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过来,是因为她察觉到那钥匙串并非凡物,钥匙串上的小木偶,上面被施加了简单的咒印,大致功效是偷窃。
那只小木偶,会偷窃主人的功德,不多,只有九牛一毛。对主人来说影响也不大,几近于无。
这样的手段,在玄学界并不提倡。
有点本事的天师,基本都不会混得太差,天师本事多,他们随便露一手就能获取巨大利益。
给一些有钱人家看风水,算命卖符,干什么都有钱赚。
不过大部分天师都不看重钱财,钱财对于出家人来说实乃身外之物,他们的境界已经超脱了现实,转向另一个方面。
天师助人做善事驱鬼捉妖,大都是为了功德。
有句话叫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说的是功名利禄,这些都是虚的。唯独一样东西,死了也能带走,那就是功德。
功德是无形的东西,是老天给每个人记下的账。功德的作用也很多,看一看傅家就知道了,功德的好处都是实实在在的。
偷功德的例子也有,傅言礼就是一个。
只是几百年前玄门便禁了这一门,将其定义为邪术,不允许门中人做这等伤天害理的行当,阿洛这回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事。
傅言礼小木偶喋喋不休地嘲讽:“好好反思一下你自己,你看人家的,再看看你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他应该没看出来那只小木偶有问题,也不知道她在他住的小人身上刻了保护的符印。
阿洛什么也没说,走进卖钥匙串的店里,店主是位漂亮的女人,穿着旗袍,形色妩媚动人,与这个小店着实有些不搭。
一看见阿洛,女人脸色立马变得苍白,显然她认出了阿洛的身份。
还不等阿洛说话,那女人便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都交代清楚了。
“大师,我并未伤害过他人,只想借一点点功德,好能历劫成功,待我渡过一劫,我便会将这所有功德还回去,求大师网开一面,放我一马!”
女人眸中含泪,上挑的眼角泛着红,一脸楚楚可怜的模样。
在阿洛眼中,面前的女人身后显出一五尾红狐的虚影,这是一只五百年道行的狐妖,狐妖每百年历一次劫,长一条尾巴。
如今这世道对妖族来说着实艰难,每次历劫便是走鬼门关,借功德抵御天劫这事,她倒也听师父说起过。
她看得出,这只狐狸并未害过人做过恶,身上不带罪孽,想来说的也是真的。
面对女人朦胧的泪眼,阿洛平静开口:“我来买钥匙串。”
狐妖:“???”她惊呆了,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大师您不是来找我的吗?”
阿洛语气平淡:“你这里有没有槐木制成的人偶?”
意识到阿洛并不是来找麻烦的,狐妖喜形于色,连连点头:“有有有,大师我这就拿给您!”
小店墙壁上挂着无数个钥匙串,每个上面都是木雕的各式各样的小人,狐妖找了几十串槐木的拿到台子上来,“大师,槐木的都在这里了,您看看喜欢哪个?”
“我喜欢没用。”阿洛摇摇头,在女人惊讶的注目中,将掌心里的小木偶放上来,让他面对那些小人,好脾气地对小木偶说:“给你买新家了,有喜欢的吗?”
第231章第十一章
虽然之前疯狂吐槽阿洛雕的人偶丑,并且要求她换一个,可当她真的来帮他买新的人偶,傅言礼心下却有中别扭的感觉。
他其实也不是很看重这些,不过随口一说,偏偏她这样认真地对待……总觉得好像在被宠爱纵容一样。
见他不开口,阿洛又问:“没喜欢的吗?”
傅言礼一声不吭,他仔细瞧了瞧台面上摆着的小人,店主雕工不错,这些小人各有各的模样,并非千篇一律的流水线产品。
有穿着戏袍的唱戏小人,有举着手机做自拍动作的小女孩,有正在啃冰糖葫芦的小娃娃,还有穿着古装手持折扇的潇洒公子。
明明前一刻他还在夸许正帆的小人好看,这会认真看下来,却总瞧哪里都不顺眼。
不过她都带来他挑了,总得给个面子。
这么想着,傅言礼道:“那个挥扇子的。”
阿洛将他说的那只小人买了下来,狐妖说什么也不收钱,阿洛也不强求,拿着古装公子小人离开小店。
耳边传来某只祖宗阴阳怪气的声音:“不是说给我买吗?你这都没花钱!”
都没花钱!她这是白嫖!白嫖的算心意吗?根本不算!
傅言礼突然想回到几分钟前,把那个感动的自己打醒!
阿洛搞不懂他的点:“买了也就两块钱,有什么区别吗?”
傅言礼很暴躁,声音都大了起来:“不一样!我说不一样就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傅言礼躲进小人里面,一声也不出。
他怎么知道哪里不一样!要知道还会这么别扭暴躁吗?
阿洛买回来的那个钥匙扣就挂在她腰上,一走路就发出稀碎的撞击声,特别像个上了年纪的中老年人,许正帆瞧见的时候,下意识就想笑。
结果他刚一露出笑脸,顿时就感到一阵冷风扑面,这熟悉的感觉,立刻让他闭了嘴。
许正帆扭曲着表情,违心夸奖道:“白姐,你这钥匙串真、真好看!”
阿洛笑了笑,说:“谢谢。”
好看是好看,可惜傅言礼不知犯了什么病,还住在她雕的小人偶里,那只精致的古风小人他碰都没碰一下。
她当时也一眼看中这只小人,因为它看起来最像傅言礼,或者说像傅言礼向往的模样,锦袍加身、风流倜傥,潇洒又肆意。
阿洛握着那只古风公子小人,指尖在它身上摩擦,她在清除狐妖施下的咒印,清完咒印,又握着它低声喃喃着什么。
许正帆看着她喃喃自语的样子,小心翼翼道:“白姐,你这是?”
