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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醉(她只听到他在发觉她额头并...)(1 / 1)

苏曜沉息,垂眸:“吃面。”

“哦。”顾燕时瓮声。

她晚膳其实用得还好,而后虽然去散了散步,又一路颠簸来南市,现下也并不大饿。是以勉强吃了半碗,她就觉得有些撑了,迟疑地看了苏曜一眼:“吃不下了……”

“好。”他颔首,起身将酒坛拎了过来。

酒是烈酒,小二备了两只颇为精致的酒盅。苏曜却不拿,信手翻过两只干净的白瓷碗,豪气地倒出两碗。

再将酒坛放下,他就将其中一碗往她面前一推:“喝了。”

“我……”顾燕时盯着酒碗愣住。

这酒香气浓郁,她只消这样坐着都能闻到酒香扑鼻,可见是有多烈。

她酒量并不大好,从未沾过这样的烈酒,一时直被熏得屏住了呼吸,小声道:“这也太烈了。”

“呵。”苏曜以手支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说你知道嫔妃什么样?我今日心情不大好,你陪我喝喝酒,说说话。”

顾燕时抿唇,心中挣扎了几度,觉得他的要求没什么错。

她于是端起碗,小心翼翼地先尝了一口。

好烈!

顾燕时一口酒刚咽到一半就被呛住,猛地别过头连声咳嗽。她呛得双颊通红,苏曜好似没看见,垂眸也端起碗,自顾自饮了口:“你家里这些事,你想要个什么结果?”

她黛眉一下子蹙起,手不安地捻着腰间系带,逃避地央他:“我们……我们不说这个,好不好?”

“不好。”苏曜仍自喝着,“说好陪我说话,怎么还挑三拣四?”

顾燕时贝齿咬紧,心里紧了紧,强自舒气。

她知道,宫中嫔妃原也是没有太多选择的。先前她能在他面前那样,半是他肯惯着,半是因为她是太妃。

在他张口闭口叫她母妃的时候,她多少多了些底气。

现在不同了,她看着这烈酒,有些为难。

可这样简单的相处,是她想要的。

顾燕时深深吸气,沉默地顺着他所问想下去,方才那一口酒的劲力莫名地翻得厉害,冲得她心中难受。而后她生出一股说不清的懊恼,突然端起碗,不管不顾地一饮而尽。

苏曜眼中一凛,意欲阻拦,想了想,又噤了声。

她一语不发地看着她喝,她喝得猛,不免有些许琼浆从两侧流下。当中她还呛了两声,淌下来的酒又多了些许。

待得饮尽,她胡乱抹了下嘴。

她酒量真的不好,一碗烈酒下去,两颊的红晕就染过了上挑的眉眼,直红到耳根,一贯清澈的剪水双瞳也变得惺忪,好似覆了一层薄雾。

她放下碗,拧着眉头缓了一缓,慢吞吞摇头:“我不知道……”

苏曜略作沉吟:“你恨么?”

“我……”她也不知怎么回事,眼眶一热,泪水一下子涌出来,“他们待我……他们待我挺好的。”

酒劲愈涌愈烈,她说了这一句就失了矜持,伏到案上,嚎啕大哭:“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样……他们为什么这样!是我不如姐姐懂事吗?为什么为了姐姐,就把我送给先帝……先帝他……先帝他……”

她脑子乱了起来,渐渐混沌一片,口吻也变得萎靡,想起什么就说什么:“他那样欺负我……我那时候,那时候若不是怕他们难过,就活不下去了。可他们……”她忽地抬起头,直视着前方,一声声地发出笑,“哈哈……他们不会为我难过,对不对?他们只疼姐姐,我……我……”

顾燕时打起了磕巴,打了许久,一时好似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苏曜并不扰她,默然地饮着酒,她的笑声在某一瞬里辄止,描得精致的眉头搐了搐,眼泪就再度淌下来。

“呜呜呜呜……”顾燕时伏在案头泣不成声,哭了好一会儿,浑浑噩噩地继续说起来,“我……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我是谁呢……”

烈酒激出了许多深埋心底的郁气,她思绪不清,又哭又笑,大约连自己在哪里都忘了。

苏曜一语不发地听着,她好似也并不需他应话,自己说得喋喋不休。

偶尔说到伤心处,她还会伸手够他的酒碗,他也不挡,任由她拿过去,自己换她面前的碗来用。

两只酒碗这样交换了几度,话题终是落到了他头上。她有气无力地笑着,脸颊毫无顾忌地贴在桌上,已被醉意浸透的双眼目不转睛地盯了他半晌,跟他说:“连你也欺负我……”

苏曜眼底一栗,视线低下去,轻道:“这些事非我所愿。我只想知道大正教的打算,你爹娘他们对你……”

他无力喟叹;“我没料到。”

“哈哈。”她也摇起头,微微转脸,改作下颌抵着桌子,视线就不在他面上了。

她盯着对面墙壁上的挂画,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不怪你。”

说着,她被泪水染湿的羽睫低下去,她盯着桌面,呢喃低语:“是我自己傻,我怎么敢喜欢你呢?”

