知道美好的东西不会属于我。
可现在连香拥有了她曾想都不敢想的生活,这就是她拥抱到的美好,所以她喜欢李长安,喜欢这个过的比谁都苦,却让她知道生活还有希望的男人。
什么是苦呢?不仅仅是饿了几天肚子,也不仅仅是体力劳作,更不是贫穷或者出身。
只是在有能力的情况下还舍弃了所有的娱乐和享受,在无数人的阻拦和折磨之中,做着一件在旁人觉得没有希望的事情。
真的苦说不出来,形容不了,醒来后咬咬牙又要往前走。
就像现在离着家还有十多分钟的距离,连香咬着牙喘着气,小腿在打颤,手指快要抓不住鱼叉,可这不苦。
最苦的是脑海里一直在想着‘歇一会儿吧,就一会儿’。
“我可以自己走回家!”连香自言自语,努力挺直了腰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是李长安的拖累。
可哪怕是拖累,也要拥有自我了断的力气!
远处已经能看到院子,最怕的就是在这种时候泄气。
“连香小姐!”一道身影摇摇晃晃的到了连香的面前,企鹅欠身行了个礼。
“是企鹅先生,今天要来吃午饭吗?”连香露出了笑容。
企鹅带着笑意:“求之不得,只是怕尝过您的手艺后,我连呼吸都嫌空气不够香甜。”
“企鹅先生还是那么会说好听的话。”连香掩嘴轻笑,一边和企鹅聊着天,一边坚定的朝院子走去。
从始至终她不曾让企鹅帮忙接下背篓,哪怕对于企鹅来说这点东西轻若毫毛。
企鹅也没有提起。
她的脚下虚浮,走得艰难,却坚定不移的朝着心里的那道身影奔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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