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冥呆呆地站在别墅外,路灯投射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寒风刮过树梢,传来沙沙地响,而他只穿着一套薄薄的西装,萧瑟地立在风中。
庄理举着一个望远镜躲在窗帘后面偷看,呢喃道:“他怎么还不进车里,他不知道冷吗?”
7480同情万分地说道:“他的心比身体更冷。”
庄理越看越心烦,干脆扔掉望远镜,走进浴室洗澡。
半小时后,等他披着一件浴袍走到窗边,贺冥还站在那盏路灯下,还是之前那个抬头仰望的造型,像一樽雕塑。
庄理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咬牙道:“真行啊,这家伙跟我玩苦肉计呢。”
7480立刻反驳:“神灵才不会玩苦肉计,他是真的心里苦。他才不像你,满肚子花花肠子。”
庄理哼笑道:“你倒是挺了解他。”
7480壮着胆子嘟囔:“主人,你见好就收吧。外面零下两三度呢,把人冻坏了就不好了。”
庄理打开窗户缝,感受一下外面呼呼刮过的寒风,表情立刻紧张起来。他正准备下楼,却见贺冥动了。
他大步走到自己的车边,拉开车门,取出一个本子和一支钢笔,借着车顶当书桌,刷刷写起来。
“你说他在干嘛?”庄理挑眉。
“应该是在写检讨吧。”7480猜测道。
“那就等他写完了检讨再把他叫进来。知道错了就好。”庄理终于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台阶。
与此同时,邵蕙躲在卧室,正一遍又一遍给萧一恒打电话,但那头始终没接,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焦急地等待中,邵蕙看见了站在屋外忍受着寒风的贺冥,目光不由凝固。这一幕与她对爱情的幻想何其相似?贺冥高大挺拔的剪影也完全符合她对未来另一半的憧憬。
她也曾梦想过这样的一幕。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她寒夜苦守,为她挡风遮雨,为她付出所有,哪怕做了错事,也会被无条件的原谅。
她很早以前就对贺冥动了心。这么好的男人,谁不爱?
在她愣神的时候,电话竟然接通了,萧一恒嗓音沙哑地唤了一声:“蕙蕙。”
邵蕙立刻回神,质问道:“你炒股把公司的钱全都亏掉了是吗?”
萧一恒愣住了。他没想到邵蕙的消息会这么灵通。
只这一瞬间的沉默,邵蕙就明白,庄理说的果然没错。
“你到底亏了多少?我前前后后借给你的钱是不是都被你赔光了?你说话呀?”邵蕙的嗓音尖锐起来。
萧一恒沉默很久才低声道:“蕙蕙,对不起,你再借给我五千万吧,有了这笔钱周转,我一定能让公司起死回生。”
邵蕙立马反驳:“我的账户都被你掏空了,我上哪儿借给你五千万?再说你怎么让公司起死回生?卖破烂吗?如果早知道你这么没用,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废物,蠢货,你害死我了!”
萧一恒也被激起了怒火,低吼道:“邵蕙,你别忘了,当初是你让我向庄理求婚的,也是你唆使我在婚礼上抛弃他的,他会中途退学,不也是你让我去劝的吗?
“你害得庄理失去了学业,失去了恋人,失去了未来,你倒好,如今还安安稳稳地在学校里读书。背地里赚了钱,你连你妈的医药费都不愿意出。你说庄理要是知道这些事,他会怎么对付你?我手里还保留着你和我的聊天记录,我现在就可以发给他。”
萧一恒喘了一口粗气,威胁道:“邵蕙,你的美容院和水果园都抵押给银行贷了款,这笔钱你要是不还,你的产业全都会被银行没收。不想被庄理报复,不想一无所有,你就必须拿钱出来帮我度过难关,我们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完了,你也会跟着玩完!”
停歇片刻后,萧一恒语气狠戾地说道:“如果我死了,我会拉你垫背!”
邵蕙瘫坐在床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有朝一日竟会从萧一恒口中听见这么绝情的话。她一直以为这个男人是爱自己的,是对自己言听计从、无怨无悔的,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竟露出了如此狰狞的面目。
他有什么资格说庄理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魔?他自己更狠毒,更不堪!
“你爱过我吗?”邵蕙呢喃着问出这句话。
她现在就很想知道,上辈子成为自己执念心魔的男人,这辈子到底有没有一点点爱过自己。
“爱?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是同性恋啊,我天生只爱男人。”萧一恒讽刺地笑了。
然而眨眼之间,他的嗓音又带上了哽咽:“要说爱,我这辈子只爱过庄理,可是谁叫我穷呢,我要创业啊,我亏了那么多钱,只有你能帮我还。我不跟你在一起,我能怎么办?八十万对大学还没毕业的我来说是天文数字。”
邵蕙的心在这一刻被冰封了。
她仅存的最后一丝幻想也随之破灭。原来她追逐的爱情从来不是爱情,她自以为的成功也从来不是成功,一切都源于冰冷的利用啊!