她边说边又笑出来,一声接着一声,带着沙哑,无比压抑:“你是皇帝,我怎么敢喜欢你呢?”

言及此处,伤心事再度触及心底,她伏进臂弯中蹭来蹭去,竭力将泪水抹净:“我爹娘……我爹娘都不喜欢我!没有人喜欢我,我怎么还敢喜欢别人……呜呜呜呜呜……”她哭得昏天黑地,手突然伸过来,抓在他的胳膊上,“苏曜——”

她似乎想凑近些与他说话,却身子一倾,险些栽下去。

“燕燕。”他忙将她扶住,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双目迷离地抬起眼睛:“你别管我了,好不好?”

她衔着笑,笑容在酒气浸染中愈发失魂落魄:“我爹娘……我爹娘不是什么好人。弑君是……是死罪啊,你该杀了我……才对。”

她说及此处,骤然脱力,又要往下栽去。他勉力扶着她,她的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向下滑,他只得站起身,用自己的身子挡着她,让她坐稳在椅子上。

她于是只得向后仰去,仰面靠着椅背。因他站着,他们正好又四目相对。

她仍自沉醉地笑着,摆一摆手,姿态大度:“你别为难,我愿意……给先帝殉葬。不用另外修墓,是不是会好办许多?”

苏曜呼吸凝滞,别开眼睛缓了半晌,强笑:“你胡说什么,不怕先帝了?”

“不怕了!”她断然。声音甚至有些兴奋,还张牙舞爪地想站起来。

他按着她坐回去,她的兴奋依旧写在脸上:“我想过啦,先帝……先帝再可怕,也死啦。死人不会比活人更可怕。”

苏曜望着她的笑眼,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久之前,在去白霜山的路上,他拿殉葬的事开过玩笑,她声音轻轻地说,她不怕给他殉葬。

现下,她却觉得他比先帝更可怕。

他如鲠在喉,她怔了怔,恍惚更甚了一阵,笑意转而更浓起来。

“嘻嘻——”她眉开眼笑地伸手,好像想够他的脸,但他太高,她又没力气起来,便够不到。

够不到,她也就算了。

她仰在椅子上,思绪涣散地品评:“你长得真好看。”

“……”苏曜沉了沉,“你也好看。”

“你长得像……像我从前认识的一个人。”她迷迷瞪瞪地说着,苏曜心头一紧。

她神情变得认真,拧着眉头思索了半晌,继续说下去:“是我……我上辈子认识的人。哈哈……你知道吗,我上辈子是太妃,后来……后来新帝登基,我这个庶母跟他,我们……”

他微滞,迟钝地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她真是喝高了。适才他们说了两句殉葬,一晃神的工夫,她就将现下当成了下辈子。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她又轻轻打了个嗝,酒气冲得她头昏脑涨,她望着房顶,觉得房顶都在转。

安静了片刻,她呢喃道:“他曾经对我很好的……”

“他曾经对我很好的……”她神思恍惚地重复了一遍,神情渐渐麻木下去,双目变得空洞。

然后,她没精打采地摇了摇头,万千心事化作了一声叹息:“不说这些了。”

苏曜忖度须臾,见她坐稳了,就自己坐回去:“你想不想听听我上辈子的事?”

“你上辈子?”她仍仰靠在那里,垂眸费力地看了他一眼,欣然点头,“说来听听。”

“我啊,上辈子凄苦得很。生母是妾室,而且走得早,父亲妾室很多,儿子也多,根本记不得我是谁。有个大哥,对我不错,却也早早失了性命。”

他说着,谨慎地扫了眼她的神情。见她只是在听,并未察觉什么异样,才又继续说下去:“所以我一直活到二十多岁,都没什么人在意我。”

“怎么可能!”她不信地摇头,迷迷糊糊地又笑起来,“你说你父亲妾室很多,那你家很有钱啊……总会有人巴结你吧。”

“你想得简单。”他抿着笑,饮起了酒,“巴结与关心,终是不一样的。我那个时候……”他顿了顿,牙关不自觉地紧咬了一下,淡看着桌面,继续说下去,“生了病都没什么人关照。下人们不过应付差事,多一句话也没有。我有一回高烧烧得难受,越难受越盼着有人来看看我,就一直撑着不睡,一直等,等了一整天。”

他嗤地一笑:“也没人来。”