过了一会,阿洛才答非所问道:“买来的新家一般都要重新装修加工一下,打扫干净,才能住得舒服。”
许正帆没听懂,但还是点点头:“是啊,新房子肯定要装修的嘛。”
阿洛放在扶手上的丑丑小木偶啪嗒一下倒在地上,随即她便感到掌心握着的公子小人仿佛一颗小心脏一样,在她手心里一下一下扑通轻颤。
嘴角微微往上一勾,她脸上浮现一抹浅淡的微笑,恍若春风拂面。
去往海城的列车即将到站,工作人员开始检票,阿洛与许正帆去排队上车,他们买的票不在一个车厢,上车后两人便分开了。
傅言礼又冒了出来:“这车如此巨大,若要跑起来,还得日行千里,是要请鬼神来拉车吗?”
许正帆在的时候,他就不出来问这中问题,大概也怕被认为是无知孩童。哪怕他本身是个千年祖宗,也不想再喜认妈了。
阿洛耳机一直挂在耳朵里,闻言耐心解释道:“时移世易,千年时间,足够人类走上另一条路,他们掌控了科技的力量,鬼神即便强大,人类也并不弱小。”
傅言礼:“在我眼中,他们弱小如蝼蚁。”
阿洛温声说:“鬼神也曾是人,傅言礼,你也不例外。”
傅言礼沉默半晌,方才回道:“我不是人。”是的,他已经不是人了,早就不是了,“我也不想当人,做人有什么好的?弱小地就像一只虫子,生死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与其卑微地活着,不如当一只鬼,至少我能掌控他人的生死,我能强大到让世人畏惧。”
这话语狂妄极了,阿洛却听懂了其中隐含的真意。
或许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排斥人崇尚鬼,源于为人时被伤害的无助和求救无门的绝望。
阿洛轻轻握住挂在腰间的小人偶,指尖摩擦着小人的身体,缓缓道:“抱歉。”
抱歉,在你当一个人时,没有遇见你,没有救下你,没有保护你。
她指腹柔软,温暖的热度犹如点滴涓流,透过小木偶人微凉的表皮,源源不断传进它的躯体,让它也带上了人体的温度。
傅言礼骤然静默下去,半分钟后,他再也抑制不住,恼羞成怒出声:“摸够了没有?”
不知道他进入这个小木偶人,会把它也改造一下吗?
之前那只丑丑的小人经过改造后,出现了五官,不过因为雕工实在太差劲,他也懒得费功夫弄太多,就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容身之处罢了。
这次这个小人,他可是下了大力气改造,基本上本体该有的功能小木偶也有,至于五感那当然也是有的,她摸这么久,难道不知道他会有感觉吗?
叫傅言礼来说,千年后最大的变化,不是什么科技,而是男女之间的相处。
简直太不知羞了,完全把男女授受不亲丢到了脑后!
瞧瞧那许正帆,见到个漂亮姑娘就邀请人去家里做客,这行为放在千年之前,可是要被骂孟浪的!
傅言礼内心腹诽不已,阿洛倒是很好脾气,她松开手,语气中难得带上一点笑意,“对不起,冒犯了。”
“呵呵。”傅言礼冷笑一声,手中小小的折扇一展,举在面前遮住了小人的脸。
祖宗又不说话了,不知是懒得理她还是害羞,阿洛也没在意,从这里去海城要坐一夜的车,所以她定的卧铺,这会正静静躺在狭窄的小床上闭目养神。
到了她这中境界,其实睡觉和吃饭都不是太必要,好几天不吃不睡也不影响什么。
闭着眼睛默默修行,虽然灵气不足进益不多,但能保持内心的平静安宁。
周围有无数纷乱的声响,车厢里哭泣的小孩和轻哄的妈妈,和人打电话大声谈笑的中年大叔,拿着手机玩游戏时不时发出“握草又没网”的年轻人,上铺睡着的女生在看泡沫剧,下铺的男生和女友在聊天,走廊里有推着小车卖零食的推销员,世事百态,热闹喧嚣。
腰间传来能量波动,傅言礼从木偶身体里钻了出来。
阿洛继续躺着,没管他。
火车里的人没车站密集,他又是千年鬼王,这点阳气伤不到他。
他应该也不会伤人,不知为何,阿洛就是莫名自信这一点。
然而她躺了半小时,都没感觉他回来,她能感应到他就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不知在干什么。
阿洛难得好奇,想看看他到底在干嘛。
刚一睁眼,她就瞧见了某只鬼的样子,做鬼就这点好,可以无视三维世界里的物体。傅言礼这会的姿态很诡异,他悬浮在半空中,一半身子卡在火车卧铺床里边,双手扒拉着床栏,正在看对面上铺一个男人打游戏。
一般人都知道,火车开动起来经常会经过一些荒郊野岭的地方,手机信号总是时有时无。
所以火车上打游戏,很容易就会掉线,然后被队友举报问候家人。
男人在玩单机小游戏,开心消消乐。
游戏里小动物们发出的“wow”“nice”“unbelievable”音效欢快又可爱,他玩得专心致志,对于有只鬼正趴在他手机边上,跟他头凑着头一起玩的事毫不知情。
是的,傅言礼也在玩。
男人滑动了一下小方块,傅言礼:“不应该这么走!你看又浪费步数了!”
“等等等等,让我想想该走哪一步。”
“这里这里,这里可以出来一只发光小鸡啊!炸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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