自尊心被狠狠敲碎的邵蕙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也碎了一地。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为你付出那么多。”她失神吟语。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你?是你自己送上门的,又不是我逼你。我本来和庄理好好的,是你故意勾引我,给我还债,帮我开公司。你自己下贱,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邵蕙,是什么让你如此自信?就凭你唆使我干的那些事,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你太恶毒了,每次跟你上床我都恶心地想吐。”
萧一恒畅快淋漓地发泄着这些年的怨气,最后再次威胁:“不想被庄理报复,你就马上帮我筹五千万!听清楚了吗?公司欠的债,你也要还的,否则这些年你瞒着家里置办的产业全都会被银行没收,包括你背着庄理和你妈在外面买的那些豪车、豪宅、店铺。这可不是开玩笑!”
萧一恒果断地挂了电话。他知道邵蕙这个女人的物欲有多强。失去全副家当对她而言不亚于赔掉一条命。
邵蕙顺着床沿滑坐在地上,指尖抖得非常厉害,连手机都握不住。
她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有重生的奇遇,有先知的记忆,有灵泉的神效,她本该呼风唤雨,应有尽有啊!她怎么会混得比上辈子还差?
手机从掌心滑落的一瞬间,邵蕙也崩溃了。
从云端跌落谷底的粉身碎骨让她痛得直抽.搐。
恍惚中,她猛然想起自己还借给金尔贤三千万,拿回这笔钱,眼下的困境也能大大缓解。
于是她连忙捡起手机,给金尔贤打去电话,但那头始终是忙音。
连打了十几个,邵蕙才逐渐意识到,对方该不会是把自己拉黑了吧?
可是为什么?他们明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他们之间的暧.昧曾那么甜蜜。没有争吵,没有矛盾,怎么说拉黑就拉黑?
邵蕙的心脏开始紧缩,因为她意识到,那笔三千万的借款或许就是自己被拉黑的原因。金尔贤这是不打算认账了。金钱与邵蕙摆放在同一个天平上时,他选择了金钱。
这个认知像一柄长矛,刺穿了邵蕙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她疼得蜷缩在地上,指甲狠狠抠挠着长绒地毯。如果不是顾忌隔壁房间的庄理,她一定会发出痛苦的嘶吼。
金尔贤这个朋友是不能要了,但那笔钱却不能不追回来。邵蕙踉踉跄跄爬起来,跑到楼下找母亲借手机。
邵颜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脸上却带着心不在焉的表情。客厅的窗帘敞开着,她一眼又一眼地往外看,担心伫立在寒风中的贺冥会被冻伤。
这么冷的天,那孩子竟然只穿着一套薄薄的西服,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眼看四五十分钟过去了,贺冥还不走,邵颜这才拿起一条毛毯,准备送出去。
从楼上跑下来的邵蕙叫住了她:“妈,快把你的手机借给我!”她披头散发,眼圈通红,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邵颜立刻忘了贺冥,担心地问道:“你刚刚是不是哭过了?”
女儿大学很快就要毕业了,邵颜担心她在情感上出问题。对于女孩子来说,这是最要命的。
“没有,你快把手机给我。”邵蕙伸出胳膊去抢手机。
她越是表现得焦急,邵颜就越担心,把手机藏在身后,连连逼问:“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哭,是不是失恋了?还是学校里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我什么事都没有,你把手机给我。”邵蕙真是有苦说不出。
瞒着家里人在外创业的代价就是当她遭遇了困境,内心的一切苦痛都不能对家人述说。什么难题她都得一个人扛下。
偏在此时,贺冥拿着一个笔记本,缓缓从路边走来,先是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又走到落地窗前,朝里张望。
邵颜马上推开女儿,跑去给贺冥开门。
邵蕙连忙理了理腮边的乱发,又咬了咬苍白的唇瓣,希望齿印唤起的红晕能让自己的脸色显得好看一些。发现自己还穿着乱糟糟的睡衣,她连忙捡起母亲搭在沙发靠背上的薄毯,把身体裹住。
在贺冥面前,她完全是一副小儿女的情态,害怕自己变得丑陋,也害怕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妈,小理呢?”贺冥走进来,张口便问。
第一次听见儿婿喊妈,邵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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