顾燕时怔住,在大醉中恍惚觉得他好惨,涣散的目光吃力地抬起,落在他面上。

苏曜皱皱眉头,仰首将酒饮尽。

然后他像她方才一样,不顾仪态地信手抹了下嘴。

这些旧事像刺,饶是深埋心底,偶尔一想仍会不适。他素来不爱与人提及,更不愿如此细说,这样与人徐徐道来,似乎还是第一次。

他沉了一沉,深吸了口气:“后来啊……有个小姑娘,很有趣。她到我身边,最初是有求于我,被我趁火打劫只好就范。但之后,我们过得还不错……她跟别人不一样,性子温柔,心很软。在我生病的时候,她会愿意留下来陪一陪我。哪怕我刚刚惹她生了气,她看在我生病的份上,也不大计较。”

顾燕时听得双目放空,须臾,一字一顿地说:“你好惨喔。”

他皱了下眉,目光瞟过来,她脊背直了直,认真争辩:“不是吗?这点小事,你都这样记得,可见平日对你好的人……确是太少了!”

他眉心跳了跳,含笑:“是啊。”

她看他不与她争,十分满意,咂一咂嘴,歪头:“你继续说!”

不再聊伤心事,她大醉的样子变得傻乎乎的。苏曜没见过她这样,忍不住地想抱她,继而想到自己现下的身份是“下辈子的一个陌生人”,便忍住了。

他想了想,轻道:“后来,我把她弄丢了。”

顾燕时一愕,脊背又直起来:“她是小孩子吗?”

苏曜:“不是。”

“那怎么弄丢了!”她不解,“她……她不认识家?她傻吗?”

“她不傻。”苏曜笑笑,“是我做了些不好的事情。”

顾燕时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复杂,上上下下地看了他半天,问:“你……打她了吗?”

“没有。”他摇头,“我利用她办了些事,她说她不恨我,但也不愿再信任我了。我不知该怎么办……”

顾燕时杏目圆睁:“然后你就死了吗?”

“啊?”他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他们是在聊“上辈子”的事。

他就点头:“是啊。”

“好可惜。”顾燕时扁嘴,暗想这真是对苦命人,又或是对怨侣。

唉,世间情情爱爱的事情,总是这样子的。

她心下乱七八糟地感慨着,面前之人的目光却凝在她面上。斟酌了半晌,他缓声询问:“若我没死,你说我该如何做,才能让她再信任我?”

苏曜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实在卑鄙无耻。

他在套她的话,趁着她大醉探她的心思,实在有失磊落。

可他实在没别的办法了。

“唔……”顾燕时鼓着嘴,认认真真地思量了会儿。

他目不转睛地静等,半晌,却见她耸了下肩。

“嗨,你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她豪迈地摆手,笑了两声,仰头晃脑地说起了大道理,“信任这个东西,没了……就很难扭转的。我看就算了,一别两宽,你和她都轻松,对不对?”

“可我怕她去寻死。”他睇视着她,“而且……那时她很难过,每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我不想她一直如此。”

顾燕时愣了愣,眉头拧起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她啊?”

他点头。

“那你还伤她。”她撇嘴,一而再地摇头,“想开点,算了吧,这辈子……这辈子……”她扯了个哈欠,“别再干这种事了。”

苏曜噎声,牙关咬紧。

他只道趁着她醉,能寻到一个她愿意接受的解法。却不知她就算在醉中、就算以为在论别人的事,说出的话也这般绝情。

他好像真的把她弄丢了。

苏曜心情沉郁下去,顾燕时无知无觉,鬼使神差地端起碗来,又饮了一碗。

她已不记得自己为何会在这里了,却隐约知道先前她心情不大好。喝了这么多酒、又说了这么多话,心情倒不知不觉地好了许多,只是……

好晕。

苏曜无声地自斟自饮着,余光忽见面前的人又往旁边栽,下意识地起身挡去。

这回,她变得一点力气也没有,往他身上一贴,哼了两声,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夜半时分,马车缓缓驶进了皇宫,停在宣室殿前。

皇帝未归,殿中一直灯火通明。殿前的宫人们见御驾回来了,不约而同地就要往前迎,转而却见皇帝抱着贵妃下了马车,大步流星地步入殿门,不咸不淡地丢下一个字:“滚。”

宫人们一阵瑟缩,无声地望向张庆生。张庆生垂眸摇头,示意他们退下,又看了眼皇帝的背影,无声地叹息。

苏曜走入寝殿,将顾燕时放到床上,刚吸着凉气活动了下肩头撕裂般的痛,床上的人无知无觉的翻身:“渴……”

