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被李志节赶出门,酒局“不欢而散”。
作为酒吧街中的后起之秀,南锣鼓巷相对于它的两个老哥,三里屯、后海,气质要来的温润、静、雅。
只是孟时拎着半瓶啤酒,叼着烟,缩着脖子溜着墙边走的样子,远远看着跟个偷电瓶似的,和旁边三三两两而过的文艺青年格格不入。
谢向杰犹犹豫豫的说,“我们找个地方再坐坐吧。”
孟时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半,笑道,“还没结婚就不想回家了?”
谢向杰没回应他的玩笑,说,“我知道帽儿胡同那边有家小酒馆不错。”
孟时停下脚步,说,“行,不过要你请客。”
谢向杰,笑,“哪次不是我请客。”
马路牙子三个,陈与和孟时是穷鬼,就他生活费多,还愿意去兼职家教,所以下馆子什么的全指望他了。
“我去买包烟。”孟时把半瓶酒喝了,摸了摸口袋,去旁边的便民超市买了包利群,拆开递给他一根。
人半夜都不急着回家了,再说什么,你女朋友交代不要抽烟喝酒就没意思了。
朋友交往本就是个人下雪,皎洁的在上面,如果有心把皎洁底下的隐晦露出来,不用动手去挖,自个就化开了。
谢向杰接过烟,又从孟时兜里掏打火机,点上吸一口,长长的吐出来。
俩人沉默着,沿方砖胡同向南,从豆角胡同往帽儿胡同拐。
这是一片是宿舍区,文旅部、国家话剧院、京戏表演学院都有宿舍楼。
这些消费群体,决定了周边酒吧、馆子的基调——安静、舒适、文艺范。
帽儿胡同往里,谢向杰带孟时钻进了一家小酒馆,这店门脸小,灯光暗,俩人走过了,又回头这才到。
靠窗的座坐下,谢向杰问,“喝点什么。”
孟时摇头,“你晓得我酒量浅。”
店里工作的就老板娘和一个调酒师,谢向杰见两人都在忙,便起身过去。
李志节最后拿出来的精酿,度不低,孟时感觉自己的思维被酒精粘住有些凝滞,店里播放的音乐,洞箫过后,钢琴起,鱼儿清透的声音在耳畔开始吟唱,他才意识到放的是《JOJO的奇妙音乐:天空之城(吟唱)》。
“买版权了吗?!”
在吧台点单的谢向杰被突忽其来的喊声吓了一激灵。
清幽的氛围,吵闹总是引人注目。
老板娘、调酒师、店里其他客人,齐刷刷的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
孟时的脸上带着些些酒气上涌的红晕,白衬衫解开三颗扣子,嘴里叼着烟,斜靠在椅子上,正举手表示是自己问的。
谢向杰对他们歉意的说,“不好意思,他喝多了。”
几人男人见孟时喊过一句就停,便转回头去。
而个别女客虽移回头,但忍不住对他眉梢轻斜,眼波流转。
老板娘红唇卷发,丰腴的身材包裹进青岩色花草纹的旗袍里,在这灯火不明的小店,火色十足,对孟时轻轻招了下手,说,“版权买过了,三百呢。”
孟时这才满意的把手放下,歪头将烟点起来。
谢向杰看了眼装在墙上的音响,颇为得意的对老板娘说,“这曲他写的。”
老板娘说,“我知道,唱歌的是他外甥女鱼儿。”
谢向杰楞了下。
“我算他半个粉丝吧。”老板娘说,“有人拍了他景区教小外甥女唱儿歌的视频,快两百万点赞。”
谢向杰说,“那是小桥。”
老板娘笑,“评论区一堆人想当小丫头的舅妈呢,要是他哔站的视频跟斗音那两个一样风格,他粉丝不止二十几万。”
她说的斗音两个视频,一个是孟时舅妈拍的——
夜风习习,浪花堆叠,老舅夏成才拉二胡,孟时赤脚站在沙滩上,唱,“晚风吹起你鬓间的白发,抚平回忆留下的疤,你的眼中明暗交杂,一笑生花……”唱完,还回头对镜头后面的老妈夏琴笑的阳光明媚,灿烂无比。
另一个,是种蓝山拜佛遇到的黎晓白拍的——
人来人往、声音嘈杂的景区售票大厅,他跟小桥儿头碰头,轻声教她,“蓝蓝的天空银河里……”唱完还和丫头亲亲、抱抱、举高高。
就这两个视频可太有迷惑性了。
而斗音、V博的小姐姐们兴冲冲顺着标题【哔站孟时】,跑到哔站的时候,孟时正在上都陪陆成康逛苏州河。
好家伙,那视频拍的,不是车外霓虹、就是黑灯瞎火。
而且俩人就一座桥,一座桥嗯逛,一个视频十好几分钟没一句话,可以说是又臭又长,这谁熬的住啊。
就算有小姐姐因为他颜值硬熬下来的,也随着这货到四九城整天在公园里撵人家狗子玩,给弄跑了。
这货撵狗子就纯拍狗,冲开始没狗绳硬追,把狗子按地上rua,到后来牵着绳,被拖着跑……
谢向杰回头看叼着烟的孟时,笑道,“这货明明能靠脸吃饭,却过于沙雕。”
老板娘笑,说,“喝点什么,我请。”
谢向杰端了一杯加冰伏特加和蜂蜜柠檬水回来。
孟时问,“聊什么呢。”
谢向杰瞄了眼靠在吧台出神的老板娘,说,“她是你粉丝。”
孟时说,“哦,免单吗?算了,反正你买单。”
谢向杰无语,他越来越不明白这货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索性问了自己最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那么恨你……老妖。”
他有点没想明白,既然孟时的父母是正常离异,而且是在他小学的时候就离了,为什么孟时到现在还这么恨他。
孟时喝了口蜂蜜水,感觉太甜,随手放到一边,说,“我从小就觉得,孟愈远不爱我妈,不过没关系,我爱她,她也爱我,这就很好。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妈其实还是爱他,她会在深夜去保养那把琴,会偷偷流泪。
她爱一个不爱她的人,又努力想把爱她的我,变成她想要的样子,这不公平,所以我就拿吉他走了……
夏天,阿爷去世,我回家,我们和解了。
在鸟巢,我把吉他摔台上,她就在台下,我以为自己把孟愈远的路,也走到了尽头,彻底超越他了。
好啊,这下心里舒坦了,回老家的时候,在动车上还主动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他活的怎么样,听他说在某个篝火音乐节混了顿烤羊,还觉的挺好,直到今…昨天他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介绍个朋友给我认识……艹!”
孟时和王铸几谈过之后,心里就憋着火,说着忍不住骂了一句。
谢向杰问,“所以,这这次去《乐队》是想超他?”
“这年头,你说,我要成为一个传奇乐队主唱,超越老崔、破土,可能么?”孟时用看白痴得眼神瞥他,“这已经不是拼技巧,拼作品就能拼出来的了,时势造英雄,人都不在一个年代没得比。”
谢向杰喝口酒,“那你去干嘛?”他心里是希望孟时能去的,但又想不明白他的动机。
“我不是说过了,这是托梦,是他求我……”孟时摆摆手,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和陈果怎么回事。”
谢向杰脸上的微笑缓缓落下,抿了下嘴,说,“她怀孕了想结婚,我……我觉得太早了……”
孟时夹着烟,小指挠了挠额头,伸手把他面前的小半杯酒拿过来,一仰头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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