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你回家”这四个字狠狠戳中了白冥的软肋。
在他的记忆里,家是一个冰冷而又破碎的地方,是充斥着争吵和谩骂的牢房。幼时,他甚至会被脾气暴戾的父亲吊在门框上用皮带抽,而母亲只会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他们生下了他,却又觉得他是拖累,都想把他扔掉。
所以,家这个概念对白冥来说是极其糟糕的。
然而此时此刻,当“家”这个字眼从庄老师口中说出时,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的力量。
这温暖实实在在勾起了他的渴望。他想有个家,就是现在。
他撇开头,飞快眨了眨泛着泪光的眼,然后把庄老师带到最清静的一个角落,用手中的抹布反复擦拭桌子椅子,直到光可鉴人才低声道:“老师你坐这儿。”
庄理安稳坐下,并不在意周围人时不时瞟过来的目光。
宵夜摊老板拿着一张菜单走过来,笑着问:“老师,您想吃什么?”
“什么最贵吃什么。”庄理轻笑道。
老板:“……”这做派也太土豪了吧?跟您的长相气质可不太搭啊!
白冥睁大眼睛,也显得很诧异。
庄理语气温和地补充:“感谢您这两年对白冥的照顾,今儿个,我也照顾照顾您的生意。”
哎哟,这位老师也太客气了!
老板恍然大悟,对庄理的印象分已然攀升到顶点。
庄理不看菜单,直接点了最贵的几道海鲜,末了伸出细长的食指,把在场的客人全部划拉一圈,扬声道:“今天的宵夜我全包了,各位也可以把自己的朋友叫来,上几桌我请几桌,酒水不限,卖完为止。”
白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老板又惊又喜,手足无措。
周围的客人却兴奋地叫嚷起来:“真的吗?我们可真的打电话叫朋友啦!”
“真的,只要老板的店面坐得下,随你们叫。”庄理笑着颔首。
于是周围的人纷纷拿出手机呼朋引伴。
白冥终于从呆愣中回神,弯下腰凑到老师耳边,急切道:“你干嘛请他们吃宵夜?你又不认识他们!”
庄理不以为意地摆手:“我请客,大家开心,老板开心,何乐而不为?”
白冥急得额头直冒汗:“那你开心吗?你一个当老师的,工资又不高。”
庄理认真解释:“我请了客,老板的东西就卖得快,你也能早早收摊回家,睡一个安稳觉。我当然开心。”
白冥的喉咙梗住了。他没想到这人请大家吃饭只是为了让自己早点回家休息。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他心底里喷涌而出,流遍全身,最终汇聚在眼眶。他快哭了,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太过庞大的快乐。
他从未被人如此保护过。
庄理仰头看着白冥,笑问:“你开心吗?”
白冥撇开头,闷声道:“嗯,我开心。”说实话,他已经开心得快飘了。他现在不但有人管,还有人疼了。
“你开心,那我就更开心了。老板,今晚的消费全记在我账上。”庄理提高音量,朗声而笑:“大家想吃什么只管点单,不用客气。”
周围的客人举手欢呼,大声道谢,现场的氛围十分热烈。
老板已经乐得找不着北了,再三向庄理鞠躬,完了满场飞地招待络绎不绝的客人。周围的宵夜摊还只有零零星星几个人,他这里已经门庭若市,吵吵嚷嚷。
庄理指了指白冥,温声道:“今晚小白负责招待我,可以吧?”
白冥:“……”小白是什么鬼?