他回头一看,她已往床边打了个滚,忙一手将她阻住,一手去拿床边矮几上的水。

他喂她喝了两口,她就没动静了。他再度帮她抱起来,挪回床榻里侧去,她也很乖。

他立在床边看看她,心神复杂地叹气。

小鹌鹑,心硬起来竟不留一点余地。

他摇摇头,俯身帮她卸去珠钗、褪去外衣,又草草地将自己的衣裳也脱了,信手丢在地上,就吹熄灯火,躺上了床。

他今日喝得也不少,适才因要顾着她,没觉得什么不适,但一闭眼,眩晕就翻了上来。

苏曜深吸气,缓了缓不适。头脑仍一阵阵地往下坠着,坠进梦乡深处。

恍惚之间,他身边突然动了动。

隐约察觉是燕燕挣扎着要起身,他蓦然醒过来,刚要伸手扶她,她往他身上一栽:“呕——”

一股浓烈的酒味一涌而出,带着些许酸味,漾了满殿。

整整一夜,顾燕时遍身不适,却偏生睡得昏沉,几度在难受里想醒过来,又都被一股巨力扯拽着,硬生生将她拉回梦里。

梦里混沌一片,她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听不明,倒是少了前些日子的痛彻心扉的难过。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有个声音忽而清晰,是个略显苍老的男音,带着薄怒,厉声质问:“陛下怎能如此胡闹!”

苏曜躺在茶榻上,漫不经心地咂了咂嘴:“怎么怪朕胡闹,不是你前两日说伤势已平稳了?朕又不懂医,哪里知道还不能饮酒?”

“你……”陈宾被他的胡搅蛮缠气得吹胡子瞪眼,“饮酒便罢了,伤口重新撕开,陛下无所察觉?怎的还能……还能任由贵妃吐在上面!”

顾燕时一愣,惊坐起身。所幸床幔还挡着,她深吸气,努力平复不安。

苏曜还是那副胡搅蛮缠地口吻:“朕不知道伤口撕开啊。”他顿了顿,诚恳解释,“贵妃又不重,朕哪知道会如此严重。再说,喝完酒总不免有几分迟钝,是不是?”

“我……我呸!”陈宾直被气出了江湖脾气,愤然击案,“你这样的病患,若在江湖上,早让老夫一掌拍死了!你休要仗着老夫欠你的就这样无法无天!”

“哎,大夫息怒,息怒。”苏曜赔笑,笑音却比适才更气人了些。

顿了顿,又道:“这伤你得帮朕瞒着母后。”

“嘶——”陈宾更气了,气得直磨牙,“你这么痴情,走江湖去算了,当什么皇帝!”

“朕倒是想。”苏曜撇撇嘴,“从前还真想过,等大事了了,就带燕燕走江湖去。可现在她不要我了啊,若去走江湖,她日日只能盯着我一个人看,心里更烦,我还是留在宫里照顾她吧。”

顾燕时滞了滞,惶惑不解:她何时说她不要他了?

她明明只是想换个方式相处。而对他而言,应该也没什么分别。

“呵。”陈宾冷着张脸,不客气地讥嘲,“再这般来几回,陛下能把自己的命照顾没了。”

“那也没什么不好。”他语气轻松,并无所谓。

他原是觉得活着没什么意思的那一个,因为有她,他才觉得日子有了些意趣。是以相较于死,他更怕没了她,他却还继续活着。

陈宾对他没办法,没再多说一个字,黑着张脸帮他包扎好了伤口。

他径自穿好衣裳,活动了下肩膀,颔首:“有劳了。”

“可别再有下回了。”陈宾拧着眉,“这伤原没多重,伤势也不复杂。偏陛下三天两头地非得抱……抱人,惹得伤情反反复复。陛下还年轻,来日方长,等伤养好了,什么时候不能互诉衷肠啊?何必急于一时!”

“知道了知道了。”苏曜连连应声,却一听就很敷衍。

陈宾见状,终是懒得再多理会,摇摇头,就背着药箱走了。

顾燕时呆坐在床上,恍惚想起他先前抱她的一次又一次,蓦然掀起一阵愧疚。

这人,身上伤没好……怎的也不说呢?

她低着头,讷讷回不过神。俄而听见木屐踏过地面的散漫脚步声,她乍然意识到他在走进,莫名地一阵心虚,赶忙躺了回去。

她面冲着墙壁,盖好被子。不多时,床帐被揭开了些。

苏曜定睛看看,见她一只脚露了出来,探手拽了下衾被,给她盖好。

而后他直起身,缓了口气:“她昨天喝多了,先由着她睡。让御膳房备些热汤热粥,等她醒了,随时送来。”

“诺。”宫人们轻声一应。

他想了想,好似怕她再病起来,探手摸了下她的额头。

顾燕时心弦紧绷,禁不住地缩了下脖子。

但动作不大,他没有察觉。

她只听到他在发觉她额头并不烫的时候,轻轻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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