老板笑哈哈地摆手:“你们坐着吃,啥都不用管。”
庄理脱掉西装外套,缓缓挽起衬衫袖子,轻笑道:“行了,今天晚上你的工作就是陪老师好好吃一顿,吃完回家睡觉。”
从他的话语中,白冥不难感受到满满的关心和爱护,于是胸腔热地发烫。
他感觉自己贫瘠的人生在遇见庄老师之后乍然变得富有起来。从这人的唇齿间流淌而出的每一句温暖的话,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馈赠。
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只要抓住这个人,他就能拥有全世界。
怀着这样的念头,白冥乖乖在庄理身旁坐下,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内心却汹涌澎湃。
该如何抓住庄老师呢?他绞尽脑汁地思索这个问题。
“愣着干什么?帮我剥虾。”庄理抬了抬指尖,理所当然地吩咐。
白冥眼睛一亮,立刻开始剥虾,挑鱼刺儿,剔掉羊排上的骨头。从今往后,庄老师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哪怕毕业离校,考上大学,进入社会工作,他也要想办法赖在庄老师身边。
想到这里,白冥忐忑不安的心终于落定了。
在十八岁这年,他坚定了要永远追随这个人,保护这个人的信念。
庄理把好吃的东西全都夹进白冥碗里,盯着他吃完,然后拿起西装外套,冲老板打招呼:“今天我就提前带他走了。”说完扫了二维码,给老板账户上打了两万块。
“多了多了!”老板连连摆手。
“后面如果还有客人叫来的朋友点单,我也包了,免得他们败了兴,跟您起冲突。收摊时您算一算总账,多退少补。白冥在您这里工作了两年,承蒙您一直照顾,我自然相信您的为人。”庄理收起手机,笑容温雅。
老板感激得不得了,连忙拿出一个信封,说是白冥这个月的工资。他偷偷往里面多塞了1000块。
白冥接过信封,鼻头一阵发酸,并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赚很多很多钱,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买下来送给庄老师。
两人坐进车里,绑好安全带。
趁庄理还未点燃发动机,白冥鼓起勇气把那个信封递过去,“庄老师,我的工资你帮我收着吧。”
“好啊。”庄理完全没拒绝,立刻便接过了信封。
原本还酝酿了一肚子劝说的话的白冥大大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开心起来。庄老师这是根本没把他当外人呀。
“我以后工作了,也会把每个月的工资都交给你。”他看向前方,状似不经意地说道。
庄理看了看他通红的耳朵,忍笑道:“好,那我每个月给你发零用钱,剩下的攒起来买房子。”
白冥嗓音低沉地“嗯”了一声,看上去特别稳重,实则心脏在胸腔里上上下下一阵乱跳。
这样的话,以后工作了也能经常见到庄老师吧?
因为这个念想,原本只是为了生存而苦苦挣扎的白冥竟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庄理把白冥送到学校对面的一个小区,叮嘱道:“回家之后早点休息,明天上课不能再打瞌睡了,知道吗?”
“知道了,老师再见。”白冥站在路边摆手,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
他舍不得与庄老师分开。
“明天见。”庄理摆摆手。
白冥立刻满血复活,中气十足地说道:“明天见!”回到家,洗个澡,然后马上爬进被窝睡觉,眼睛一闭一睁,他就能再见到庄老师了。
时间会过得很快的。
白冥一直站在路边,伸长脖子目送庄理的车消失在校门后。
庄理也频频从后视镜里看他,摇头轻笑:“还是那么傻。”
7480酸溜溜地吐槽:“这个看上去最傻。”
“没办法,我就喜欢傻的。”庄理叹息道。
7480立刻附和:“对,我也傻。”
庄理:“……”
赶回学校的时候,宿舍正准备关灯,作为值班老师,庄理得去查寝。
他走进702,指着空出的两张床问道:“这两个是谁?怎么还没回来?”
宿舍里的同学连忙报告情况,说是陈良和卢泽自晚饭时离开就一直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半夜三更弄丢了两个学生,这可不是小事,庄理立刻把情况汇报给宿管部,让他们派人去找,自己也发动班上同学在楼里搜寻。
现场有些混乱,而他则撇开所有人,径直上了顶楼,拆掉门轴上的小机关,卸掉安装在高处的几个针孔投影仪,来到水箱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晕倒在地的两个人。
写在墙上的那行大字早已经褪去鲜红的色彩,被风吹干,没留下丝毫痕迹。
庄理连现场都不用清理。
他拿出一支注射器,在陈良和卢泽的耳后分别扎了一针。
7480好奇询问:“主人,你是在给他们下毒吗?”
“这不是毒.药。”庄理摇头道:“我在他们耳后分别植入了一枚微晶片。这种微晶片接收到电子讯号后会震动并发出微弱的声音。简单点说,这是两个微型无线植入式耳机,能随时随地让他们享受到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3d立体循环音效。”
说到这里,庄理兴味地勾了勾唇角。
终于搞明白是怎么回事的7480:“……”艹啊,这种耳机也太恐怖了吧!
说话间,陈良和卢泽因为耳后的疼痛醒了过来,朦胧中看见一个人影,不由吓得失声尖叫。
班上同学也在这时找上了天台,听见喊声连忙绕到水箱后,拿手电筒往两人身上照,看见他们湿透的裤.裆,顿时发出哄笑。
卢泽和陈良臊得满脸通红,却又感到无比安心。他们连忙爬起来,躲到庄理身后,指着水箱说道:“老师,有鬼!”
大家把手电筒照向他们指的地方,却只看见一片灰色的墙壁。
那行血字消失了!
卢泽和陈良大惊失色,更感恐惧。
许雅雅怨念太深变成了厉鬼,能来无踪去无影,还能操控周围的一切!被她盯上的人可以往哪儿逃?她是来报仇的吧?她会不会杀人?
完了!
卢泽和陈良的脑海同时浮现这两个斗大的字。与此同时,那句鲜血淋漓的“你相信报应吗”也似刀刻一般划破了他们的心。
他们真的会遭报应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